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半夏注意到父母脸上的泪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波动起来,她哭着揪住她的母亲的衣摆:“妈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愿意同意呢,真的就像是薤白说的那样吗?你们在乎的就是钱吗?”

  “我……之前话也有些说重了,”薤白一听这话,立刻开口道歉,“刚刚实在是气过了头,如果有冒犯的话……我很抱歉。”

  “你小时候受过那么些苦,从十二岁就喊着再也不信男人,但结果呢?只要有个老实人,你就会去相信。初中、高中、大学,哪次你不是被人骗咯?”司半夏的父亲完全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可是人又有几个不会骗人的?反正都是要被骗,那好歹让有钱人骗一骗,还能落下点儿自己可以用的钱。”

  吴英泽走到司半夏父亲跟前:“我绝对不会骗她,我不会骗她,我……”

  “嘴上说说谁不会?你要是真的对小夏好的话,会舍得让她住在这种地方?你也不是拿不出钱,逼一逼你就能买套好房子。我们要是不逼你,你也就和我们小夏就这么凑合了!”司半夏的父亲越说越气,揪着吴英泽的衣领,“我们也没法一直住在小夏身边,你让我们怎么放心?”

  蒲薤白看他们又有动手的倾向,立刻向前窜了一步,抓住司半夏父亲的手:“叔叔,说归说……”

  “还有你也是!我心想你是小夏提拔上来的好孩子,又乖又懂事,刚才我才想明白,你也根本不是我们自己人。我常听人说,北京是个吃人的地方。哪里是北京吃人!明明就是人吃人!”司爸爸指着蒲薤白的鼻子喊着。

  “诶诶,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指头。”情况再次僵住的时候,商陆的声音从薤白的身后传来。

  一屋子人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看见一个脑袋都快顶上天花板的大高个走进来时,司爸爸吓得立刻松开了吴英泽的衣领。

  “这里隔音不好,你们说话我从三楼就能听见了,三更半夜的邻居也是要睡觉的啊。”商陆进屋之后顺手把门带上,他把声音压得奇低,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效果。

  司半夏的父母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谁”这种话都没有及时问出口。

  商陆则是上前一步,把蒲薤白挡在身后,然后向司爸爸递上一张名片:“深夜造访实在抱歉,我是司半夏和吴英泽的上司。”

  多半是名片上“董事”这个词进一步震慑住了司爸爸,他甚至不敢抬头再看商陆。

  “原本员工的私事我司是向来不会干涉的,但职场上我们是上下级,私下里也是朋友。最近听说司半夏因为父母不承认她的婚事,所以整天在公司都是唉声叹气,现在甚至都没办法去工作了,我其实还不太相信来着。”商陆说着,朝司爸爸笑了一声,“您是司半夏的家人吗?”

  司爸爸点点头:“我是她爸爸。”

  “真的假的,”商陆的笑声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在冷笑,“您作为父亲,让怀有身孕的女儿在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情况下熬夜到现在?那我觉得传闻可能是真的,果然司半夏是受家人的迫害、才不得不远离家乡、到北京来打拼。”

  “你……你……”司爸爸又是气又是怕,抬起头和商陆对视了一眼之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急,那毕竟是传闻。我所认识的司半夏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我相信她同样有能力调节好和亲朋好友的关系。”商陆这话就像是特意说给司半夏听的一样,后者在听到之后、原本慌张地表情变得坚定了不少。

  “您说、是不是?”商陆直视着司爸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着。

  司半夏的父母恐怕是被吓得没了脾气,原本就没什么思考能力的他们,现在脑子变得更混乱了。无论理智与否,他们都意识到了再纠缠下去恐怕会吃大亏,所以转过头瞪了一眼吴英泽:“我们把小夏带走,你不是说你约了酒店吗?”

  司半夏甩开母亲的手,毅然决然地走到吴英泽身边:“谁要跟你们走,我就留在这儿。要不然就打死我,要不然就承认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司爸爸刚才被压制下来的脾气再次被激了上来,抬手就要给司半夏一巴掌。

  但是那掌被吴英泽拦了下来:“叔叔,您这样冲动真的不好。我们心平气和地说两句吧。我其实很理解您的担忧,确实,我站在您的角度上来看我自己的话,也会觉得我是个非常不靠谱的人。您会这么担心,我相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您真的太爱您的女儿了。

  “我觉得我已经没办法再得到您的信任了,那就算了吧,我也不争取了。但是除了让您相信我,一定还有一个别的让您放心的办法。

  “我们找律师拟订一份合同,您看行不行?我们提前在合同上写好,但凡小夏有天后悔了,哪怕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有损婚姻关系的事,只要是她后悔了,那就可以无条件的离婚。离婚之后,我们的共同财产会分给她百分之五十,包括那套房子。”

  这种经典的婚前协议在中国并不流行,但是“请律师”这三个字让司半夏的父亲感受到了一点儿诚意。

  司半夏的父亲终于放下了手:“我们还会再过来。”

  “当然,随时欢迎。”吴英泽也松开了对方的手腕。

  “我送你们找个酒店休息吧?”商陆侧过身为他们打开门。

  “不用。”司半夏的父亲连忙摇了几下头,拉扯着他的老伴儿,不那么情愿地离开了。

  “早怎么没想到婚前协议呢?”在房间陷入沉默的时候,商陆开口问着,语气很是轻松。

  吴英泽抹去头上的冷汗:“我就看见你,就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你之前说你跟薤白之间有交往合同。搞对象都能有合同,结婚为什么不行……你能不能给我个参照啊,合同要怎么写?”

  “我倒是可以抽空帮你写一份,不过不去找律师认证的话,可能不会生效。”

  “那我还是直接找律师吧。”吴英泽终于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真的是谢谢了,我的好兄弟……们。”

  他说着,又看了看站在商陆身后的蒲薤白,然后笑了笑:“没有你们的话,我和小夏今天晚上要不然就是背上不孝的罪名、要不然就是被家暴了。”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蒲薤白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主要是身高两米的商陆给人带去的视觉效果过于惊人。”

  “我哪儿有两米啊!我没有那么高!是这里的天花板太低了!”商陆委屈地辩解着。

  “我爸从以前就是欺软怕硬的人,他知道什么样的人他是真的惹不起。”一直没说话的司半夏突然开口了,“我其实觉得他这一点真的挺恶心的,但是又没有办法。而且,薤白,你之前说的那句话也没错,我爸妈……可能更想得到的是钱吧。”

  “夏姐,我……”

  “哈哈,别这个表情啊,”司半夏终于露出了笑意,“一旦想开了,就觉得也没什么。他们喜欢钱,那就给他们钱,我就当作孝敬父母了,落一个道德高尚的名声。但是我想要得到的爱,今后我就不会再奢望从他们身上汲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