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谢柏群还是很快觉出不对来,拧过头看肖落的手在后面干什么。

  肖落拿了一根像是刷子的东西抵在他背上,只是刷子头又是光滑的。

  “什么东西?”

  “酒店原本就放在浴缸旁边的,好像是用来按摩的吧?”肖落说着按下了炳上的开关,那个刷头突突地震动起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猛地一震动那刷头简直像砸在谢柏群背上似的。

  谢柏群吃痛地往肖落怀里又缩了缩,埋怨道:“这位师傅,你不要试图用机器偷懒,很痛诶。”

  肖落按了开关几次才把开关关掉,心里唾弃了一下科技的力量,手在谢柏群背上刚刚被震红了的地方敷衍地摸了摸。

  虽然服务不到位,但这位客人也很好伺候,把人摸得高兴了,谢柏群就在肖落脖子上啃,肖落身上倦怠感觉还不明显,谢柏群有感觉,肖落用手还没碰几次人就交代了。

  最后还是肖落先跨出去拿浴巾,把浑身泡的发皱的人从水里拉出来。

  “要不是你还在发烧,我肯定让你抱我出来了。”谢柏群趴在床上任由肖落给他吹头发的时候还在呼呼风声里哼哼唧唧地说话。

  肖落听见了,摸了一下谢柏群几乎干了的头发,关了吹风机才说:“懒得你,等你以后不忙的时候,一定会胖成球。”

  “不会的,我又吃不胖的。我的增肌梦想已经从开始到破灭了。”谢柏群对于这种威胁丝毫不在意。

  要不是还有正事要办,简直安逸就像真的在度假一样。

  “肖落,我说,等咱们这事儿办完了再来着度假吧,这儿还真挺舒服的。”

  “可以。”肖落还在这个单人间的厕所里看到了小气球,只能说酒店准备得太周全了。

  谢柏群睡了一个好觉,不过不是一夜无梦的好觉。

  他梦见自己带肖落回家见家长,然后肖落被他爸妈追着打,然后肖落忽然轻功起飞,他爸抽出一把冲锋/枪突突扫射,tā • mā • de古筝忽然变成暗器,然后肖落就在男女双打中片叶不沾身,自己在旁边不知道干嘛,或许在看热闹吧。

  这对于谢柏群来说算不上噩梦,虽然他没向家里出过柜,他也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但是他已经做好决定了,不论父母有什么怨言,他都会认的。

  但他不会因为父母不同意就轻易说放弃的。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两个人起的很早,谢柏群把自己往邋遢的形象倒腾了一下,可惜大概是昨晚睡得太好,皮肤的状态很好,没有什么瑕疵,看上去又白又滑的,顶多只有一圈胡茬。

  谢柏群自己不刮,也不让肖落刮胡子,说是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变得丑陋。

  肖落也跟着他留了几天胡子,整个下巴都密密麻麻的,硬得扎人。

  早上起来谢柏群亲他的时候还顺便嫌弃了他几句。

  肖落对这种双标的人,特指双标的谢柏群,表示了极大的纵容。

  线下集会的会场在度假村里面的会议室里,入场还要做身份核验,肖落跟不进去。但在谢柏群身上留了通讯器,以确保需要的时候可以联系。

  入场的时候果不其然地收了手机,这种传销第一步的套路让谢柏群简直想翻个白眼。

  虽然在预料之中,但谢柏群还是骂骂咧咧地表达了不满,才把手机放进了门口的框里,边走还边和门口的人交代:“我的手机可是新款,很贵的,要是弄坏了我要你们好看……”

  肖落则是前往了他之前踩点过的另外一栋楼,度假村里另外几栋楼不知道是新建还是翻修,都用警戒带拉起来了。

  但位置不错,离会场的位置近,楼层较高,中间没有实现阻拦,可以透过窗看到会场里面的情况。

  谢柏群这边走进了会场,从入口进去之后,整个空间其实被分割成了很多个小空间,每个小空间里大约放着十把围成半圆形的椅子,半圆形的另一边则放着一把单独的椅子,那个椅子即将坐的大概是这场对话的主导人了。

  谢柏群在自己拿到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位置所在,他进来的时间还早,这会儿那个空间里只有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到了,看着年纪约么四十岁往上,身材中等偏胖,有点儿地中海。

  谢柏群看到椅子上贴着群里的昵称,他的座位在那个男人旁边,贴着「阿白」。

  “你就是阿白?”男人主动和他打招呼,招呼他坐下。

  “额,你是谁?”谢柏群后退了半步,露出一个有些嫌恶的表情。

  不得不说整个空间的味道确实有点恶心。

  但以谢柏群平日的修养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地表现不愉。

  但他现在的形象并不是那种温和的形象,他需要扮演的角色,应该是更不理性,显得容易被利用的性格。

  “我是白狐啊,当时我在群里就说我们俩的昵称里都有白,很有缘的。”男人像是丝毫不介意谢柏群的表情,热情地介绍道。

  谢柏群黑着脸回答说:“还没开始,我先去个洗手间。”

  这个白狐并没有太引人注意,包括在群里消息刷的很快的情况下,谢柏群没有太注意到他,只知道这是个对家里那位颇为不满的人,每天会都在群里抱怨几句,加之说话的语气,很长时间里谢柏群都以为白狐是个女性,而且说话也算不上过激,只是一直在抱怨,因此谢柏群没有太关注过这号人。

  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叫白狐了,白不白不知道,狐臭是真的狐。

  如果要在那个人身边一直坐下去,谢柏群觉得自己会死于窒息。

  “诶,真好,那我也一起去。”男人放下手里捏着的小毛巾,塞到自己口袋里,起身想和谢柏群一起过去。

  “大叔你几岁了啊,上厕所还要扎堆吗?那你自己去吧。”谢柏群干脆又一屁股坐下来了。

  但即便是被谢柏群嘲讽了,男人似乎也逆来顺受惯了,脸上一丝不悦的神情都没有露出来,又坐回了位置上,絮絮叨叨地和谢柏群说:

  “我叫刘答书,今年四十二,是自由职业,主要是帮别人画画、修图之类的、摄影其实也做,但是做得不多,你是做什么的呀?”

  “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啊大叔。”谢柏群走到窗边的位置透气。

  “你好白哦。”刘答书就像个阴魂不散的跟屁虫,几乎是谢柏群走到哪跟到哪。

  好在很多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现场也开始显得像那么回事了,主持他们这一圈人的是个年纪稍大,面容温和的女性,可以说符合一般人对于义工的想象的那种。

  刘答书也终于安分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女人让一圈的人,从左到右的顺序分享一下自己遇到的问题,每个人叙述结束之后,女人会给出一些安慰或者一些解决的方法,看得出接受过一些基本的训练。

  这个位置应该是打散安排的,不过可能有某些潜在的规律,起码谢柏群确认了一遍他所在的这一圈的人里面,只有他旁边的刘答书和他是在同一个群里的,而他们这一圈的人里,外貌都比较正常,五官也还算端正,应该不是那种很明显的疾病。

  在前两个人发完言之后,谢柏群大概确认了,这一圈的人都是患有某种比较难以解决的病,不明显,也未必致命。但是在他们的日常生活和工作里,都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困扰。

  谢柏群是这一圈人里最右边的一个。因此可以先听完其它所有人的发言。

  “我得了SLE,也就是……系统性红斑狼疮,一开始还是关节疼痛,一开始没有在意,以为是刚毕业,工作太累了。

  但是后来觉得不对,因为我是做文书的,平时很少走路的,都是坐着办公。

  但是膝盖和踝骨也会痛,就觉得不正常了,才去看的医生,确诊之后真的感觉世界都崩塌了,我家本来就是农村的家庭,本来以为好不容易把我这个大学生给供出来了,结果我又得了这个病,医生说药要一直吃。

  但是那个药的开销也很大啊,而且公司后来开掉我了,明明我没有因为生病影响工作,但是公司还是开掉我了。”倒数第四个女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主持的女人轻声安抚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是一个失业的状态,不敢回家,也不想去找工作,而且开始掉头发,吃不下东西,有时候下楼买日用品我都没有办法走伤口,我已经停药一个月了,我没有钱可以买药,我不知道为什么原来的公司要开掉我,这个病不会传染的啊!

  我只是告诉我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而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办公室其他人也知道了,然后领导就找我去谈话了,我想过好多次不如死了算了,但是又觉得对不起家里的人……”女生说到这里小声抽泣起来。

  谢柏群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加入互助会,这对于一些没有钱看心理医生,也无法解决自己面临的困境的人来说,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情绪的宣泄口,乃至是救命稻草的一样的存在。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管是看上去多离谱的获救的可能,都会不管不顾地拉住的。

  一直到目前为止,整个互助会的氛围都是正常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正面的。

  轮到刘答书的时候,这个自称已经四十二的男人显得有点娇羞,被点名的时候还还很不意思地露出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在简单介绍了自己之后,刘答书说:“我不用说你们应该也知道的啦,我有狐臭,很多人经常是在我旁边就会露出恶心的表情,只是露出表情的话,已经是很好的人了,更多的人会骂我,说我不讲卫生之类的。但是我也没办法啊,我也和别人一样天天洗澡啊,我还一天洗好多次澡呢。”

  “不过因为我的工作性质,其实我出门得也很少,现在网购啊外卖啊又发达。所以生活还不算困难,不过最让我难过的还是我的老婆,我对她那么好,房子是我家出钱买的,我也经常给她买衣服和包包。

  可是她连和我待在一张床上都不肯,平时下班了就总是让我离她远一点,这不是家庭冷暴力是什么?”

  主持的女人问他:“你有和妻子沟通过这件事情吗?”

  “我说过了呀,我说让她不要总是躲着我,我会很受伤的,但是她也不听。”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婚呢?”

  “离婚还是没有考虑过的,虽然她对我不是很好,不过我还是挺喜欢她的。”刘答书表情单纯地回答。

  主持的女人把发言权交到了谢柏群手里,谢柏群按照自己的人设,抓着自己头发,是不是会力气稍大地扯一下,低着头说:

  “我是艾滋,妈的,你们什么眼神,只是和我说话是不会传染的,妈的,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我的生活才会变成这样……太糟糕了……”

  “能具体说说吗?发生了什么?”主持的女人温和地问。

  “我先给你们这群人普及一下好了,艾滋传染一般是性、母婴、血液传播,我是个同,之前找了一个男朋友,我们两个处的也还可以。

  但是谁知道他竟然有病,而且有病也不说,做的时候我说了无数次让他戴T。

  但是他就是不戴,他和我说什么没事的,我真的是信了他的邪,他是很后来才告诉我的,我问他是不是疯了,他说我如果爱他不是应该接受完整的他吗?

  我直接骂了他,然后那个狗男人直接就人间蒸发了,还拿了我几千块钱走,再让我有机会逮着他,我一定要把他的迪奥割下来喂狗,我看他还敢不敢祸害别人。”

  谢柏群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刘答书眼里露出饥渴的光。就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豺狼,终于找到了久违的猎物。

  等到谢柏群也讲完的时候,整个上午都过去了,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待在这里不停地听别人的故事带来的负面情绪是很强烈的。

  可以的话谢柏群希望可以离开这里透口气。

  但主持会议的女人还让他们稍等片刻,自己离开了一段时间。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女人回来,并且给他们发放了每个人接下来的时间安排和分组安排。

  在他们这一组人力,那个SLE的女生、刘答书、谢柏群被安排到的辅导会在第三天,而其他人被安排的辅导会在第二天,每个人只能进入安排好的场次。

  如果不是自己的场次的话,那么即便是邀请参加的成员也会被拒之门外。

  辅导会的内核,可能才是互助会背后的真相。

  他们仿佛是正在等待被挑选的商品。在第一轮的筛选之后,进行分流,所谓的辅导会,指的是会有相关的专家到场,提供一些解决问题的建议,包括但不限于给合适的人提供资金补助、引荐介绍给一些据说有很牛逼的经验的医生。

  这也是很多人选择参与进来的主要原因,毕竟万一自己就得到帮助了呢?死马当活马医也是要试一试的。

  在离开会场时,手机发还给了个人,谢柏群忍不住看了一圈周围,有点想知道肖落去了哪里。但还没等到肖落,刘答书就先跟了过来。

  “阿白,你在等人吗?有认识的人和你一起过来?”

  “关你啥事。”谢柏群给他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当他们交谈的时候,谢柏群注意到,主持他们谈话的那个女人正站在会场的门口,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们这里出现的谈话。

  “不是,我想着我们也是同一个群出来的,还算比较熟,我是一个人来的,想说如果你也一个人来的话,我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吧,这里餐厅还挺有名的呢。”刘答书边说话,边把手放在了谢柏群的腰上。

  一时间谢柏群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刘答书不是刚才还在讲自己多么爱自己的老婆吗?

  这会儿就急着红杏出墙了?

  还选了一个得了艾滋的同?这人口味也有够重的。

  “和你吃饭也有叫人倒胃口的,你自己去吃吧,我要回房间睡觉了。”谢柏群把人甩在身后,径直往自己房间去了,反正也有客房服务可以送餐上来。

  他推开房间门的时候,肖落就已经在里面了。

  谢柏群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白天的又是爬……”

  这要是被人看到一个人大白天徒手爬上七楼,不是被当成小偷就是被当成偷窥狂。

  肖落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昨天我不能直接进来是因为昨天这栋楼都没有人入住,前台的人才开始办入住,我没有用身份证登记的话很难直接上去。但是今天这个楼里差不多都入住了,人来人往的,我直接进来有什么奇怪的吗?”

  谢柏群边听又开始边脱裤子,进门第一件事儿脱裤子。

  “对话的内容你应该都听到了吧,有什么发现吗?”谢柏群问。

  “你先说一下里面的情况吧。”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里面就是分了很多个小组在聊天,结束的时候其实里面还有一些组没结束。

  但是主持的人也不让我们在里面久留,只是让我们结束的人赶紧离开,不要影响到别人。”

  谢柏群盘腿坐在床上,打床头的电话叫客房服务,让前面送餐上来,同时把屋里的空调的换气给打开了,和刘答书搭在一起周边的空气有点煎熬。

  “坐你旁边的那个人是什么来头?”肖落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在群里我没有太注意到这号人,我等会翻聊天记录出来看一下。

  他身上的味道真的熏得我要窒息了,我也知道狐臭这个是身体方面的问题,我也有一个认识的学姐有这方面的困扰和我聊过。

  但是我说句不好听的,他身上的味道真的肯定不是像他说的,什么一天洗几次澡。

  注意保持个人卫生的话,味道再怎么也不至于我早上刚过去他就像放了几天的臭袜子一样吧。”谢柏群提到刘答书心里也非常自闭。

  “让我去就不用吃这份苦了。”肖落笑了笑。

  “先吃饭吧,先吃饭,这都快两点了,我感觉我都快饿过劲了,你吃了没有?”

  肖落明面上是说去餐厅等他的,但实际上是在离他更近的隔壁的围起来的楼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吃了还是没吃。

  “不说话就是没吃,我刚只点了一份。待会我们都先吃点垫肚子,待会我点两个外卖进来。”

  客房服务来得还是挺快的,谢柏群点了碗面,自己先狼吞虎咽地扒了半碗,剩下的半碗留给肖落。

  实际上面里的几片肉和一个荷包蛋也留给他了。

  监督肖落认真吃饭一直是肖落回来之后的重要课题。

  但肖落这会儿看着半碗面都有些犯难,正如谢柏群所说,他是真的饿过劲了。

  在听里面说话的时候,肖落还短暂地有过胃疼的抗议的感觉,这会儿整个胃里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疼痛感了,只是像里面装着石头坠着,闷闷地发疼。

  要么说风水轮流转,之前是他逮着谢柏群好好吃饭,这会儿换过来,轮到谢柏群监督他。

  甚至谢柏群为了给他以身作则,这段时间的饮食非常标准而规范,比之前怎么催都有效。

  吃了感觉八成会吐,但是不吃估计晚些时候会更糟,这么想着肖落还是把面碗端起来,胡吃海塞地把半碗面都解决了。

  谢柏群去洗了个澡,远程联系局里,让孙星空和沈力帮他分别查一下刘答书和沈丽丽,后者是那个和他们排在同一场次的SLE患者的女生。

  谢柏群试图从中找到一些如何分类场次的规律。

  “其实吧,这种互助会的形式,在国内比较少见。但是我去留学的时候,那边还是挺多这种互助会的形式的,主要是像什么戒酒戒烟啊,减肥啊等等的组织。实际上国内也有,但是怎么说呢,这个互助会它还是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肖落觉得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没有觉得又太不对劲的地方,他接触的案例而言,更多是以讲课的方式来进行,多是在一些贫民窟或者一些工人的聚集的居住地举办的,洗脑的性质就很强,针对的是仇富心理的煽动。

  “确实,目前来看没有大的问题,但是它也没有大的帮助。在查互助会的时候,我专门翻阅过关于互助会研究的论文,一些支持互助会的效果的研究认为,社会的支持系统,将对个体应对压力产生积极的效果,通俗来说也就是说。

  对于治愈一些身心方面的疾病而言,你知道有一个团体的人,和你正在经历相似的事情,感同身受,并且会给予你支持和关爱,那么人孤军奋战的孤独感就会减弱很多。

  此外,成员之间可以互相交流自己面对疾病或者某种问题的时候的经验,通过学习一些成功案例的经验,可能可以帮助自己度过难关。听完之后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互助会的问题在哪了吧?”

  “它吸收的群体特征不够显著,太杂了,几乎是什么类型的人都有接收,不利于找到共同的经历,顶多只能知道我过得惨,别人过得也惨,各有各的惨法。”肖落提出自己的见解。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觉得关键不是群体特征不显著,而是你说的后半句,听完了整个过程了,我们只知道了各有各的惨,各有各的难处,甚至心情是非常压抑的,整个过程当中毫无激励因素可言,这样的互助会,带来的只会是心理学上的偏激共振,这样的交流只有两种结果,稍微好一点的,是我知道世界上原来大家都很惨,那我也更能接受自己糟糕的境遇,而更坏结果是,觉得这个世界果然无可救药了,然后做出一些偏激的行为来。”谢柏群面色严肃,停顿了一下,给出自己最终的结论。

  “良性的互助会,是当人们参与其中的时候,听见别人的故事,深深地被出动,以此为契机,迎来人生的转折,觉得既然对方也能够改变的话,那么自己也可以做得到,从而做出改变,而达到目标的人,或许还会回到互助会,用自己的故事再去激励他人。而这个所谓的互助会,还不如说叫做悲惨故事会。”

  从下午到晚上,孙星空和沈力那边陆陆续续地有资料传过来。

  谢柏群也没有出门的打算,只是趴在床上看资料。

  肖落也在浏览着信息,只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汹涌而起的反胃感占据了极大注意力,抓着手机的手尚且还控制着力度,另一只抓着椅子扶手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若不是这酒店的椅子质量还不错,肖落都胆心自己会把人家的扶手拆下来。

  他重新而缓慢地重复地吞咽的动作,试图慢慢压下来喉头的恶心。但下一刻,从胃部传来的剧烈的痉挛,像是把胃袋放进了搅拌机里,整个胃都拧了起来。

  肖落试图忍耐了片刻,手掌根抵在抽动得最厉害的位置上,都没能制止快乐地跳动着的胃部。

  就连想起身去厕所里,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死死地钉在了椅子上,剧烈的乏力感让四肢沉得像是被灌在水泥里,就连能吸进肺里的空气也逐渐稀薄。

  从那天晚上洗胃之后,这样的痉挛已经成为他生活的常客。

  到了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他弯了弯腰,手指刚伸进舌根的之后,酸水就涌了出来,伴随着还没有消化的肉、面、鸡蛋。

  只是经过胃里的发酵,现在这些食物都泛着一股奇怪的酸苦。

  一旦开始吐了,这种呕吐就很难停下来,整个人对折似的坐在椅子上,房间里一时间只有他呕吐的声音。

  谢柏群赤着脚跑下床,在肖落旁边却不敢轻易碰他,有时候碰一下都会让好不容易刚停下来的呕吐变本加厉,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谢柏群不想习惯这种事情,也习惯不了。

  第一次发现是在警局加班的晚上,肖落隔十分钟就去一次厕所,问他怎么了也说没事,第四次去厕所的时候,谢柏群跟上上去,抵住了厕所们的隔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肖落来不及赶他出去,跪在地上不停地干呕。

  其实也不完全是那天晚上洗胃的锅,只是洗胃是个ꁘꁘ吧。

  肖落这五年里几乎是在酒精里泡出来的,醉生梦死才是那个行业的人的常态,他喝了数不清的酒,才走到可以拿到有价值的情报的位置。

  又不止是喝酒。

  一日三餐对于肖落而言,都曾经是从没有想象过的安逸。

  谢柏群只能端着水,在旁边等着,一直等到肖落干呕的声音终于停了,才蹲在他身边,举着水想要喂他喝一点。

  但肖落还是保持着身体对折的姿势,剧烈的痉挛让他的意识一时间有点模糊。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扣住了跟前人的喉管,似乎这种防备,是让他一遍遍活下来信奉的不二法门。

  只是肖落松手松得很快,甚至来不及给谢柏群的脖子留下什么痕迹,男人的手就已经像触电一样地收了回去。

  比起身体的种种,更加折磨肖落的,是这种即便对自己枕边人,有时意识一模糊过去,依旧磨不去的防备。

  谢柏群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好像肖落刚才不是掐他的喉管,而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

  但从谢柏群的声音里还是能听出嘶哑。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问了一遍:“还想吐吗?喝点水好不好?或者漱漱口。”

  肖落没有说话,只是把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时间谢柏群只能听见萦绕在他耳边的粗重的喘息,他几乎断定肖落又烧起来了。

  因为男人呼出来的气息灼热滚烫,好像身体里每一滴血都沸腾,要把这幅身体连同着精神都燃烧殆尽。

  有时候,谢柏群和池少开聊天的时候会觉得,肖落就像沙漠里的一种树,原本是萎缩的一团枝丫,遇水生根发芽长大凋落,都在一瞬间,遇到谢柏群,就是遇到水。

  如果从快乐导向来说,肖落和谢柏群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很快乐。

  但如果从活着的导向来说,谢柏群有时候会担心。如果肖落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是不是就会悄然离去。

  “水给我吧,我好多了。”肖落慢慢直起身子,接过了谢柏群端着的那杯水,把泛上喉头的酸苦和血腥气,都一并咽了下去。

  眼前的青年脸上的慌乱还没有散去,有一瞬间眼神里都是仓皇。但很快地,青年把那种慌乱压进了恍若无事的伪装里,装作不在意地去拿浴室里的擦脚布,姑且先盖在了呕吐物上,等会再清理。

  谢柏群抽了抽鼻子,把泛上鼻头的酸气都吸回去,把眼眶的酸涩也压下去。

  他希望他有在努力成为让肖落也可以放心信赖的人,为了这个目标。哪怕让自己显得再沉稳一点都可以。

  回到肖落身边的时候,肖落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看上去已经和往常无异,只有手还不着痕迹地放在上腹的位置轻轻下压。

  但谢柏群没有说什么,只是忽然开始说起自己看的关于刘答书的资料。

  “刘答书我觉得他的资料和他说的内容对不上。”

  “嗯,怎么了?”肖落放下手机,微微弓着身子窝在椅子里,听他说话。

  “从今天他自己口述的内容上来看,包括从星空导出给我的聊天记录里,他给自己营造的形象,一直是一个备受妻子折磨,冷嘲热讽的人。

  但实际上,刘答书这个人非常有钱,他名下有三套不同的房产,而且有两套价值是上千万的,此外他个人还购置了至少三台的豪车,一个从小在富有的家庭里长大,并且自己也收入可观的人,会被妻子冷嘲热讽吗?”

  “光是从钱的对比上来说,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吧。”肖落持保留意见,解释道:“如果他真的有严重的狐臭的话,可能在婚姻市场里遭遇了很大的挫折?”

  “不是哥,你可能对这个社会的婚姻市场没有足够的认知,别说只是一个狐臭了。就算是他刘答书是个残疾,或者长得特别丑,都会有人愿意的。

  因为这个一结婚,能少努力好多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只是有狐臭,他的医疗记录显示他是艾滋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