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不是去探班过他拍戏吗,那时候也看不出他对别人什么样?”司半夏好奇地问。

  “跟平时也没区别啊。”薤白认真回忆了一下,得出这样的结论。

  司半夏大笑两声:“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居然真的会有这种人!商陆平时在公司都是不苟言笑的,很多人因为害怕他所以都不敢去问他问题。他刚来公司的时候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刚来公司那时候天天都很随和。后来被其他董事针对,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员工就开始对商陆产生复杂的心情了。商陆懒得较真,就干脆应了大家的假想,真的成了个冷漠又高效的总裁。

  “我总觉得赵总其实也是在利用商陆,赵总原本不是个和员工关系很好的人来着,据说曾经他也非常严格。但后来有商陆代替他严格了,他就开始亲民起来,动不动就笑呵呵地问问大家的工作进度,说要给大家增加福利。

  “可是真的每天都在研究公司发展进程和员工福利的人,明明都只有商陆一个而已,其他高管虽然也在做,但做得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坐享其成。他们似乎也在捧着商陆,对他客客气气,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真的恶心。”

  说着说着,司半夏就从笑脸转化为气愤脸,十分不爽地咋舌看向窗外:“真希望商陆也能有自己的城府,不然的话……我一直以来不就相当于错怪了有天赋的人了吗?天生资质比别人要高,结果却还是要被人利用,想想就堵心!”

  袁文倩的那句“当心商陆被别人利用”蓦地回荡在耳边,薤白也露出严肃的表情:“当初我以为赵总对商陆是真的很好,他似乎很担心商陆的身体和生活,有时候真的很像是把商陆当成儿子。但是,仔细一想,他会把商陆当作儿子看待这件事就很奇怪。”

  “奇怪?”司半夏些许不解地反问。

  “我记得商陆说过赵总的亲生儿子非常无能,一直被放养在国外,几乎等于不认识。但是赵总一定要生这个儿子就是为了把公司……”薤白说着,停顿下来,皱着眉念叨了句,“赵总的目的就是公司吗,想要把公司一直发展下去,并且由他控制着。”

  “那我就能理解了,他莫不是想要利用商陆的良心,对他好让他没办法反抗,让商陆主动地奉献出自己全部的能力。”司半夏苦闷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怪不得他当初能以一人之力把要破产的小公司搞成有一定规模的正式企业呢。能利用的人,他都用尽了吧。挚友、妻子、女儿,现在还有半路捡到的商陆。”

  “这家公司对赵总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嗯……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司半夏抓了抓头发,用力回忆了一下,“是赵总的爷爷还是太爷爷来着,记不清了,反正有个亲戚,在原来的小公司里的自杀了,因为欠债还不上、审计还派人来查账,当时小公司都已经进入破产清算环节了。不过那时候说是小公司,其实就只是家小剧院,有人在剧院里自杀,明明是个很悲伤的事,但是来了好多群众围观,大家都是笑呵呵的。”

  蒲薤白听得浑身冒冷汗:“这要是真事儿的话,那我就可以理解公司对赵总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是呀,可能就是赵总的一切吧?”司半夏喝光最后一口巧克力,舔了舔嘴唇,“不过我要是赵总啊,那我就不光要搞好公司,我还要去报复社会,报复那些曾经对我家人见死不救的人。”

  这番话让薤白再度陷入沉思。

  他竟然觉得司半夏或许说到了什么重点,毕竟赵问荆也不是什么高智商的、难以理解的高维生物,那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普通人在童年经受了深刻打击的话,不正当引导就会走向极端。

  一时之间,赵问荆种种具有违和感的行为就变得容易理解了。

  但是蒲薤白无法做到冷静旁观,毕竟现在赵问荆下一个想要压榨的人就是商陆了。

  “我一直都不觉得赵总对商陆有恩,即便是没有赵总,商陆照样有他自己大好的人生。但是难就难在赵总恐怕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商陆捧到了他能捧上去的业界最高位置。”蒲薤白掀开咖啡杯的盖子,把冰块儿倒进嘴里,咬碎,然后认真地嚼着,“即便是商陆将来的确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这么高的地位,但现在也成了受到照顾才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有如此成就。”

  司半夏察觉到蒲薤白是在担心自家老公的安危,于是语气轻松地安慰道:“其实仔细想想,这对商陆来说也没有实质的坏处不是吗。虽然被利用这一点确实很不爽,但我们谁还没有被利用过呢。只是对于商陆来说,他的能力足够让他自己把控自己受到的风险,所以现在属于和赵总一边打太极、一边摸索着前行。”

  “我只是怕商陆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他的脑子已经不属于聪明的程度了,很多我们轻而易举就能看穿的小事,他反而因为个子太高所以看不到。”薤白捏着空杯子,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

  “那不还有常总了嘛,常总真的是个很正常的人,他对商陆也很好啊。”司半夏继续安慰。

  “常总和商陆没什么区别,那人的出身就已经注定了他也没办法关注到小事情、小细节。就越是这样牛逼的人,越容易被人利用。看来我学姐轻轻松松就说了句真理啊。”薤白将杯子扔进垃圾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默默地思考着。

  司半夏轻轻摸了摸他的手臂:“赵总彻底把你辞退的那件事,商陆知道之后,真的非常生气。英泽说站在走廊都能听到总经理办公室的他们在吵架,当时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呢。我觉得最开始,赵总恐怕是想要利用你来控制商陆吧,但是因为你成为了公司的一个风险,所以就把你剔除,这件事真的刺激到商陆了。当然,也刺激到了我们不少人。”

  蒲薤白回过神,轻轻握住司半夏的手:“我本身也想辞职的,所以没必要……”

  “你听我说完,我是想说,我觉得那天开始,商陆就一定意识到了赵总是在利用别人,在赵总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真情实意。但是意识到了,商陆也没有离开,说不定是因为他也有他的打算。”司半夏平静地说完,平静地叹气,平静地望向远方——

  “两年前我一定不相信有一天我居然会向着一个天才说话,人还真是都会变呢。我有的时候看着商陆啊,就在想,那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两年前看他的时候,觉得他眼底真的是有一种不可一世,即便是笑得再怎么温柔,也像是在不动声色的嘲讽着什么。

  “但是现在他的眼神真的清澈了很多,永远永远都带着一种坚定感,而且那份坚定逐日变强,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去努力。

  “所以呢,我本来呀,是想说让你不要担心。可是仔细想想,能够有如今的商陆,全都是因为他遇见了你,他是因为你才发生了这样的变化。既然是这样的话,你打算去担心他,那就去担心吧,有你去担心他,去关心他,那样会让他发生更多变化吧。”

  薤白听得感动,但还是不敢盲目自信:“也不一定就只是我改变了他吧,他的工作、他的学业,这些都在塑造着他的人格啊。”

  司半夏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一世的傲慢的天才,需要的不是成就也不是挫折,他们需要一些俗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所以越是想要去做俗人,他们就会越接地气,就会更容易对我们所认为的成功产生渴望。平凡人想要拥有天赋可能只有做梦,但是有天赋的人成为平凡人就难说了,成为一个天赋异禀的平凡人,那才是真正的强大吧。”

  平凡是恩赐。

  这句话是商陆在东京抱着自己的时候,在自己耳边默念过的、会让人变幸福的咒语。蒲薤白现在听着司半夏说出异曲同工的一番话,无法控制地回忆起那天晚上的商陆。

  伴着悦耳的旋律、就着温暖的灯光,在酒店柔软的床上,商陆的亲吻和热度,全部涌现。

  薤白一声不吭地趴在方向盘上,心里骂着自己没出息,同时还要应付着司半夏的“你怎么了”之类的疑惑。

  “怎么了啊,怎么突然趴下了?是我说得太奇怪了吗,哈哈哈,我怀孕了嘛,脑子和以前就不太一样……”司半夏晃着薤白的肩膀,凑过去低下头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但这一低头,看到的却是好弟弟的“小帐篷”。

  “……薤白?”司半夏感觉自己耳朵都是烫的,她立刻直起腰和薤白拉开距离,同时还要一个劲儿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是哪句话触碰到你的、咳,你的开关了吗。你居然还有这种开关啊,要是我早几年知道,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就是你的了。”

  “什么跟什么啊。”薤白难为情地低吼了一句,然后红着脸拽了拽自己的卫衣,想要遮挡一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商陆也说过类似的话,在某天晚上。”

  “我靠,你居然只是想一想就能……嗯吗?”

  “这真的很难控制!我也不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