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佟子萤发烧了。

  睡了大半天还不醒,季慕城觉得有些不对劲,摸他额头,发现烫得厉害,身体更是烫得像个火炉一样,季慕城急了,马上添了被子,又打电话叫来家庭医生,然后到处翻找退烧药。

  医生未到,季慕城端着水和药进房间,扶起佟子萤时,佟子萤已昏沉得没有了意识,身子软若无骨,脸颊憋得通红,连嘴唇也烧得干巴发红,季慕城心底发紧,连忙喂他吃药,又打来热水帮他擦身换衣。

  忙完一通后,佟子萤还是不醒,季慕城急得想要揍人了,又打电话催了医生一遍。

  五分钟后,季家的私人医生黄医生终于上门了,今日是周末,难得的假日被吆喝着上班,能赶来已经是不容易的事,帮佟子萤检查身体时,季慕城那能杀死人的眼神,更是让黄医生如坐针毡。

  检查后表示并无大碍,黄医生替佟子萤挂了点滴,还开了内服的药,离开之前,黄医生在门边一阵迟疑,最后还是递给季慕城一支外用药膏,委婉地提醒道,“病人身体不好,少爷最好多加节制。”

  季慕城拿走药膏然后直接关门。

  熬好粥,季慕城端着粥和药进房间,刚把东西放下,佟子萤忽然开始咳了起来,还停不下来,好像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听得季慕城格外心焦,只能在一旁帮他顺背缓气。

  咳嗽终于停下,佟子萤咳得泪花都出来了,也渐渐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季慕城时,有气无力地朝他伸出手。

  “要起来吗?”季慕城急忙伸臂扶起他,让他靠着自己。

  浑身酸软地瘫倚在季慕城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让佟子萤安心,迷迷糊糊地开口,“城......”

  已不知多少年没从佟子萤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这一声唤让季慕城想念得快要发疯,他拥住佟子萤,哑声应,“我在。”

  “城......”

  佟子萤又叫了一声,声音沙沙的,细细的,遥远又飘渺。

  季慕城知道他一病就爱撒娇,吻了吻他的发顶,“乖,该吃药了。”

  听到要吃药,佟子萤的鼻子皱了皱,像小动物一样,头埋在季慕城胸前不肯抬,呢呢嗯嗯地撒着娇。

  季慕城无奈,手伸进他的睡衣里,结果摸出一背的汗,又哄他,“那先换衣服,你出了汗,身都湿透了。”

  这回佟子萤没拒绝,季慕城在衣柜翻出一套新睡衣来,帮他换衣服的时候,忍住了自己的情动,“你太瘦了。”

  换过衣服的佟子萤一身清爽,人舒服多了,听到这话后不满地嘟起嘴,带着鼻音的声音满布诱惑,“不喜欢?”

  季慕城抱着怀里不安分的人儿,觉得自己要炸了。

  该死的发烧。

  现在轮到他要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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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佟子萤请了假。

  没办法,他病得厉害,还浑身散架一般的痛,实在是动不了,更别提去上班了。

  季慕城也没有去公司,留在家里照顾他,吃完饭,喂完他吃药后,见他药效起,昏昏欲睡的样子,便回房间给他拿被子。

  可被子刚盖在他身上,他又醒过来了。

  二人窝在沙发上,佟子萤的脸色仍有些青白,说话声也是沙沙的,带着鼻音,难得的闲暇让他变得有些慵懒。虽然两天前与季慕城缠绵的事一直让他觉得害羞,但此时靠在季慕城身上,看着眼前黑屏的电视机,他脑子里空空的,一点涟漪也没有,便喃喃出声,“想看电视。”

  季慕城把电视机打开了。

  随意挑了一个综艺节目,佟子萤呆呆地看着,木然地看着电视上的画面,竟慢慢变得不困了。

  一屋安静,只有电视里传出声音,身边季慕城的气息,让佟子萤感觉到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用了十多天来冷却自己的情绪,这一刻,他仿佛能把五年前的事说出来。

  尽管不知道季慕城听了后是什么反应,但是此时的安心踏实并非虚假,他只想与他一起面对。

  “那时......”

  季慕城看着他。

  “我找不到你,手机也联系不上,很着急,想去你家......”佟子萤斟酌着说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可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你爷爷的人带到了承威的办公大楼去。”

  这时,电视画面里的明星嘉宾因答对一道题目而一阵欢呼,佟子萤脸上毫无波澜,不受影响,继续说道,“他一开始是用罗家的公司和医院来威胁我,但见我不为所动,他便说,我是男人,说我跟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些所谓的爱情,不过就是一时冲动与叛逆下的盲守执着......”

  “还说我们不会被世俗允许,不会得到名正言顺的祝福,就算硬要在一起,能坚持多少年呢,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他问我,能不能保证坚持至永恒......”

  “我当时很坚定地说了我能,但他说,那你能确定阿城与你是一样的吗?”

  “时光岁月能改变一个人,他说你原本喜欢的是女人,也有前女友,就算现在喜欢我,谁又能保证不是图一时的新鲜?”

  “听到这里,我便回答不上了。最后他说,人生漫长,每个人本就各有乘流,适时放手,才能走得更远。”

  佟子萤絮絮而语,季慕城满腹怅然,没有说话。

  “当时我很迷茫,整个人都是颓废的,他说我可以走了,还说让我再考虑一下出国的事。”佟子萤说到这里,突然抱住了季慕城的腰,靠得更紧了,“我便走了,离开承威后,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可这时......”

  佟子萤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季慕城察觉到他的异样,急忙把他回抱住。

  “有人拿布套把我绑走了......”佟子萤声音痛苦,“有三个人,把我拐到一个废旧工厂去.....一开始我挣扎,后来他们在我身上打了一针......我便没有了意识.....”

  佟子萤有些说不下去,静默了一阵,才又开口,“醒来的时候,我的手脚被绑住,嘴巴也缠了胶布,我听到有人说这人是个同性恋,贱玩意,兄弟们觉得恶心不想碰,找个女人来.....”

  “我开始尝试自救,但被那些人发现了......他们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按到一个大水桶里......那些水很臭,很脏,我的嘴巴被胶布缠住,呼吸不上来,几乎被淹死......”

  季慕城眼里已满是怒火,气恨地咬着后槽牙。

  “后来,他们还把我拖到沙池里,脱光我的衣服,用一架吊机绑住我,把我扔到沙池里,然后又吊上来,把我全身磨得都是伤......”

  佟子萤此时已经哭出来了,呜咽声一抽一抽的,肩膀颤抖着,满脸痛苦。

  季慕城心痛得像被刀割,劝,“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了......”

  佟子萤摇了摇头,好一会儿后,继续低低出声,“这些都不算什么,但后来,后来他们真的找来了一个女人,还有......”

  佟子萤脸埋在季慕城胸前,满脸是泪,几度哽咽后,艰难开口,“还有一只母狗......”

  话而至此,季慕城已全然明白,捂住佟子萤的嘴巴,不让他说下去。

  屈辱,巨大的屈辱!

  被打被踢被虐待,这些肉体上的伤害对佟子萤来说,远远不及最后对他精神上的伤害要来得恶心痛苦,每每想起,他都恨不得杀死自己。

  “不要想了,都过去了。”季慕城满目血红,抱住他,浅吻他的发顶。

  哭泣声不断,佟子萤仿佛要把这五年来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后,佟子萤哭累了,沉沉睡过去。

  季慕城心疼,擦净他脸上的泪痕,把他抱回房间安置好后,走到书房,眼神突然变得狠戾,仿如嗜血的凶猛暴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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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到来,伴随着雷鸣暴雨,佟子萤医院的实习仍旧继续,这日他收到了学院导师的信息,说是答辩的时间已经安排了,定在了九月初。

  离九月已不到两个月了,也刚好是他半年实习期结束的时候。

  看来论文的进度得要加快了。

  而季慕城这边,对罗氏的打击也在加快。

  当他知道五年前罗锐谦对佟子萤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时,可以说是气恨得不管不顾了,但他不是周少丰,把人撞到进医院这样的事,他干不出来,只有让罗家彻底破产,让他们从此无路可走,翻不了身,才能让他消气。

  这周周六,林玘对佟子萤说,他们精神科科室已退休的主任会到医院授讲,问他去不去。

  佟子萤突然想起那份病人名字为R的病例,这位精神科主任是主诊医生,马上说去。

  讲课的时间是午休后,是医院面向精神科医生开设的小型授课,在场大部分都是精神科的医生,中途有不少因工作离席的医生,但佟子萤坐在角落,坚持听到最后。

  一个小时后,授课结束,不少医生上前提问,佟子萤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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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楂片:前一章被锁,改了好几次都不通过,心累了,爱咋咋地,明天再改,早睡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