栗知和小红聊了会儿天，身边的奇形怪状的鬼也多了起来。
大多数都是十分有目的性的，还有些懵懵懂懂，就知道在走廊里乱窜。闻着栗知的味儿想过来舔一口，又怕给他吃了。
小红在论坛排队，她装上脑袋后就不太对劲了，现在拉着栗知，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记忆片段。
栗知想知道自己到底遗漏了哪一点，便也不走，只是从书包里掏出来折叠小板凳，坐到她身边来听。
小凳子是明黄色的，栗知头上也带着一个明黄色的帽子。他安安静静的坐着，背着小书包，今天打扮得像是幼稚园出来郊游的小朋友。
小红一时语塞，有什么记忆划过脑海，她问：“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栗知不知道这样是怎么样，回答：“是管理员的衣服。”
他从来不在乎穿着的，有什么就是什么。
每天晨起床头就有管理员放着的衣服，整整齐齐的，都是搭配好了的物件。要出门，他也准备好吃的喝的，并且贴心的备上小板凳。
不像是个无限世界BOSS，倒是像个男妈妈。
而小红想象不出来管理员还能有这样的衣服，多半是专门给栗知做的。可是这么合身，难不成是他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小红脑补管理员点灯缝衣，忍不住打了个抖。
太可怕了。
看到小红又沉默了，栗知也不去催她。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来小墨，扶着他站在自己大腿上。
小墨跟他穿的一样，只不过头上的黄帽子变成了小猫咪发卡。他浅绿色的头发垂到脚底，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呆呆的模样，让栗知忍不住蹭了蹭他，然后就开始给他编辫子。
辫子歪歪扭扭的，其实有点丑。
但栗知无知无觉，反而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觉得太过可爱还亲了亲小墨的脸颊。
小红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去看栗知。进来公寓这么久了，独他还干干净净的。连指甲也被修剪得整齐，手指圆润如玉，还带着些粉色。
“他把你照顾的很好。”小红这个时候对管理员似乎没那么畏惧了，她盯着栗知手里的小墨，“真让人羡慕啊。”
栗知听不明白。
不知道是羡慕谁。
“其实这样的环境不适合生孩子，我早就明白这一点，但我希望在我离去后能有人陪伴着正业，所以生下了希希。”
正业是眼镜男的名字，他姓董，儿子叫做董希，是希望的意思。
小红自言自语，近乎冷酷的说：“我在他出生前就非常清楚，他在这个冷酷的地方不会有任何朋友，也无法享受长久的母爱。有什么能够暂时的陪伴他度过这孤独的童年，除了他父亲没有别人。这很好，因为他父亲也会很需要他，他们会互相依靠着在这里活下去的。”
栗知想到了自己：“所以，孩子是工具。”
小红惊了一下，没想到栗知会这样的直白，犹豫的开口：“也，也不能这样说。我很爱他，只是……相比于他，我更爱他的父亲。”
栗知不说话了。
“他们两个做伴就够了，还需要什么呢！我做的已经很好了，我们会在这里生活下去，幸福的！”
小红也不管他的反应，又喃喃了几句，便抱着头开始捶打。像是痛苦至极的模样，让周边的鬼魂们都害怕的绕着她走。
栗知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遗忘了什么，摸小墨的手停住了，又抱起来亲了亲他。
“原来是这个，还是多亏你啦。”
论坛排队快到小红了，系统面板发出滴滴声，像是在倒计时。
这声音让她从生前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像是已经遗忘了痛苦的记忆，高兴的准备点进入。
栗知看不到鬼怪的面板，眼神漫无目的的飘着，思考着等下做什么。
然后他忽然问：“你看到了吗？”
小红就快要进去了，但她还是顺着栗知的目光看：“什么？”
“那个东西。”
“东西？那不是保安老李吗？”小红疑惑不解，“你看他做什么，一般红月降临时他会出来维持下秩序。有时候那些玩家总是搞破坏，让人很不喜欢。”
“老李……”
栗知看着那背影，分明是牛头人。
“我先走啦~”
小红不明白老李有什么问题，但她自己迫不及待的去玩了，于是再十分有礼貌的跟栗知告别后，马不停蹄的传送了出去。
“你是谁？”
栗知看着老李，用长柄伞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李愣在原地。
“我是公寓的保安啊。”
他搞不懂栗知想做什么，不过还是好脾气的说：“有什么事情吗？这里很危险，你应该回到管理员身边去。”
栗知慢吞吞的说：“不算危险。”
老李嘴抽了抽：“好吧，如果你这样想，也确实不危险。”
毕竟是被管理员所庇护的人，这里大概也没有鬼魂敢吃了他。
“你是仙境小偷，”栗知十分肯定的说，“但这是只有鬼魂才能来到的地方，古堡偷渡客是偷渡而来，而你……作为虚拟仙境的人，是如何来到这里呢。”
老李：“……”
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直白的说出这个话题。
老李：“我不是。”
“你顶着忠厚老实的牛头还撒谎。”栗知皱了皱眉头，最后得出结论，“但是碍于你是小偷，大概小偷都会撒谎。”
老李一阵无语，只觉得栗知跟个小孩儿似的。
不过他又确实看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李觉得可能是管理员给了他什么提示，但这是违规的，如果管理员真这么做，主系统会第一时间惩罚他。
“你偷了女巫什么东西？”栗知有些好奇。
听到这么直白又肯定的问题，老李沉默了半天。但他又不能对栗知动手，决定不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但没走出几步，忽然感到脚下一空，身体被猛地提了起来。
望着底下绿色的藤蔓，还有那诡异的雾气，吊在外面的老李吓得一身冷汗。
“你你你！！！快把我拉进来啊啊啊啊啊！”
栗知不解：“你很害怕？”
“我踏马当然害怕！公寓下面就是骷髅集市的捕捞网，我才离开仙境十几年，不想又变成奴隶！！！”
老李想要破口大骂，但是碍于现在的局面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好声好气都求饶：“先放我下来吧，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栗知只是看着他，也没有其他动作。
僵持了半天，老李先受不了，干巴巴的开口：“是，是女巫之眼。”
栗知伸出手，琥珀色的眼睛澄澈，漂亮、纯真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想要两个大字。
老李：玩家都不是好东西！
但卡在这里不上不下的，终究也不是事儿。女巫已经死了，没人会来追捕他，而女巫之眼普通人也用不了，给他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拿去吧。”
老李委委屈屈的，从口袋里拿出晶莹剔透的小珠子，抛到他手上。栗知也十分明事理的把他放下来了，去琢磨手里的珠子。
他看了又看，没看出什么道理来，问：“有什么用呀？”
老李干巴巴的解释：“女巫之眼实际上就像是你们口中的任意门，它能带你去无限世界的任何地方，但前提是你不是人。”
众所周知，玩家死在副本后是没有记忆，会变成鬼魂或者怪物的，以后只能在这里做一辈子的NPC。
所以，老李的言外之意是快快还给我，你是人类用不了。
而栗知并没有听出这一点，反而很感兴趣的问：“那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居然理直气壮的问怪物问题，像不知世事的小喵咪似的。不过老李看着他，觉得自己很难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哪里都不安全，女巫会找到我。但是这里，正如你知道的，只有鬼魂居住。女巫是进不来的，她只能依靠那些蠢货玩家来寻找我。”
“女巫在几年前就死了。”
“我知道。”老李有些怀念的说，“在之前这东西的使用时间还没到，任何道具都是有CD的。而后来可以用了，我却觉得已经没必要了。”
老李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鬼魂，还有些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这里还不错，他没必要回到虚拟仙境去，那地方冰冷冷的，跟这里差远了。
“至于女巫，所有东西都有消亡的那一天，我为她默哀，”老李完全不惋惜，甚至有些恶毒的说，“不过相信她的味道一定不错。想想看，以她的体型，新一代的女巫绝对能够饱餐一顿。”
栗知没吃过女巫，但还是跟着点点头。
“你对管理员了解多少呢？”
“不了解。原本这里只有我一个，所以我才这么好的隐藏了下来。”老李十分诚实，“一个保安，我领着每一对玩家们进门，讲述规则。这里只有我一个任劳任怨的NPC存在，没人会知道小偷是我。”
栗知：“那他呢？”
“他是通过主系统的通道进来的，来了之后也没有管过我，想必是不太在意我的存在。”老李停顿了一下，“实际上，在你进来之前我才见过他一次。”
栗知把玩着女巫之眼，语气很轻松：“那么说你们后来又见面了。”
“没错。”老李补充，“他很喜欢你。”
栗知沉默了会儿，眼神中带着不理解：“我并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东西。”
“……”
老李说不出话来了。
他觉得栗知某种程度上很难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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