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歌、这首……《innocence》,献给世界上最好的蒲薤白,和他的商陆。”

  令人窒息的幼稚发言结束,台下的邢天南和韩建涛等人已经是目瞪口呆了,大家甚至吓得没有力气跑上去把她拉扯下来,紧接着就听到她一个人陶醉地开腔。

  不得不说没有伴奏的情况下的清唱也是别有一番味道,重点在这个邓红的无脑操作虽然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歌唱得还真行。

  韩建涛留意着观众席上大领导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领导们在镜头前有非常优秀的表情管理,反正目前来看大家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充满温柔的笑意。

  “This innocence is brilliant.”韩建涛听到这句歌词的时候,目光刚好落在甄远峰身上,他看到那个前半场只会闷头吃开心果的仿佛没有人类该有的感情的数学教授此刻正奇迹般的看着舞台、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

  韩建涛心一横,转过头看向导演,做出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并且决定即便是要把这罐子摔碎、也要摔得漂亮。“不要切镜头,就这么继续播。”

  “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导演扔掉耳机,“我不干了,爱谁谁吧。”

  导演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头都不回。韩建涛又看了看角落抱头的邢天南,那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原地自杀。

  就在韩建涛决定要一个人担起一切的时候,常山走过来弯腰捡起了导演的耳麦,向现场的工作人员发令:“灯光调暗,乐队给个伴奏,掐准十分钟,她要是还唱不完就再想办法切到其他演播厅。”

  韩建涛沉默地注视着常山的一言一行,听到舞台上终于不再是邓红一个人在孤零零的清唱,乐队的键盘手找准节奏之后按下和弦,鼓手也跟了上去。当乐队的人给出伴奏之后,观众席最后几排的财团公子哥儿也都站起来跟着邓红一起合唱了起来。

  彼时演播厅整体灯光都调至最暗,常山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伴着节奏慢慢挥舞起来,像荧光棒一样的效果让观众席后排的那些凑热闹的人也纷纷效仿,大家举起手机开始在央视演播厅里为一个胡言乱语唱着英文歌儿的小女孩儿打call。

  “镜头给观众席全场。”常山一边调动着观众的气氛,一边命令着摄影师拍下他想要的镜头,“镜头给C排12列特写,向左平移,然后切后排。广角给一个360全景,最后给邓红特写。演播室的是小董吧,你注意着赞助那几个人有没有精彩的表情。”

  灾难一样的尴尬现场在常山的几声令下居然恢复了气氛,而且这个气氛跟几分钟之前的大红大紫、热热闹闹完全不同,韩建涛竟然觉得自己身处于一场环球演唱会上,台上的人靠着热情而演唱,台下的人靠着热情而欢呼,没有一个人是被强迫、没有形式化也没有主义。

  韩建涛走到常山身旁,小声说了句“谢谢”。

  “别谢我,现场要是还有别的导演,八成也会做同样的事。就算我们的跨年联欢晚会已经没有当年的收视率了,还是有上亿人守着电视等待一场完整的晚会,以此得到心灵上的慰藉,可以安慰自己即便外面乱成一团、国家也还是好好的。”常山看着台上唱得无比陶醉的邓红,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这小姑娘脑子不行,傻得要命,放着不管的话活不过三天,但是人家傻得纯粹,你别不信,这应该会打动不少人。祈祷吧,祈祷这场闹剧可以有积极的效果。”

  韩建涛也不知道该对邓红抱以什么样的心情:“我觉得商陆他们不会感谢她的。”

  “呵,当然不会了。”常山也对此表示认同。

  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大佬们议论着的邓红还陶醉在最喜欢的那首歌里,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把这首歌的副歌部分唱了多少遍,只知道结束的时候,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耳鸣。

  耳鸣声渐渐远去的时候,她听到了掌声由远及近,睁开眼睛时觉得头晕所以踉跄了一下,站稳之后她看到全场的人都在热情地为她鼓掌。

  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

  她鞠躬道谢,也忘了自己具体说了些什么,走下台的时候双腿发软,然后跪在后台开始激动得浑身发抖。

  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她不敢看手机,也不敢见人,于是自己躲在厕所的单间里哭花了脸。

  等到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她离开了厕所,会后台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她一眼看中、觉得很慈祥的老奶奶。

  奶奶亲切地拉起邓红的手:“我找你好半天啦,怎么哭成这样?”

  “我……”邓红隐约觉得老奶奶不是普通人,话说能做在观众席前排的人根本和普通两个字不挨边儿吧,所以邓红有些紧张,“我没事,就是唱得太猛了。”

  “唱得挺好啊,很好听,有人家演唱会那个水准了。”老奶奶对着邓红一通夸,然后带着她走到一间类似休息室的屋子:“我很在意你在台上最开始说的那番话,你的那两个朋友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会受到排挤?”

  受不了别人温柔的邓红,把自己知道的有关蒲薤白和商陆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他们相爱却不被社会认可,说社会不认可就算了、还要扼杀。

  老奶奶即便是听完这些,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她用充满慈爱的声音安慰着邓红:“事情会有转机,不要这样悲伤。悲伤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不如把它化作动力。你在舞台上问搞极端的意义是什么,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我也不是什么大哲人,说不上来特别好听的答案,但是在我看来搞极端没有意义,只是群众丧失了思考的结果。但是哪怕说群众丧失了思考,你也不能丧失,不能因为社会不按照你想的那样发展、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邓红听着老奶奶的话,心情慢慢得到了一丝安宁感,她听话地点点头:“我是不是闯祸了?”

  老奶奶哈哈一笑:“哪儿能啊,你可是让我们重新感受了一遍联欢晚会的快乐呢。行了你在这儿好好歇着,我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再来跟我说。”

  邓红呆呆地点着头,目送老奶奶离开休息室,半天才想起来她甚至没有问一问老奶奶贵姓、叫什么名字。

  而老奶奶走出休息室之后跟门外站着的中年西装男点点头,西装男毕恭毕敬地跟随着老奶奶向无人的走廊前进,走到另外一间空的休息室之后,老奶奶一改刚刚面对邓红时候的慈爱表情,换上了一副严肃且刻薄的样子:“那小姑娘要不得,让她继续出名下去会坏了更多规矩,你将来好好监督这方面。”

  “明白了。这次真的非常抱歉,李常委。我会回去让这次负责晚会的人好好反思。”西装男低头挨着训。

  “同性恋这事儿也差不多得了,你看看风向然后控制好媒体那块儿。既然现在没人再抓着政府做秘密实验那事儿不放,那就算是翻页儿了,来年又是新的一年。”

  “知道了,我也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还有,蒲薤白和商陆是谁?你听说过吗?”李奶奶纳闷儿地问。

  西装男思考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这次为了把研究所违规实验那事儿给盖过去,把记者在现场随机拍摄到的一张我觉得最有噱头的照片给发上去了。那照片上的两个人就是蒲薤白和商陆吧应该,听说这俩人是不入流的明星,私下里是一对儿,正好可以成为群众的靶子。”

  “是这么回事……”李奶奶点点头,“也是可怜他们成了牺牲者,未来再观察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同性恋这事儿又能挖出来点儿油水了。但是最近不行,看看现在影视生态都烂成什么样子了,要好好整顿,别光顾着赚钱。”

  “您说得是。”西装男点头又点头,除了附和之外,再也说不出有建设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