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思考,在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谢柏群的身体先动了。

  他猛地向前一步,把刘答书扑到在地,快速地拖着人往远离窗口的狙/击死角撤离。

  他不知道子/弹是否是三秒之后冲出枪/膛的,或许要更久一点,也不知道是一声枪响还是两声,或许是三声四声也有可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刘答书死死按在自己身下,护住他的脑袋和躯干。

  灯泡破裂的声音好像比枪声更明显,让周围的视野瞬间黑了下来,有一瞬间谢柏群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过了几秒钟,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刘答书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惨叫着抱着自己的腿喊:“啊!我中弹了我被打中了我要死了。”

  谢柏群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上有点热,腰腹的位置又热又烫,所以是刘答书的血吗?

  谢柏群摸了一会儿,摸到刘答书的伤口,手在上面按住了,有些冷淡地说:“不想死就闭嘴,你想让别人补一枪吗?”

  虽然隔着这种距离听声辨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谢柏群只是吓唬他而已,好在这种吓唬很有用,聒噪的老男人闭上了嘴。

  谢柏群从他的伤口判断应该是跳弹或者弹片伤到了,没有直接集中。不然按照ꁘꁘ的威力,现在刘答书的腿就应该已经没了,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有个洞往外流血。

  谢柏群下意识想摸手机,才意识到手机被没收了。主会场里面被吓到了,好像很吵,但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愣了几秒钟之后想起自己的手表。

  那个手表他戴了好多年了。肖落给他的老人监控手表。

  谢柏群庆幸自己有备无患的意识,他让周居席和何家兴停着车在度假村里面等他们,就怕出事,这不,果然出事了。

  还不等谢柏群打出去,周居席的电话已经打进手表来了。

  “卧槽听到枪响了,是枪响吧?怎么回事,我看到其他人都在往外跑呢,你们撤出来没有?”

  “我在四楼电梯右边的走廊上,我这里有个受伤的人,过来搭把手。”

  周居席他们来得贼拉快,几乎是电话还没挂几秒钟,他们两个人就过来了。

  没敢打手电筒,怕枪手还没走,成为目标,何家兴去把刘答书的伤口给用衣服扎了起来,打算背人,谢柏群突然想起来,补充了一句:“啊,小心一点,他有艾滋病的。”

  吓得何家兴一哆嗦,差点把人给摔了。

  周居席去拉谢柏群起来,但没拉动,谢柏群有些迷茫地抬了抬头,有些不解地问:“好奇怪,我突然没力气了?”

  周居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用手遮着手机手电筒的灯光照了一下,才发现他娘的谢柏群身上穿了个洞,低骂了一声妈的,用手遮住了谢柏群的眼睛,和他说别看。

  脱了自己的衣服下来给谢柏群堵着血。

  周居席之前也是当兵的,他知道谢柏群这是还没意识到自己中彩了,还没觉出问题来。人的大脑有时候是会欺骗自己的。

  背起人和何家兴一前一后地跑,现场也暂时管不了,谢柏群的命更重要。

  谢柏群趴在周居席背上被他颠着,觉得不舒服,好疼,还是肖落背得舒服,过了一会儿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是谁开的枪,揪着周居席的耳朵说:“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你等死啊?”周居席被他揪得疼了,直骂。

  “不能去医院,你问星空,让他给找个能治的地方,先不去医院。”谢柏群被放在副驾驶上的时候还在和周居席说这事儿,坚持得不得了,还要和他抢车钥匙,也不知道这个人哪来的力气抢车钥匙。

  周居席拗不过他,还是问了孙星空。不得不说孙星空的情报网络的速度,一分钟不到周居席收到了一个飙车10分钟能到的小破诊所的地址,比从这个该死的郊区度假村去大医院要快多了。

  鉴于谢柏群几乎昏迷过去的失血状态,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往那里送。

  在路上的时候谢柏群抱着周居席塞给他的一个枕头,坐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说一句好疼,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好冷。

  周居席快被他吓死了,拼命地和他说不要睡,快到了。

  他和何家兴都以为这是个休闲局,两个人在车里等人的时候还开玩笑说,最严重的情况可能就是他们俩被传销组织给困了,出不来,这时候他们俩就装作扫黄打非的,把谢柏群和肖落这对狗男男带走,再通知其它部门的过来抓传销团伙。

  他们俩玩笑都还没开完,枪声就响了,两个人都是体力好的练家子,蹭的一下就跑出去了。

  一直到谢柏群被推进手术室,另一个女医生在外面给刘答书处理伤口的时候,何家兴和周居席都还没缓过来劲来。

  两个人多蹲在诊所门口分着抽了快半包烟才冷静下来,这都还是没烟瘾的,就是慌了,何家兴哆哆嗦嗦地问说:“周队,我们现在该干什么?肖顾问呢?他不是和谢队一起的吗?”

  “别问我,我要是知道要干什么就不会在这里抽烟了。”

  “那我们要通报局里吗?”何家兴问。

  周居席因为衣服给谢柏群去包着了,这会儿身上穿的很薄,一直在抖,抖了半天才说:“先不报,先瞒着。”

  “我们这算不算违反纪律?”何家兴有点虚。

  “就说我们赶着救人,没顾得上,迟早的问题而已,酒店那边会报警的。”周居席冷静了一下回答。

  谢柏群出来得非常快。

  这家小医院其实也是有证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孙星空可能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没有过问病人身份,也没有过问伤,只是收钱办事儿,和周居席他们交代了两句情况。

  “是跳弹,威力小了很多,而且幸好子/弹的口径不算大,子/弹应该是穿过手术室里那位的腹部,然后打进外面这位的大腿里的。

  他们俩运气真的很好啊,里面那位竟然没伤到啥重要器官,不过失血量很大,切除了一部分肠道,不过真的很幸运了,外面那位反正也只是打到腿,骨裂了,不过目测问题不大,不过有条件就还是换个大医院检查吧,我们这儿庙小,我是看在你们朋友的人情上才答应的。你们要是能走了就赶紧走吧。”医生开始赶人。

  大概是想着他们赶紧麻利地走人,má • zuì的量非常扣扣搜搜,谢柏群推出来还没多久,人就已经有点恢复意识了。

  过了不到10分钟人就被疼痛拉扯得醒得彻底了,冷汗像雨一样地往下淌,一开始整个人话都说不出来,觉得自己像是被劈两半了,谢柏群咬牙忍了又忍,和医院的人要了一针止疼,磨了半天才给。

  等他缓过劲来的时候刘答书在另一边的轮床上睡得像头死猪,他床前一堆人,周居席在,何家兴在,孙星空在,翁宋在,最离谱的是连某位生完小孩不久应该在家奶孩子的钱澈也在。

  “怎么都来了?”谢柏群虚弱地笑了笑,“这阵势,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怎么回事?”钱澈作为勉为其难的弱势群体,占据了整个诊室里唯一一把椅子,语气严肃地问。

  “我也说不好。”谢柏群轻轻地换了个口气儿,才缓慢地说:“你们给肖落,打电话了吗?”

  “刚打了,他说他过来。”周居席回答。

  “那等他来。”谢柏群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周居席骂了句脏话。

  他也想骂脏话,只是他没力气,各种意义上的没力气。

  他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他怎么会听错呢?当时从刘答书的手机里传过来的,分明是肖落的声音。

  肖落猛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

  “是你吗?”谢柏群含糊其辞地问。

  这个完整的问题是,是你开的枪吗?

  肖落像是刚跑了一个马拉松,浑身上下的汗能拧出水来,他像是眼神订在了谢柏群身上,就连汗水进到眼睛里都没有眨眼,直直地盯着床上虚弱到几乎说不出话的人。

  肖落走到了谢柏群的病床前面,掀开被子,谢柏群没穿衣服,裸露出的身体上有些地方还粘着血,腹部的地方打着厚厚的绷带。

  谢柏群自己也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个事儿,问说:“我是不是也有可能感染艾滋,当时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我去捂了他的伤口。”

  孙星空知道刘答书的情况,他背着电脑在旁边回答:“我已经托人帮你买那个阻断药过来了,应该等会就送到了。”

  “嗯,好,那你们也小心一点。”谢柏群不看肖落,只是温和地对着其他人说,好像有可能感染艾滋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谢柏群觉得说话很累,又安静地躺着休息了一会儿,让自己生气了几分钟,过了一会儿,他决定原谅他。

  “肖落,好痛,抱我一下,抱我没有风险的。”谢柏群看着肖落轻声说。

  肖落虚虚地揽住他,怕把他碰疼了,低下头亲谢柏群的嘴,舌头也伸进去了,感染就感染吧。

  谢柏群不太喘得过气,亲了一会儿就喘了,其他人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的,但这个氛围他们好像又应该闭嘴。

  好在这两个人没有腻歪太久,谢柏群又问了一遍,“是你吗?不是的对不对?”

  谢柏群希望肖落说不是他。

  但是肖落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谢柏群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被折磨得快疯了,又问了一遍:“这一枪是不是你开的?肖落。”

  其他人被这个问题吓傻了。

  何家兴要叫出来,被孙星空捂住了嘴,让他闭嘴。

  翁宋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是在局里看到孙星空这种常年不出门的人急匆匆往外跑,叫住问了一下,孙星空和他说谢柏群出事了,翁宋开的自己的车和孙星空一起过来的。

  翁宋努力地消化了一下信息,打圆场道:“他就算自己饮弹自尽,都不可能向柏群开枪的,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让他们痛苦的地方是,谢柏群也不是会无端端问这种问题的人,而肖落的回答也很模糊。

  只有肖落知道,谢柏群根本不在乎他自己身上的伤是谁造成的,他想知道的是,肖落是否打算向刘答书开枪。

  不管出于各种理由,哪怕他刘答书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哪怕谢柏群私底下嫌弃过这个又臭又油腻的男人无数次。

  在未经审判之前,谢柏群不会允许任何人向刘答书开枪。

  肖落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却最终缄默。

  他后退了几步,浑身颤抖的痕迹清晰可见,脸色白得像是受伤的人是他一样。

  就在肖落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谢柏群服了软,他撑着肘勉强把自己撑起来,看着肖落说:“我不问了,你别走。我相信你,别走了,好不好。”

  “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受伤了的,医生说我很幸运,我很快就会好了,刘答书那边我来想办法……我会想办法说服他……”

  肖落忽然笑了,出声打断他。

  “柏群,枪击案不是小偷小摸,是大案重案,不是没有受害者就可以混过去的,你也知道的。”

  “这样就够了。”

  肖落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人,他这一辈子比较熟络的,还活着的朋友都在这里的。

  如果还有人愿意把他当朋友的话。

  但他还有不得不去见的人,不得不去做的事。

  “就当你们从来没认识过我吧。”

  再见,我的朋友。再见,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