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晚自习结束,课间的时候周陨从外面走进来。
陆属文瞅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惊悚的错觉，他感觉校霸好像哭过，眼尾是红的,甚至还有泪痕。
陆属文心里顿时“卧槽”一大声,但是什么也不敢问，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哥,你没事吧。”
周陨哑着嗓子说了句“没事”,就再也没说话。他目无焦距地睁着眼睛,好久都不眨一下。
陆属文心里琢磨着，大概率是分手了。
好像应该还是鹿泠提的。
鹿泠看起来倒是跟平日里差不多——她总是那样冷冰冰的、有些阴郁的表情。
班级里有些小群,各种小团体,大都十几个人，现在晚自习正是偷偷玩手机的高峰期,没有周陨的那些群里开始疯狂弹聊天框：
“你们看到周陨的表情了没有！眼睛都红了，刚刚自习课上一道题都没做,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好像是前几天跟鹿泠分了，前段时间他们两个就不对劲了。”
“啥,他们不是刚谈吗？怎么就分了！这才多久啊。”
“好可惜啊，我还觉得他俩长相挺配的。”
“为什么分手啊？陆属文去问问！”
“我靠,我不敢去，谁爱去谁去！那个低气压太可怕了,坐在陨哥身边都很冷好吗！”
“啊，原来帅哥也有失恋的烦恼/小纠结”
……
周陨回了家也是一言不发,就连周叙都没从他嘴里撬出什么。
周夫人很快就察觉到小儿子的异常,揪着大儿子问：“阿陨这是怎么了？好像精神不太好。”
“我也不太清楚,问什么都不说,”周叙也一头雾水，道：“不过我上次问他，十有八九是失恋了。”
周陨已经是成年人了，周家长辈不太管他们的私事，恋爱观念什么的都很开放，周夫人秀美微蹙：“恋爱……是鹿家那个女孩子？”
周叙“嗯”了一声。
周夫人轻声说：“她看不上我们阿陨吗？”
周陨明显对她有意，那就是人家女孩不同意了。
周叙若有所思地说：“……应该不是，老二这条件配个仙女也足够了，我问什么他都不说，要不妈你去问问？”
第二天一早，周陨刚睁眼还没坐起来，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周陨伸手拢了下头发：“进来。”
周夫人推门进来，带进一股淡淡的香味。
周陨刚醒一会儿，声音还有些哑，喊了一声：“妈。”
“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周夫人把餐盘放到桌子上，“先吃一点东西吧，最近几天看着都瘦了。”
周陨应了一声，但是没动作。
“听你哥哥说，恋爱遇到问题了。”周夫人在床边坐下，柔声问：“怎么回事，是人家不喜欢你，还是你惹人家生气了？”
周陨望着底下雪白床单。
他跟鹿泠……
周陨低声说：“都不是。”
“能让你喜欢的，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周夫人握住他的手：“你也不是感情用事的孩子，好好跟人家谈一谈。”
周陨没说什么。
鹿泠……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
周陨不想让他妈妈担心，就扯了个笑，“嗯”了声：“妈，我没事，你也别担心。”
周夫人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周陨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他不想说的事，没人能让他开口。
只是周陨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太好，脸颊削瘦许多，胡子从下巴冒出来一点，眼珠拉起红血丝，有些颓废，也没有什么精神，周夫人很心疼。
中午，鹿泠走出校门，站在马路旁边打车回家。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他的面前，车窗降下来，是一张跟周陨有些相像的脸。
“你好，鹿小姐。”周叙转头看向鹿泠，彬彬有礼地说，“我是周陨的哥哥。”
“——可以跟你谈谈吗？”
周陨的大哥都找到这里了……周陨在家的时候大概不太好。
鹿泠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去。
周叙找了一家清净雅致的咖啡店，点了两杯咖啡拿铁。
鹿泠坐在他的对面。
这是周叙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打量他，唇红齿白，眉眼秀丽妖冶，非常漂亮的长相，但有一股阳光透不进去的冷意，给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周叙道：“冒昧突然来找你，希望不要介意。”
鹿泠微一摇头，轻声问：“是周陨怎么了吗？”
周叙闻言心想：果然，她对阿陨还是在意的。
“没什么，是我想见你。”周叙淡然一笑，“听周陨说起过一点你家里的事。”
鹿泠抬起眼看着他。
周叙感觉她的眼睛莫名有种深海漩涡般的深邃感，黑的让人不太敢直视，顿了一下，才道：“鹿小姐，以前的事毕竟都过去了，阿陨喜欢你，我们家里人也不在意你的身世，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
鹿泠说：“跟这个没关系。”
周叙神情有些错愕：“那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鹿泠不同意跟周陨在一起，是因为他的过往，还有他的病。
但这对周家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也没有必要变成两个人的阻碍。
但鹿泠现在却说不是这个原因！
周叙想了想，道：“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洗耳恭听。”
“不方便也没关系。”
鹿泠垂目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然后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母亲的事。”
周叙点了下头——鹿泠的生母，那个可怜又深情的女人。
鹿泠瞳孔漆黑，轻声地说：“她生前没得圆满，死后我总要让她瞑目。”
周叙先是一怔，明白过来什么，又悚然一惊。
鹿泠想要让伤害她母亲的人付出代价，那可是跟整个鹿家作对！
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女生怎么可能对付的了鹿家那么大的企业，如果鹿泠非要拖那两个人下水……说不定日后会走到玉石俱焚的那一步。
怪不得她不愿意让周陨跟她在一起。
周叙缓缓放松下来，后背靠到椅子上，道：“如果有需要周家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们。”
鹿家虽然不如周家那么家底深厚，但也是当地的大企业之一，得罪鹿家，其实对周家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但是为了周陨喜欢的女孩，稍微在暗处用些手段，倒也没有什么。
鹿泠却静静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了。”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颔首道：“我回家还有事，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就先走了。”
周叙点点头，又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阿陨的？”
以鹿泠的性格，不太可能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就喜欢上一个人。
可能不是在周陨面前，不用故意做出冷淡的样子，鹿泠的眼里竟然有了些冰雪消融的暖意。
他轻声说：“很久了。”
周叙便没有再问，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耽误你这么久的时间，坐我的车回去吧。”预曦正立。
“不用了。”鹿泠拒绝道，“我打车回去就好。”
顿了顿，他又说：“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他。”
眼下两个人的关系，周陨知道了也只是徒增伤感。
而且……
鹿泠稍微垂下眼，目光从两条笔直双腿落了下去。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周陨喜欢的，大概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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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鹿泠没有故意隐瞒过，以后……也不必告诉他了。
周叙道：“我明白，只是阿陨第一次喜欢什么人，大概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
鹿泠垂眸不语。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厅。
“抱歉。”
分别的时候，周叙对她轻轻一弯腰，“因为曾经的流言蜚语，对你有过一些误解。”
鹿泠向来不在意这些，轻声道：“没关系。”
鹿泠打车回了家——梨花还在家里嗷嗷待哺等着人喂食。
周叙也开车回了周家，周夫人裹着一个小披肩走过来，关切地问：“怎么样，你见过那个女孩子了吗？”
“嗯，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是个很特别的女生。”周叙笑了笑：“怪不得阿陨喜欢。”
周夫人道：“她还是不同意跟阿陨在一起吗？”
“嗯，是啊。”周叙想起鹿泠的家事，叹息道：“过个三年五载，或许会有不同的答案吧。”
到时候鹿泠做完他想做的事，如果……两个人还能继续下去，说不定会有转机。
周夫人蹙起眉：“三五年，阿陨还能等她这么久吗？”
周叙说：“所以鹿泠不愿意让他等，她心思剔透，想的比阿陨长久。”
周夫人听他说了跟鹿泠的谈话，怔怔安静许久，又低声感叹：“唉，慧极必伤，她心里未必就舍得……年轻人的日子让他们自己过吧，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