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祸上门,就怕自找祸。

  不如说周居席担心的也是这个,以钱澈的性格。如果真的看到了,肯定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只能祈祷这位姐能够安分守己地在自己的病房里待产,而不是在医院里乱逛。

  当谢柏群看见有些混乱的局面,以及被挟持着还能腾出空来和他挥手打招呼的钱澈的时候,心里传来一阵对周居席深刻的同情。

  迟早哪天周居席会被自己的猛男老婆吓出心脏病。

  现场的状况并不太好,高淑的情绪并不稳定,手里握持着玻璃碎片,应该是把玻璃药瓶碎了之后的就地取材,现场的警员表示他已经努力沟通了几次了。

  但是女人嘴里只是一只说着给我,他问了几次,都不知道女人到底要什么。

  钱澈虽然神色淡定,有意识地注意着高淑的动作,也没有刺激对方。但谢柏群看得出钱澈的状况并不好,孩子已经入盆了,她站不住,一直坐在地上,高淑也顺势被她带着单膝跪地,但玻璃片并没有离开钱澈的脖子。

  “澈姐。”谢柏群上前也蹲下来,尽量保持和高淑平视,这样不会让高淑觉得有压力,但他还是先确认了钱澈的情况。

  钱澈毫不介意地岔开了自己腿,露出下身的情况,她原本就穿着待产的裙子,这会儿下身的状况展露无疑,已经破水了。

  “疼得厉害吗?”

  “还行。”钱澈一手抓着高淑的手腕,避免她手抖伤到自己,另一只手压在坠成梨形的肚子上,有些虚弱地笑了笑。

  谢柏群叫了高淑几声,女人都没有反应,只是当有人试图靠近的时候会用尖锐的声音喊说别过来。

  “我没shā • rén……”

  “你们不能抓我……给我……”

  谢柏群忽然想起自己衣兜里的东西,他把那个药瓶拿出来,在高淑面前晃出剧烈的声响,喊她:

  “嘿,高淑,看我这里,看到了吗?药在这里,咱们吃了药就好了,对不对?”

  “吃了药就好了……”女人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那你冷静一点,我过去把药给你好不好?”谢柏群蹲在地上试图慢慢地向高淑靠近。

  一阵剧烈的宫锁打断了女人暂时的平静,钱澈已经尽可能控制着不发出声音刺激到对方了。

  但强烈宫锁带来的疼痛依旧迫使她不受控制得绷紧了肌肉,核心收缩,尖锐的玻璃片几乎在一瞬间就划伤了钱澈的脖子。

  “高淑!看这里!”谢柏群直接喊了一声,把手里的药瓶朝着高淑那边丢了过去,下一面青年的身体像离弦的箭,快速拖着钱澈离开女人的攻击区域。与此同时,女人从背后被肖落束缚住行动。

  从进入医院确认了女人所在位置之后,肖落和谢柏群就已经分头行动,这种谢柏群吸引注意,肖落制服缴械的配合戏码,两个人熟练得像是排练过无数遍。

  钱澈脖子上伤得不重,所幸只是皮肉伤,只是那安静蛰伏了许久了孩子似乎等不及要面世了,钱澈抓着谢柏群的肩膀抓得很重,一瞬间谢柏群觉得钱澈能把自己的肩膀捏碎了。

  “澈姐,冒犯啦。”谢柏群飞快地说,把钱澈抱了起来,送到了在大厅的位置早已安排到位的紧急医疗队的床上,一路送着人进了产房,向来硬气的女人脸上也沾了泪,眼眶有些红,紧紧抓着谢柏群的手腕,有些紧张的模样。

  谢柏群宽慰她:“澈姐没事的,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周周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要是实在害怕,不介意的话我先陪着你。”

  “不是……”钱澈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不少的男性安慰得有点想笑,情绪也终于舒缓了些,“周周来了,帮我和他说对不起……你去忙吧。”

  说完这句话,钱澈松开他,以平静的神情被推进了产房。

  只是这个时候谢柏群还不知道,在他短暂地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肖落那边发生了什么。

  肖落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失手,毕竟对于他来说,身手和枪法就是生命。

  不论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即便是刚从昏迷里醒过来,肖落对付一个普通人都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在他的钳制下,女人只安静了三秒钟。下一刻,这个看上去柔弱不堪的女人竟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女人拼着关节脱臼,骨头断裂,就像不惧疼痛的行尸走肉一样,几乎挣断肖落的手腕,伸手捡起了谢柏群丢在旁边的拿瓶药,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女人拧开盖子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其它警员也扑上来,两个人和肖落合力才勉强按住了女人,这个女人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

  肖落担心服用过量药物导致女人猝死,在另外两个警员用死力按住女人的时候,肖落去抠她的喉管,迫使女人把药片吐出来。

  但那药片溶解的速度极快,女人只是吐出了一点颜色诡异的液体而言。

  “灌水洗胃吧,医生呢?打针镇定吧,这女人太特么疯了!”一个警员喊。

  女人瘦弱的身体终于松了劲,身体像是破了洞的风筝只由两个警员扯着,看上去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干!这女的晕了,急救!”一个警员松开她,去催找医护团队过来。

  肖落依旧把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膝盖顶着她的胃,迫使女人吐出更多东西来。

  只是这女人就像是死而不僵的虫豸。在咳嗽的同时,女人手里竟然还攥着一小把药片,突然塞进了肖落嘴里,把人反扑在地上,死死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肖落把药片吃下去。

  那药片几乎入口即溶,没有给肖落抵抗药片滑入喉管的空间,肖落右手关节在刚才女人的挣扎里撕裂一样地疼,这会儿根本用不上劲。

  但身体形成的肌肉记忆让他不像一般人去抓女人的手,和她最用劲的部位硬碰硬,左手迅速地抓住了女人的头皮,干枯的头发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另一端连着头皮,肖落脸上表情狰狞,像是要把女人的头皮也一并扯下来一样。

  女人在剧烈的疼痛下终于松了劲,肖落从地上猛地抬起上半身,用额头猛地撞了女人的额头一下,偏头干呕了几声。

  女人重新被警员拉开,但依旧张牙舞爪,想要攻击上前帮助的医生。

  只是在安定终于顺利注射起身体里的时候,女人挣扎的动作也终于变得缓慢,她脸上终于摆脱了那副不人不鬼的表情,微微张着嘴,口水从嘴角留下来,有一刻眼神迷茫得像是一个无辜的女人。

  眨眼的时候,眼泪从她脸上混着汗水淌下来,她还在挣扎着不愿意失去意识,盯着肖落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祈求地问:“我的家人……”

  只是还不等肖落出声,女人的灵魂里似乎终于被疯狂的那一半夺去灵魂,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嘶哑地高喊:“和我一起堕入地狱吧。”

  谢柏群回到那里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宣言。

  肖落的视线也有些模糊,四肢似乎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但是头脑里又传出某种奇妙的自信幻想,好像在这种状况下,他什么都可以做得到。

  “谢队,你同事刚刚好像被喂了一些不知道什么药,你先带他去洗胃吧。”押着女人的警员解释道。

  旁边已经有护士给接了一大缸温开水。

  但肖落根本就喝不进去,水进了口腔打了个转,估计还没有进喉咙口呢,肖落就已经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这种感觉极为诡异,身体状态实际上是难受的,剧烈的恶心使他不停地干呕,几乎要把腐烂的五脏六腑也一起吐出来。

  但精神上又是撕裂的,在这种极度痛苦的状态之下,肖落甚至觉得自己精神上有些放松而愉悦,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灵魂已经从这幅痛苦不堪的躯体里脱离出来,自成一派,悬在半空中看着人间苦难。

  但耳边似乎传来几声亲昵的呼唤,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肖落恍惚之间忽然觉得,他还有要回去的地方。

  他并非断线的风筝,只是飞得很高很远。但是线的尽头,依旧有人在费尽力气地想把他收回掌心。

  身体的不适在脑海里变得愈发清晰,肖落清楚地感觉到管子缓缓插进胃里,受到刺激的喉管叫嚣着要排除异物,不断地用剧烈的干呕抵抗异物的入侵。

  但送进胃管的那只手依旧坚定有力。

  “肖落,你不许逃。”谢柏群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听得见,他不知道药的具体成分是什么,医院送检的结果也没有那么快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帮他洗胃,无知带来的强烈的无能为力的懊悔,让谢柏群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

  但是他正在协助医生控制住肖落不自觉的挣扎的动作,他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地喊着肖落的名字。

  “你如果丢下我,我就去找别人,酒吧里,KTV里,随便什么地方,谁看上我我就跟谁走。”

  “你敢……”肖落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不甚清晰地发出了几个音节,但谢柏群觉得男人就是在说你敢。

  “你盯着我我就不敢。”谢柏群松了口气,能恢复意识就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