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然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坦白:“那天晚上出去之后,她打了个摩的,就是那种摩托车在路边拉客的,我们那附近挺多的,跟到了一家小旅馆附近,我看到她应该是进了旁边的一个地下车库。

  然后我就看到那个男的,哦,就是你们说的林一,和她一起走出来,他们打了一个的士,沿着北江大道一直走,到了那段河边,他们俩就在那边说话,搂搂抱抱。

  但是我也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后来的事情我刚刚也说了,就是那个男的掉进水里,等我过去把人捞起来,就没气了。”

  “然后呢?”肖落冷言道。

  张浩然看着肖落的脸色打了个哆嗦,知道这位没有旁边坐着的这位警官那么和蔼,或许也是两个人约好了一个ꁘꁘ脸一个唱白脸的。

  但他还是实打实吓了一跳,总觉得这人眼底戾气重,像是随时会从哪里掏出枪来崩了他似的,就像电影里那种场景。

  实际上肖落比谢柏群有耐心多了,当然能够高效解决的时候他还是希望可以高效解决。

  “然后我们当时也有点慌了,毕竟他的死也不能说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我有点着急忙乱,我说不然报警吧。

  但是我老婆说不要报警,报警了说不清楚,还不如把这个人处理掉了,我说怎么处理,她说这边反正也没有什么人,要不埋了或者火化了。然后我们就把他搬上……”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谢柏群停下手里的笔,双手交叠在前胸,身子微微后仰,靠在站在他身后的肖落身上,有些无奈地说:

  “别扯谎骗人了行吗?既然没人了,你们站在河边就想不到把人重新推进河里吗?顶多再在林一身上绑点重物让他沉底,还想到埋了火化?

  这动静可不小啊。张浩然,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识时务,我们不急啊,反正人都死了,多得是时间和你耗,你耗得起么?你再拖下去的话你儿子都回来了吧?”

  张浩然的脸色由白转青,牙关咬的很紧,双手揪着被子死死握拳,像是被噩梦笼罩一样。

  谢柏群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忽然想到那两具只有半截的尸体,开口问道:“你不想说,是因为死的不止林一一个人对吗?”

  “你们怎么……”张浩然愕然看向谢柏群。

  下一秒,张浩然看着谢柏群脸上了然的神情,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他下意识的反应出卖了他,他放松了身体,颓然地靠回病床上。

  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终于从巨大的秘密中解脱的释然与绝望,有些麻木地说:

  “她是我老婆,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我一直很努力地让自己忽视她的变化,像之前一样爱她,但是她让我觉得越来越恐怖……我这次出去出差那么久也是……我害怕了。”

  “我害怕得丢下我所有的责任和承担,宁可在国外工作的时间可以拖得越久越好,我努力说服自己她只是病了,她会好的。

  但是她还是一天比一天让人恐怖,有时候我半夜醒过来想去厕所,发现她没有在床上,而是在厨房里站着,也不开灯,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我也不敢过去叫她。”张浩然的语速越来越快,血压又有升高的迹象。

  谢柏群不得不再次打断他,安抚他的情绪,引导他说重点地问:“所以呢,那天晚上为什么烧林一的尸体?”

  “因为她想烧。”张浩然沉默片刻后,给出了这样一个无厘头的答案,“我说林一已经死了,让她别在这里呆着了,赶紧和我回家。不然这种事情说不清楚的,她偏和我说那个男的没有死,是他毁了我们的家庭。

  如果不让他彻底死掉的话,他一定还会继续纠缠我们家的,她是这么说的……我虽然对林一做的事情很生气,但我也只是生气而已。”

  “具体说一下,你们是怎么转移林一的尸体的。”谢柏群面上不为所动,现在的张浩然很不冷静,没有办法自己完整地叙述经过,只能这样一次次地打断,然后引导。

  “因为我喊她回去的时候,给她指了车。所以她知道我开了车来,她就拖着林一的尸体往车那边走。”

  “她一个人拖着?她只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林一虽然瘦,但作为男人重量也不小,高淑一个人怎么拖得动。”谢柏群问。

  “她力气很大。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她就是力气很大。我没有帮她的,她把人丢进后备箱之后就上了车的驾驶座,让我给她车钥匙,我给她了,我问她要带着尸体去哪,她没说话,只开车,我认得路,她开去了我之前盘的工厂附近,只是那个工厂已经不用好一阵时间了,她就下车把林一拖下去,往他身上倒汽油。

  但是那桶油只剩了一点,加上林一身上也都是湿的。所以那个火只烧了一会儿就没有了。

  她放火的时候还一直在笑,我觉得很恐怖,我在她还在盯着火的时候我就偷偷溜出去了,跑到马路中间,拦了一辆拉货从这里经过的货车,给钱让那个司机搭我一程,到比较市区的地方放我下来,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你不知道林一又被搬回了他自己住的出租屋?”

  “我当时是不知道的,我是后来警察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的,觉得很恐怖。所以我就接着出差,逃到国外去了。

  如果我知道她会对小小做那种事情的话……高淑她……她之前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很好的人。

  哪怕生病了之后,对孩子还是很照顾的,我不知道她竟然会对小小做出那样的事情。”张浩然的情绪再度失控,声音愈发尖锐。

  肖落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发烧本来就让太阳穴胀胀的,这会像是有人在脑袋里开拍卖会似的,那锤子哐哐砸,就差来个人在耳边喊,八十!八十!

  谢柏群也无奈,安抚地捏了捏肖落的手腕,另一边挥了挥手,吸引张浩然的注意力,“深呼吸,我们冷静一点好吗?冷静一点。你知道你妻子还杀害过别的人吧?她还杀害过谁?是你认识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