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鉴定到离婚,前前后后用了大半年的时间,那一年,小沈岸的十岁生日是在母亲嚎啕的哭骂声度过的。

  母亲带着小沈岸离开的那天,沈爸爸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抽完了两包烟,小沈岸第一次看见那么憔悴的父亲,胡子拉碴,眼底全是黑眼圈,像一夜苍老了五岁。

  小沈岸跑到父亲身边,哭着说:“爸爸,我不想走,我能不能不走?”

  沈爸爸看了他一眼,哑着嗓子说:“孩子,我不是你爸爸啊。”

  十年的养育之情,抵不过血缘二字,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家庭观念,无解。

  小沈岸从未怪过那日不挽留自己的父亲,他甚至不怪当年水性杨花的母亲。

  十岁,这个年纪,早就什么都懂了。

  也该学会面对了。

  母亲带着小沈岸找到了他的生父,并且和那个男人再婚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年里,小沈岸几乎天天被家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

  说难熬……

  真的很难熬。

  十一岁,小学五年级,开学前一天,那个男人又一次把小沈岸打得遍体鳞伤,小沈岸第二日不愿去学校报道,独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想着以后的事情。

  忽然有人喊他的乳名,沈岸抬起头,看见了父亲。

  父亲穿着很旧但是干净的衣服,模样比一年前精神了许多,他看着沈岸身上的伤,满脸错愕地走到他面前:“怎么伤成这样?和同学打架了吗?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沈岸眼眶突然就红了。

  一年了,被打骂了这么多次,哭的时候也只感觉过害怕和恐惧,却从未有过委屈。

  偏偏一句关心的话,顿时让沈岸觉得委屈得不行。

  小沈岸避开父亲伸过来的手,扭头跑了。

  那日,他躲在无人角落,哭得声嘶力竭。

  不是没想过求助,不是没想过诉苦,可是诉苦了求助了又能怎么样呢?老师来了又走了,警察来了也走了,最后等待着自己的,依旧是巴掌。

  可是后来爸爸来了。

  而且……

  没走。

  沈爸爸要求拿走沈岸的抚养权,但是他不是沈岸的亲生父亲,法律程序根本走不通,母亲和那个男人用了半年的时间敲诈了沈爸爸近六万块钱,这才让沈爸爸将沈岸领走。

  所有人都在嘲笑沈爸爸,笑他妻子给他戴绿帽他还替别人养儿子。

  只有沈爸爸开开心心地给沈岸买了一套新衣服和大蛋糕,牵着他的手带他度过了十一岁生日。

  不同于其他孩子,小沈岸早早地学会了用最卑微的姿势去讨好对他有恩的人,他知道沈爸爸没有义务抚养自己,怕沈爸爸会把自己重新还给生父,所以尽全力去当一个乖孩子,这种态度甚至引发了一些可以称得上是病态的行为。

  好在这丝卑微在沈爸爸一日又一日耐心的安抚中渐渐消失,父子俩一起度过了数年安稳的时光,沈岸不负众望地考上了自己喜欢的戏剧学校,念了表演专业。

  谁知天不遂人愿,沈岸大二那年,沈爸爸突然病倒。

  之后的六年,那些令人称赞的耐心和孝顺,是跨过伤痕疼痛见过人间极恶才学会的爱,无关血缘,名为亲情。

  -

  当天傍晚,穆无涯真的再次出现在病房门口,和护士医生再三确认自己可以离开后,沈岸这才跟着穆无涯走出医院上了他的车。

  晚上穆无涯没有自己开车,是司机接送,沈岸和他并排坐在车后座,低着头如坐针毡。

  穆无涯很忙,一路上拿着文件戴着蓝牙耳机不停地打电话,就连和沈岸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在翻看合同。

  沈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你的胃病好点了吗?”

  “嗯?”穆无涯抬起头,然后笑道,“好一点了。”

  沈岸点点头,见穆无涯又一次拿起合同,轻声道:“吃饭还是别看合同了,对胃不好……”

  穆无涯顿了顿,挑着眉看向沈岸,眸光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沈岸有些慌,声音更轻了:“我是不是管多了,我只是……”

  话说一半,沈岸哑然。

  穆无涯将合同放到一旁,笑着追问:“只是什么?”

  沈岸看着眼前的皮蛋瘦肉粥,轻声说:“只是关心你,你别觉得我烦,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穆无涯开朗笑道:“哥,你管我的事不叫管闲事,叫管家事。”

  喝粥的沈岸呛了一口。

  穆无涯说:“慢点吃,不急。”

  呛得满脸通红的沈岸慌慌张张拿起一旁的毛巾擦嘴,胡乱地点了点头。

  穆无涯笑嘻嘻地低头吃晚餐,再没看合同一眼。

  一起吃完晚餐,穆无涯直接把沈岸带了家,怕他担心沈爸爸,安抚道:“叔叔那边我叫王姨照顾着,你别担心,你也该歇歇了。”

  见沈岸点点头,穆无涯带沈岸去了客房。

  客房虽然不大,但是被装潢得很温暖,穆无涯说了一声衣柜里有干净的衣服便走出了房间。

  沈岸觉得自己身上全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看见穆无涯坐在床边.

  穆无涯也洗了澡,半湿的头发抚在额上掩盖了他成熟的气质,全然是三年前年少的模样,沈岸一时间看得有些恍惚。

  见沈岸从热气腾腾的浴室走出,穆无涯笑了笑,说:“哥,把裤子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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