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群开着车把人送到了军校门口的时候,脸上依旧非常担忧。

  虽然能够让人走出去多和祖国的花朵接触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肖落的身体还是令人放不下心,上次复查的时候,情况虽然已经比刚回来的时候改善了很多,但是距离健康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的。

  肖落有些无奈地看着扒在他背上实际上只是自己在垫着脚,一点儿重量不敢压下来的人,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而且这次也只是帮陈叔的战友带一下这个新生的特训营,都是小孩子,训练强度不会很高的。”

  “我知道是十八十九岁的崽,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也很难管的啊,身材也起来了力气也大。

  但是还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肯定会惹很多麻烦的,而且你肯定没事就要给他们示范一下,格斗课总要上吧,万一他们没轻没重的,再把你……”谢柏群忍不住絮絮叨叨。

  “我有这么菜吗?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肖落扶额,忍不住揭穿他:“你实在担心,你晚上有空就过来看我,你不是听说我要来之后,就去拜托你那些叔叔伯伯的让你去带隔壁警校的训练营了吗?”

  “虽然但是,我有那——么长的时间都见不到你,而且你们还要外训的,会去很远的训练基地,那边的伙食肯定也……”

  “打住了谢老师,你再不去报道的话你就要迟到了,我记得你的报道时间是上午10点,而我是下午两点。”肖落轻轻点了点谢柏群的表盘。

  “现在是9点46分,我跑过去需要8分钟,现在我们还可以再一起呆6分钟。”谢柏群没撒手。

  肖落看他垫脚也觉得累,转过身来抱着他,后背靠在墙上,伸出手,示意抱一下。

  “过来吧,抱个结实的,这样就不怕压着我腰了吧。你担心得太夸张了,医生都说我恢复得不错。”

  “你怎么不说医生还是建议你继续静养呢?”谢柏群含含糊糊地抱着他说。

  等到时间真的快到了,反而是肖落不舍得撒手,那次轻微的胃出血之后他住了一段时间的康复医院,原因是回家之后隔三差五就会上吐下泻一回,谢柏群也终于等到了钱澈和周居席正式归队。

  于是做了一段时间的甩手掌柜,和肖落在一个算是疗养院的地方住了一段时间。

  没有康复安排的时候,谢柏群就给肖落补一些文化课,能过考试的话,之后就算不做一线了,也能被安排去一些比较好的岗位。

  那些领导和肖落零散有过联系,但是肖落每次接电话都没让谢柏群听,谢柏群也不问他。

  每次接完电话肖落都会沉默一段时间。

  但是这种状态不算太严重,每次问他,肖落也只是笑笑说,有点累了。

  和人交际对于肖落来说还是一件比较辛苦的事情,他需要花力气去让自己刻意去忽视被人关注这件事。

  好在肖落还是慢慢地会和其它人有联系。

  尽管联系非常有限,周居席和钱澈有时候会打视频电话过来,给肖落晒一下崽,问肖落什么时候有空了去他们家坐坐。

  不过最近钱澈和周居席这对新手爹妈也很惆怅,和自家的崽一起呆了不到一个月,孩子就被周居席的父母以他们俩太忙没空带孩子为由带回了老家,去亲戚那边溜一圈,等溜完了那孩子估计还得被钱澈的父母也带去一趟,档期排得非常满,就连局里其他人问说怎么不见钱澈晒孩子,钱澈都只能惆怅地翻周居席爸妈的朋友圈给别人看,以示自己当妈的身份。

  距离10点还有7分钟的时候,谢柏群动了动,说:“再不走我就真的要迟到了。”

  “你跑的太慢了。”肖落抱着他的手臂松了松,但没有放下,语气平静地陈述道。

  “那就再三分钟,我等会冲刺过去。”

  听谢柏群这么说肖落反而松了手,站在他面前有些郑重地说:“再见。”

  “再见。”谢柏群认真地回应他。

  这是心理医生给肖落的建议,每一件他不放心的,觉的不安定的事情,都试着以口头的形式去把那件事情固定下来,口头不够的话就用笔记下来,或者再去配合什么特别的仪式去做。总之,更重要的是生活的安定感。

  肖落在和谢柏群每一次分开的时候,都会说再见。

  哪怕他只是去做一个下午的康复训练,又或者是谢柏群有工作要离开两三天的时间。

  这一次可能是他们分开时间比较久的一次。

  但担任特训营的教官这件事是肖落自己决定的,谢柏群也没说什么。

  肖落有在努力尝试往前走,努力让身体恢复,努力去开始新的生活。

  因为他家那位一定是会到达更远更好的未来的,想和对方一直走下去,他清楚自己得往前走。

  看着谢柏群像条漂亮的银鱼一样扎进学生堆里,飞快地在校园的路上朝报道地点跑过去,像个不管不顾的愣头青,年纪也不小了,但还是有着少年人的热忱和相信。

  肖落有种预感,谢柏群会是他们那边的训练营里最讨学生喜欢的,那就希望自己不要太被讨厌吧。

  肖落开车在周围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就在车里眯了一会儿补觉,一直到下午去报道,他们这儿的排场稍微大一些,还有个大台子,其它的教官都站台上了,肖落才刚接了一套衣服,慢条斯理地去换了身衣服,姗姗来迟地登了台,找了个最边边的角落站着。

  虽然只是随便往那里一站,但是穿上衣服肖落还是习惯性地站得很直,这种习惯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

  校长见人来齐,和下面的学员讲了一堆打鸡血的话,肖落没有在听,他在看台下的学生,靠在最边缘的那支队伍也很懒散,大概是觉的在边上看不到吧,军姿站得很随便,从上面看过去只觉的人都歪歪斜斜的。

  肖落没上过军校,他是直接进的部队,高三那年生活太动荡,他几乎没精力去复习,光是应对自己的生活都疲于奔命了,也没有复读的打算。

  不过他后来还是学了很多东西,外语都学了好几门,填鸭式教学,当年念书的时候没怎么学好,后来倒是学得很不错,大概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生活进入了某个阶段的平台期。

  虽然训练和任务比较满,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需要挂念的事情了。

  台上,校长正在把这一回请到的教官一个个介绍过去,大部分都是在役或者刚退役,像他这种退役了好些年的不多。

  不过他的退役,也就是名义上退役,其实只是从一个战场奔赴另一个,他还没有停下来过,大概也没有办法停下来。

  陈金近和他聊过几次,问肖落要不要去他那里干,职务和待遇都不差,基本上外勤很少,加班也不多。

  但是肖落还在考虑,坐在电脑前面去运筹帷幄,肖落总觉的那不是他能够习惯的生活。

  他神经松不下来,只有在一个紧绷的环境里,他才像个正常人。

  当台下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掌声的时候,肖落迷茫地看着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投影布上的介绍。

  那张照片是市局的年终表彰,他那时候还坐在轮椅上,胸前戴着一等功的奖章。

  那位有一定年纪的校长用一张慈爱的鼓励眼神看着他,说:“感谢肖警官这次愿意担任我们这个特训营的教官,要不要来和我们的同学说几句?”

  肖落局促地摇了摇头,这么大排场的介绍就已经很意料之外了,还要发言可太难为他了。

  他过去接触的特训营都是人拉到训练基地,行李都还在背上,教官也都不认识,下了车就先拉练了一轮。

  对比起来,校园生活真是安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