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提不起精神的一天呢。
商陆离开出租屋，慢悠悠地下楼，沿着很窄的街道走几十米，右转穿过一条小巷，宽敞些的马路就展现在视线里。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商陆怀疑自己的眼角又堆着眼屎了，他揉着眼睛走进西装革履的人群里，等待着漫长的信号灯。
不得不说身旁的人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比自己要精致，即便眼角的皱纹已经出卖了他们身体状态并不很好的现状，但表情看上去都是精神饱满的。
各种香水的味道伴随着微风糅合在一起，似乎形成了什么难以复刻的高端香气，商陆脑洞大开，想着今后要是能定制这样的一款香水的话，一定要给它命名为“晨间秋叶原”。
不是电子产品爱好者的聚集，不是宅男宅女们的派对，更不是偶像与死忠粉的握手大会，只是一群忙于生计的上班族聚在一起时候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人带着梦想，有人只是为了不被绝望吞噬，勉强站直、表现得像个人，然后以再多活一分钟为目标迈出步子。
这个人吧，只要累极了，想法都会变得消极。
明明上次和薤白一起来秋叶原的时候，商陆还兴致高亢地向薤白介绍着这地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圣地呢，在当时的商陆的描述下，这里的所有人简直拥有着彩虹色的生活。
但现在，商陆无论看什么都觉得是灰色。
“早。”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商陆会下意识地朝着空荡的房间打声招呼，再把从便利店买来的饭团和咖啡放在堆满策划书的桌子上，等到他一边回复着昨天积攒下来没来得及回复的邮件一边用饭团送下去一瓶一点儿甜味儿都没有的苦咖啡之后，办公室陆续地会进来两三个人。
“早上好！”橘家派来帮忙的员工虽然干活儿不行，但是活跃气氛的能力很强，比如说每天早上他都会精气神十足地问早，每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也会扯着脖子喊一声“辛苦了”、“我先失礼了”。
对比之下商陆简直是懈怠工作，态度敷衍地朝他们点点头，“早”这个单词的发音能省即省，到现在他甚至只会回一句“哦”。
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商陆处理完国内总公司的事宜，伸了个懒腰打算去银行办业务的时候，看到阳起石鼻青脸肿地走了进来。
“……哟，阳总，这是什么我不理解的时尚吗？”商陆上来就开启了嘲讽模式。
另外两个员工非常夸张地在旁边关心着，阳起石先是勉强笑了笑，让员工不要担心，确保员工已经不会再继续盯着自己看了之后，才坐在商陆身旁。“接下来你要去干什么？”
“去银行啊，我昨儿不是跟你说了？”
“好，一块儿吧，”阳起石戳了戳青紫的嘴角，“顺便聊聊这起惨案。”
这可以说是一起来日本这么长时间以来，商陆第一次跟阳起石一起出发去办事。通常两个人都是各干各的，商陆几乎不知道阳起石每天在外面是怎么解决语言不通的问题的。
不过想到语言问题，商陆突然想起阳起石前阵子所说的“报名了日语课”：“说起来，阳总，日语学的怎么样了？”
两个人虽然说是并肩前行，但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阳起石晃了晃手里的罐装咖啡：“事情的开端就是这个日语课。”
“咋了，你是跟日语老师打起来了？”商陆笑了一声。
阳起石打开咖啡罐，一口气喝干，在路过下一个自动贩卖机的时候，把空罐子扔进贩卖机旁边的垃圾桶里：“一对一的课程嘛，又是从零开始起步，刚开始学得还算挺快。但是想听懂日本人说话还是差得远，我就问老师，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老师说，和人沟通是最好的办法。
“我心说，也对，想当初我在国内读书的时候英语也很烂，后来去了美国，很快口语就没障碍了。我借鉴了一下在美国时候的经验，在新宿找到了一家酒吧，勾搭了个挺好看的小男生。”
商陆慢慢觉得这个故事的发展方向有点儿不对劲：“停一下，阳总，您这是开往哪儿的车？”
“别跟我假装纯爱了。”阳起石烦躁地白了商陆一眼。
“不是不是，您就这么走进酒吧、挑了个男的走？”商陆的震惊是发自内心的。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酒吧是面向男同的吗，gay吧，没听说过？”
“哦哦，有所耳闻，卧槽，那种酒吧真的是遍地都是的吗。”
“东京倒确实比国内多了不少，跟美国那边比的话就勉勉强强了。不过好就好在这里亚洲人居多，有些小男生长得是真的可爱，身上也没什么止汗剂加古龙水都遮盖不住的味道。”
“阳总还真是牛逼，人都说常在河边儿走、没有不湿鞋的。可您都趟水多少年了，也没见您湿鞋啊。难道您穿的是雨靴？”
“差不多吧，”阳起石拍了拍口袋，“我不追求什么极致的体验，所以从不相信1mm。”
商陆不由得鼓起了掌：“可以，相当可以。”
“言归正传，所以我去酒吧约了个小男生，用我那还没入门的日语和全方面轰炸他的英语来了个冰火两重天的混合双打，搞得他兴致很高，你懂吗，那个‘性’。”
“懂、懂。”商陆用力点着头，心里琢磨着还真是第一次听阳起石聊起生活中的闲话，竟觉得这个人似乎跟自己曾经的朋友在说话方式上没有太大区别。
“OK，到此为止一切都如我计划，接下来就只要让他爽到丧失方向感，我就能获得一个免费的学日语道具了。”阳起石跟着商陆走进地铁站，刚入站就有辆地铁呼啸而来，等到两个人踏上地铁之后，他才继续说道：“结果意外发生了。”
“挺会吊人胃口啊。”商陆掏着口袋，用葡萄糖代替瓜子。
“我带着那个小男生随便找了家情人旅馆，干着半截儿，门突然被踹开了，一个男的带着一群人就冲了进来。那个架势，让我以为是遇到扫黄的了。但不是说日本的风俗行业是合法化的吗，所以我没有慌，一边哄着已经被吓哭的小男生，一边跟那个冲进来的男的对峙。”
“牛逼！”商陆忍不住赞叹着，甚至开始期待后面的剧情，“然后呢？”
“然后显然以我的日语能力没办法解释什么，当然了，也没办法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我就只能用英语骂他们，骂得他们都有点儿懵。我就想趁着他们晕头转向的时候找机会溜走的，刚穿上裤子，就看见又一波人涌了进来。”
“这情人旅馆的房间够大的啊。”
“不够大，八个男的挤一间屋子里跟特么沙丁鱼罐头似的，”阳起石像是回忆到了当时的窒息感，用力喘了口气，继续说，“当时我也懵了，本来刚开始是觉得后来的这一波是一开始那一波的同党。我真以为是因为第一波人听不懂英语所以叫来了一群懂英语的来着。结果没想到第二波来的几个人，居然和第一波那几个人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