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爸爸看着穆无涯,目光里有着很深的疲惫,他回忆起一幕幕往事,觉得一切戏剧又无理,他偏开眼睛,看向窗外许久才开口:“我向来不知如何与你交谈,更不清楚你的事情,在我看来,你一直是个沉默内向的孩子。”

  穆无涯:“爸,你是如何定义家人的?”

  这个问题,直接把穆爸爸问愣住了。

  穆爸爸双手交叠,许久才说:“为什么这么问?”

  穆无涯轻声问:“因为我想知道,我算吗?”

  穆爸爸眉头一蹙:“说什么话?你是我儿子,当然是我的家人。”

  穆无涯又问:“爸,你知道我是怎么摔下楼的吗?”

  穆爸爸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你弟弟不是故意的,你摔下去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我,也喊了救护车,这是个意外,你别怪他。”

  穆无涯轻声说:“我知道,确实是个意外。”

  穆爸爸轻吁口气,还没吁到一半,听见穆无涯说:“当年……肯定也是个意外啊,爸。”

  穆爸爸蓦地抬起头。

  穆无涯觉得肺部一阵阵在疼,他猛地咳了几声,眼角微微发红,却倔强地要说完:“当年我妈妈,失手将阿姨推下楼,也第一时间打电话喊了救护车,可是这么多年,你却一直认为她是……”

  穆爸爸打断他:“不一样,IX,UY根本不一样,你阿姨她走了啊!因为你母亲,所以……”

  “那如果今天,我也死了。”穆无涯说,“你会觉得穆自是杀人犯吗?”

  穆爸爸忽然消了声音,他蓦地站起身要往病房外走:“你好好休息,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穆无涯奋力喊出声:“爸,弟弟的病已经很重了,你要直视这件事啊。”

  穆爸爸顿住脚步,他偏头看向穆无涯,与他对视着。

  沉稳冷静的目光里,有一位商人的成功,还有一位企业家的实干,再往深处看,却看见一位父亲的失败。

  穆爸爸终是垂下目光:“我知道了。”

  穆无涯放松下来,忽然觉得身心俱疲,极其渴望温暖,他说:“爸,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但是我现在,真的非常想见一个人。”

  穆爸爸问:“谁?”

  穆无涯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光的名字。

  -

  穆无涯再见到沈岸,已是三天后。

  中间有太多手续要办。

  那日,回暖的天,冬日的干冷还留在红日悬枝的清晨,午时已是春风和煦,草长莺飞。

  穆无涯听见推门声。

  他转头看去。

  看见了他的冬日夏云,秋风春明,是暖是荫是惬是清。

  沈岸原本就瘦,不过几日没见,竟然更消瘦了,他是小跑过来的,此时一手扶在门框,微微喘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穆无涯,看着看着,忽而眼眶就红了。

  穆无涯朝他笑,想伸手又抬不起来,只得说:“哥,快过来,抱一下。”

  沈岸颤颤巍巍地走出去,半跪在病床旁,避开穆无涯身上的仪器设备,伸手环住了他:“你……被带走了……”

  穆无涯说:“嗯,我爸把我送到美国来了。”

  沈岸声音都哑了:“我不知道你的伤情如何了,这些天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事,没人告诉我,没人可以告诉我……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我这些天……”

  声音带着后怕和恐慌。

  感到环着自己的人还在微微颤抖,穆无涯浑身上下除了摔伤的地方,心脏也疼得不行:“对不起,哥,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了,你别怕……”

  沈岸埋在他怀里,许久才点点头。

  穆无涯笑了笑:“哥,你看我经历了你可能得绝症的恐惧,自己又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想想,真是觉得没什么事过不去了,以前可能有些事,真得蛮折磨人的,现在想想,真是无比感激愿意继续走下去的自己,哥,我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别哭好吗?别哭,你看我手里打着点滴,都不能回抱你。”

  沈岸点点头,哽咽:“嗯。”

  穆无涯动了动身子,吓得沈岸一把按住他:“别动!你别动。”

  穆无涯想了想,说:“哥,你耳朵过来,我和你说个事。”

  沈岸凑近穆无涯唇边,听见他说。

  “哥,美国某些州,同性婚姻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