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我想起来了,当时,当时他请我喝酒,我、我就问他为啥戴着口罩,这来酒吧光坐着,不得劲,让他一块喝。”孙宏宇比划了一个喝酒的姿势。

  “他、他就说他长得丑,还、还有病,不祸祸人。我当时没信,他掀了一回口罩,还、还真难看。”

  “这是你第一次和那边的人见面是吧?”

  “对、对的。”孙宏宇断货很久了,这会儿那股难受劲全被肖落捏在手里的那包东西把瘾都勾起来,一时间觉得浑身说不上的难受,也不是疼,就是难受,皮肤底下骨头缝里,像是有小虫子在爬,叫人恨不得用刀子剖开血肉,把那些该死的虫子都挖出来。

  “你快点给我!你快点!不是我想变成这样!不是我想变成这样的!不能怪我!对!都是那个药的错!”

  孙宏宇拼命挣动,沉重的椅子被他带的和地板不断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啧……”肖落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刻薄得像是在看虫子,没个正形地坐着。

  孙宏宇这种人,欺软怕硬的性子,他不怕对方好声好气按规矩办事,就怕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哥……哥……我真的不知道了……后来那人让我下载了一个软件,说是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联系软件里头像是Q的人……”

  “还诓我?你手机里有没有不寻常的软件,当我们不知道吗?啊?”肖落猛的一拍桌子。

  “不是那台手机,那台是工作的手机,还有一台手机,我、我放在我办公桌右边底下的鞋盒子里。”

  掏到这里,肖落觉得对方身上也掏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对方是只狡猾至极的狐狸,肖落当时跟在他身边当保镖。得到的各种信息也是真假参半。

  在捣毁制/毒窝点和运输线路的那次大型行动里,他们只在爆/炸里找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尸体。

  直到对方这一次重新现身,肖落才能够确定,对方的确没有死在当年的爆/炸里。

  “可、可以给我了吧?”孙宏宇口水有点存不住,吸溜着口水看着他。

  “可以啊。”肖落颇为大方,把剩下的半包消化饼干都推到了他面前,示意:“吃吧,这是完整的,碎的就算了吧,搞得房里太脏也不好收拾,您慢点吃,别噎着啊,好好保存体力,晚点还做笔录呢。”

  肖落转身出去,让周居席负责后续和戒毒所那边过来的公务员同志对接,示意刚刚看了监控的孙星空帮他查一下相关的信息,孙星空的技术去会成为很大的助力,而且是个嘴巴牢靠的人。

  毕竟孙星空这种视大多数防火墙和加密于无物的人来说,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那肖队你去干嘛?”本来以为嫌疑人归案就能清闲的孙星空颇为不满。

  “去医院找柏群啊。”肖落伸了个懒腰。

  “为什么你作为领导偷懒得这么明目张胆?”

  “因为我是领导啊,当然是差遣你们了。而且我按理来说还是个病号呢。”肖落掀起自己的套衫,露了点绷带给他看。

  “领导再见,慢走不送。”

  肖落刚走出去没两步,本想给谢柏群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另一个电话却进来了,是姚正青的电话,临时抽调肖落回去开一个紧急的会,评估对方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那我手头案子还没结呢。”肖落有一点不想回去。

  回去又是背上满身秘密,运气不好就连手机也不能再用了,现在走,和谢柏群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这是命令。你们那儿我听说案子进展得不错,效率挺高的,你不在期间我会通知钱澈暂任队长的,她也是个老刑侦了,干刑侦的时间可比你长,你就别操心了。”姚正青把他路给赌死了。

  如果说一开始姚正青还在犹豫要不要让肖落回来参与会议,那么池少开作为心理医生的诊断报告,最终让姚正青决定让肖落继续参与。

  肖落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也是在这场提前拉开序幕的战役里,不可或缺的助力。

  “好……我知道了。”肖落打了辆车转而去机场。

  在飞机起飞之前,肖落在谢柏群的头像上划动了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他在他18岁父亲去世之后,不止一次地想过,父亲只是个普通的乘务员而已,仅此而已,为什么面对尖刀,不能自己逃命,而且要去保护乘客。

  为什么要保护其它人?

  后来肖落救人也逐渐成了习惯,他也习惯用自己的血肉做庇护。因为他也是在战友的牺牲里,最终活到今天的。所以为了那些人的英雄梦想,肖落想,他必须成为英雄。

  临走之前,肖落还是只发出去了六个字。

  有三个字给钱澈:拜托了。

  有三个字给谢柏群:算了吧。

  当时的谢柏群还没有收到这条消息,他给高子平的笔录做了快四个小时,做笔录对于受害者而言是个痛苦的经历,他们不得不回溯自己痛苦的经历,扒开血淋淋的伤口给别人看,而越想获得公正,陈述就越应该是具体而微的,所以它不允许忘却。

  高子平中途几度崩溃,谢柏群也拿着镇定药物,怕万一高子平波动实在太大了,会中止笔录,给他注射镇定药物。

  那段经历确实令人倒胃口,中途傍晚休息的时候,谢柏群没吃进去饭,和他一起过去的小警员吃了两口也停了。

  挺难受的。

  尽管他们尝到的痛苦不足对方的万分之一,他们的职业性质也不允许他们去做情感性的理解,他们在笔录时需要的是尽可能详细的客观描述。

  但谢柏群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一切。

  他记性好。所以脑海里会忍不住过着高子平说过的话。

  “5号那天是周末,我爱人放假,我也不用出差,我们两个人在家,吃完午饭,商量着下午去超市里囤点东西吃,这时候有人按门铃,我不认识的男人,带着三个学生,我爱人当时表情不太对。

  但还是让他们进来了,那个应该是她的同事,或者是领导……我不记得她管他叫什么老师了。”

  “他们在聊关于学生的一些什么纪律啊成绩啊,我以为没有什么问题的,就打算去院子里喂一下狗,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然后我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打了一下,人就晕过去了。”

  前面谢柏群通过提问补充了一些相应的细节,包括具体的时间点和人物的具体特征,让对方对照片进行了辨认。

  前面高子平只是说话声音很小。等谢柏群示意他继续说的时候,高子平突然就崩溃了,他哭得很丑,眼泪鼻涕一直流,哭了快十分钟才冷静下来,断断续续地说:

  “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被绑在家里的椅子上。我看见我爱人……在厨房举着菜刀,和几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对峙,我着急,我就喊了一声,你们想干嘛?

  我当时以为是抢劫的,他们注意到我醒了,就把一把ꁘꁘ,架我脖子上,让我爱人把刀放下……我真傻……

  我现在想起来,我应该当时直接把脖子凑上去,死了算了,这样我爱人起码不会放下刀,不会放弃反抗,也不用被那群畜生那……那样对待。”

  “他们把我爱人揪过来,揪她的头发,那几个学生合力按着我,不让我乱动。他们问我银行卡、密码那些的,我都告诉他们了,钱没了能再赚,我真希望他们只是为了钱来的。”

  “然后他们就……摸……一开始是摸,然后就开始亲,我爱人想跑,他们就用我的命威胁她,让她听话,三四个人……轮流弄她,她很痛,一直不配合,也惨叫,你听!”

  高子平说到这里的状态有些神神叨叨地,像是魔怔了,指着房间里没有人的角落。

  “她很痛,他们用牙签在她……身上扎……她喊得没力气了,就看着我哭,我被绑着,堵着嘴,我也只能跟着哭。后来她用嘴型和我说对不起。”

  “要说的对不起的人是我才是。”

  “怎么会是她呢?啊,谢警官,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啊?为什么死的是她那么好的人啊?

  我们俩虽然没有做什么大好事,但是我们两个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啊,为什么要遭这种罪呢?”

  谢柏群花了很长时间才让高子平冷静下来。

  “她咬掉了其中一个人的半只耳朵,那个男的就拼了死命打她。然后她就跑,往外跑,有一个学生堵了门,她跑不掉,那几个男的就拿着菜刀砍了她……砍了好几下,流了好多的血。”

  “他们让学生把我处理掉,那几个学生不敢,最后拿了一个花瓶对着我又砸了一下,我后来就没意识了。后来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

  “你再仔细想一下,您头受了伤,最一开始记忆混乱,那么是谁告诉你是那几个初中生害了你,又帮你找到那几个初中生的呢?

  总不能是刚好那天晚上月色真好,你们四个都出来散步,然后就在草地里相遇了吧?”

  “以及,你之前的笔录里说,你是在荒郊野外醒过来的,醒过来觉得周围眼熟。但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你在外面生活了一段时间,吃过别人地里种的东西,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挟持那几个学生的利器,是在哪里得到的呢?”

  谢柏群看着高子平痛苦地按压着太阳穴,却依旧只能希望高子平能够回忆起来,给出更多的线索,这样他或许也能离肖落的秘密,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