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虽然早已预料到游戏不会这么简单,但陆意还是有些头疼。

  每一个线索都对得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考了半天,陆意有点头晕。

  他去洗手间洗把脸的时候,看到镜子上又多出了一行血字:“保护钱颂!”

  陆意当场腹诽:他妈的,这么有能耐您直接告诉我杀了您的人是谁算了。

  但是顾白都发话了,陆意当然不能不去保护钱颂。

  钱颂可是他的未婚妻,他心尖尖上的人物。

  谁知道钱颂要是出什么事,他会不会也要承受“顾白的怒火”。

  此时此刻,医院里。

  有护士从走廊经过,看见钱颂一个人站在那里仰头看着顾白的照片,便招呼了一声:“钱小姐,还没有回去呢?”

  他们都认识钱颂。

  认识顾白的没有不认识钱颂的。

  顾白是高富帅,钱颂是白富美。

  他们俩是众人眼中的天作之合,没想到顾白竟然会出了这种事情……钱颂站在这里看着顾白的照片一动不动地出神也很正常。唉,真可怜。

  小护士一边同情,一边劝说她道:“殷九医生刚死,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害,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先是顾白医生死了,接着又是殷九医生。钱小姐,你赶紧回去吧。”

  钱颂闻言笑了笑,答应了:“嗯。”

  钱颂嘴上答应了,却还没有移步。

  待小护士离开以后,钱颂刚才还人畜无害的微笑顿时软了下来,恢复成了一脸的漠然。

  她的眼神转向了殷九的照片方向。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阵阴风吹过,钱颂感到有些冷,不由得抱紧了胳膊。

  而照片里,殷九眼里流下了血泪,嘴角的弧度渐渐加大,几乎咧到了耳后根,定格成一个诡异的表情。

  ……什么。

  钱颂用左手揉了揉眼睛,正要凑近想仔细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那照片里的殷九突然动了起来。

  他竟然,从照片里伸出手来了!

  钱颂大惊,她后退一步,赶紧仓皇地要跑开。

  但殷九的手臂就像有了魔力一样,在她身后追着,不停地拉长,拉长,像是拉面一样延伸,紧追着钱颂不放。

  “哐”一声,钱颂狠狠地摔倒了。

  她是在楼梯口摔倒的,咕噜噜直接顺着台阶从最上一直滚到了最下,滚得她眼冒金星。

  但她片刻也不敢停,勉强用左手把自己的身子支撑起来,立刻爬起继续跑。

  她随便进了一间病房,把门紧紧地关起来,才背靠着大门,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嗬……嗬……”

  就在这时,奇怪又粗重的喘息声传来。

  钱颂还在奇怪空无一人的病房里怎么会有声音,就看见前面——

  有一个人——不,不能称之为人了,这只是一团模糊的血肉。

  但是钱颂还是能模模糊糊地辨认出那是殷九。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殷九的头以一种正常人绝不可能做到的姿势歪着,下巴和肩膀的衔接处露出断裂的器官,两条腿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折断了——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蠕动。

  钱颂目露恐惧。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殷九渐渐地在地上蠕动起来,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难道她就要这么死了么?

  突然,病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钱颂转头,看到陆意的时候,宛如看到了救世主一般:“陆先生!”

  “给我闪开!”

  陆意的出场可以说是非常帅的。

  他穿一件驼色的长大衣,白色的直筒裤下是纤细的脚踝。

  他逆风而立,扑面而来的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角。

  真帅啊——如果忽略他手中的拖把的话。

  “我?”钱颂指了指自己。

  陆意:“我说的是他。但是你也可以闪开。”

  说完,陆意就气势汹汹地一拖把怼在了殷九的脸上。

  殷九被他怼得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彻底成了一滩血肉。

  钱颂:“……”

  陆意之所以能够手撕厉鬼,完全是托闻执的福。

  这本来是闻执在上一局游戏里开出的道具:奖励抵抗鬼的能力,以一局游戏为时长。

  第三局游戏陆意比闻执先开局,于是闻执就把这个道具送给了他。

  当时,陆意问闻执:“你怎么不要?”

  闻大佬高贵一笑:“我不需要。”

  “……”真好,又被秀到了呢。

  回到现在的时间段,陆意见钱颂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地,提醒她道:“还不跑吗?”

  “啊?哦。”

  钱颂穿着裙子,一个人跑得太慢。

  但陆意并没有拉着她的打算。

  就算只是不含任何□□的拉手,他隐隐也觉得有些对不起闻执。

  拜托啦拜托啦,赶紧让他完成这个任务,出去和闻执会合吧。

  不知道闻执在他那个游戏里面,发挥得怎么样呢?

  一直跑到楼下,钱颂还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地喘气,陆意却已经背对着她站住,缓缓道:“所以,钱颂,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刚才的事情吗?”

  钱颂被陆意这句话问的一怔,转开目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殷九是怎么死的?”

  “自杀吧。”

  陆意摇头说:“不,是你杀的。”

  陆意的语气十分笃定,反而让钱颂笑了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你有证据吗?”

  “我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还是有的。”

  陆意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殷九死的时候手里拿的那张遗书,内容为:是我杀了顾白,我再也受不了一波波警察盘问的压力了,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陆意说:“‘是我杀了顾白’这六个字写在第一行,换行写的话,写字时靠着纸面的手下部会沾上墨水印,这样,继续写下一行字的时候就会沾在纸上。”

  他用手做出握笔的样子,做了一个示范。

  “那又怎样?”钱颂反问。她把玩着手机,挑衅一般地看着沈重。

  “一般来说,墨水印会沾在纸上写的最后一行字上面偏右的地方——当然,仅限于大部分惯用右手的人。

  “这张纸上最后一行字上方的墨水痕迹,偏左。说明写纸条的人,是一个像钱小姐您这样惯用左手的人。比如此刻,您正在用左手把玩着手机。”

  钱颂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停止住手的动作。

  陆意已经看向了她的左手:“就算解释是巧合也没有用呢。您左手中指内侧留下了常年写字笔杆摩擦的茧,正常人一般都是在右手中指的。”

  “殷九是惯用右手的人,所以我判断遗书是一个左撇子仿造字迹、伪造而成的。与这件事有利害关系的左撇子,除了钱小姐,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但,严谨来说,这只是我的猜测,并不是决定性证据,所以只说是百分之九十的把握。钱小姐您有什么想说的么?”

  钱颂冷冷地笑了笑:“你看,陆先生,您自己也说了,万一我抵死不认,说事实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十的情况,您要怎么办呢?”

  “让我猜猜你杀害殷九的原因,你觉得是他杀害了你的未婚夫。但,如果我告诉你,杀害你未婚夫的根本不是殷九呢?”

  钱颂后退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怎么可能?……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他,我想不明白还有谁。你一定是在骗我……你凭什么说杀害我未婚夫的凶手不是殷九?”

  废话,这是游戏说的啊。

  当然这样的话陆意肯定不会和钱颂说,他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了:“你觉得,如果真的是殷九杀的话,刚才他还会来追你吗?他就是觉得自己被误杀了,冤枉得很,心有不甘,所以死后才化为鬼,追着你这个凶手不放。”

  放在以前钱颂可能不会信,但钱颂先是被血肉模糊的殷九吓得心惊肉跳,又得知了杀害自己未婚夫的真凶不是殷九的事实,脑子太混乱,竟然就这么信了。

  她痛苦地道:“为什么……我的双手都已经沾上了鲜血,却又要告诉我我杀错了人?”

  陆意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钱颂开始自暴自弃,钱颂是NPC,是游戏关键人物。

  陆意赶紧扮演知心大姐姐:“这不是还有我在吗?你随我一起调查,把掌握的线索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肯定能把杀害你未婚夫的真凶抓出来!至于那个殷九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钱颂,已经快到了早上六点钟。

  两人一宿未眠,陆意也没心思补觉。

  他只想赶紧解决掉这局游戏然后去找闻执。

  不睡觉,那就补充能量。

  陆意点了一份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作为早餐。

  没想到去拿外卖的时候,那送外卖的小伙子看到他就哇地一声哭了,哭得陆意满脸问号。

  “卧槽……怎么了这是?”

  小伙子就着陆意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沉睡的毛利小陆意,我哥哥的死就拜托你了。我不相信我哥哥会自杀,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然后伪装成自杀……”说完怨毒的眼神就瞟向了钱颂。

  他在这嚎了半天,陆意完全莫名其妙。

  最后还是钱颂出来解释:“他是殷九医生的弟弟,殷十。”

  殷九的弟弟殷十……额,这名字也是取得够随便的。

  不过点个外卖也能触发线索,他这运气有点好呢。

  陆意想了想,问:“你哥哥死了,你怎么这样伤心?你和你哥哥的关系很好?”

  殷十说:“当然。我哥那个医学狂人,除了钻研医学以外,就一心扑在我身上了。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一直是我和我哥相依为命。我哥对我可好了,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哥会自杀,这一定是钱颂这个老妖婆的阴谋,我……”

  陆意见殷十又有嚎起来的趋势,赶紧制止了他:“好好好,我知道了……”

  私下只剩两个人的时候,钱颂问陆意:“殷十有什么用处吗?”

  “什么什么用处?”

  钱颂翻翻白眼道:“你别给我装傻。他又不是我未婚夫死的事件嫌疑人。如果没用的话,你不会与他说这么多。”

  钱颂还挺聪明的。

  陆意也没打算瞒她:“对,他是有用,我是打算拿他来解决殷九。具体的你就不用多问了。”

  陆意带着钱颂又双叒叕进入了顾白的办公室。

  他自己能找到的线索都已经找了,下面就得看钱颂的了。

  “你是顾白的未婚妻,平时肯定来找过顾白不少次,对办公室肯定熟悉。你仔细观察一下办公室,有任何不对劲都可以说一下。”

  钱颂闻言安静地开始打量起办公室的陈设:“摆设跟他寻常的习惯并没有什么出入……”

  陆意本来也没指望钱颂能发现什么,没想到钱颂突然开口:“等等,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办公桌上,本来还摆着一个小雕像,但是现在没了。我绝对不会记错,那是因为那尊雕像是按照我的模样雕出来的。”钱颂环顾了一遍全场,又看着小茶桌说,“另外,这里也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花盆里的土……我印象里没有这么多的。花盆的底部应该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