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薤白摸了摸商陆的鼻梁:“嗯,我还是会喜欢你。你会犯神经什么的,我早就知道了,这点儿缺陷不会为难到我。”

  出差的事越来越说不出口了,商陆直到出门都没能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到了公司之后更是郁郁寡欢,并且将这种状态持续了整天。

  员工们并不清楚商陆到底在心里做着什么样的斗争,只知道他们的商总今天的气质和往常相比有些微妙的不同。

  平时找商总去谈工作上的事情时,对方语气会很轻松,时不时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什么的,妄图拉近和员工之间的距离。而今天,商总无论面对何事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效率比以往还要更高,但办事冰冷不近人情,像极了一台来自未来的多功能机器人。

  更可怕的是在“无差别办公状态”的商陆眼中看来,就连路过的饮水机不出水了这种事情都被算做了他的工作。他反复叫了三次总务的人,要求有人来维修,但一整天不见维修人员现身。最终还是他自己拿起了工具,把饮水机拆开研究到底是哪里堵塞了。

  那台饮水机其实是普通员工才会用到的公共休息室的饮水机,商陆根本不需要在那里接水,但他只是路过的时候听到有员工在抱怨,就下意识地给自己揽了个杂活儿。

  于是下午“商总在公共休息室修理饮水机”这件事火速传遍了整个公司,之前那些以为商陆姿态很高的普通员工们,纷纷持着质疑的态度而跑到那个休息室里看热闹,还有人录小视频发到了公司大群里。

  在当今互联网时代,想把一个八卦传播开恐怕只需要几秒,各个部门的员工们看着商陆修饮水机的视频,态度成一边倒的趋势,所有人都在赞叹这位年轻的高管“十分万能”。

  他不仅可以给你批改文档,不仅可以帮你决策方案,不仅可以替你修改财报……他甚至!还可以!修饮水机。

  一时之间,“最帅饮水机修理大师”这个称号成了商陆崭新的标签,每个员工看他的眼神也变得亲近了不少。

  本来跟员工们关系很僵的商陆,在那天下午隐约察觉到大家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些变化,毫无头绪的商陆还以为是自己在哪个方案上又取得了成绩,直到跟赵问荆和阳起石开会的时候,阳起石问他:“你还会修饮水机?”

  商陆高频眨着眼:“我……不会啊。”

  “那十二层的饮水机不是你修好的吗?”阳起石觉得这事儿好玩儿极了。

  “哦,我也没怎么修,它就是抽水管被茶叶渣子堵住了而已。阳总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赵问荆在旁边心平气和地插嘴说:“全公司都知道了,有人把你修饮水机的录像发到公司群里去了。”

  “啊?为啥?”商陆懵了。

  “新鲜呗,老总亲自撸袖子做维修工。”赵问荆笑了一声,把那个录像又在投影仪上播放了一遍。

  阳起石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儿:“我建议,这视频最好也发到网上,宣传一下正能量。”

  “985本科毕业、清华直博的理科大神,最后也是维修工的命运。挺好的,说明咱们商陆比较务实。”赵问荆跟阳起石一唱一和。

  商陆愁眉苦脸地看着视频当中盘腿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自己:“怪不得下午大家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微妙的同情……可是我联系总务,总务根本就不派人来修啊,这个问题首先要解决一下吧。”

  “的确,”赵问荆用手指滑动着平板,“主要是物业公司的问题,现在咱这栋大楼的物业还是原先这栋楼的所有人签约的公司,后来咱光影把这栋楼盘下来了,物业没有换。这个物业公司同时管着不少这种不新不旧的大楼,估计就是混吧,员工也都不是什么有劳动力的。光说咱公司的那些个公共卫生间啊,不知道女厕怎么样,男厕我都不想走进去。”

  阳起石继续说:“总务那边跟这家物业公司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上次反应过一次卫生间的卫生问题,结果居然吵起来了。”

  “不能换家物业吗?”商陆问。

  “要是能换,早就换了,”赵问荆发愁地说,“原本能够盘下来这栋楼,就是跟原来的房地产公司讲了不少人情的。要是我们做了什么让他们不顺心的事,惹到了他们,将来我们也不好做。现在的这家物业的老总,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总的女婿。”

  商陆抿着嘴,无话可说,平静地点点头。

  “这么一想,要是把商陆这次修饮水机的视频发到网上,炒到热搜,带动话题到物业不派维修工这方面的话,说不定会有点儿效果。”阳起石灵光一现,如此建议道。

  赵问荆虽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多好的主意,但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那商陆,你一会儿去操作一下。上热搜榜就可以了,别太过分,注意不要占用太多的公共资源。”

  “好。”商陆记在待办列表里,然后和他们继续讨论下一个公司事宜。

  会议进行到末尾的时候,三个人的嗓子都不同程度的干涩起来,赵问荆端起水杯,小口喝着润喉:“最后说一说下周董事会的问题,关于海外分公司的方案最开始是阳起石做的,最开始我也想过要不要让你直接去担任你自己的方案的负责人,但考虑到语言方面和总公司工作方面的问题,又觉得还是商陆更合适一些。”

  阳起石举双手赞成:“让我从零开始学日语的话恐怕要耽误一年了,找翻译又觉得不够放心。”

  “不过商陆毕竟没有任何经验,我没有质疑谁的能力,就只是客观来说。光是推商陆一个人过去,恐怕董事会其他人也不会同意,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阳起石你还是和商陆一起去比较稳妥。”赵问荆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商陆和阳起石就开心不起来了,两个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下,再一齐看向赵问荆。

  “而且商陆九月份怎么说都得回国来,即便说这个方案从下周开始就立刻启动,也就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一个季度呢,开个办公室而已,我觉得问题不大……”商陆弱弱地说。

  “总会有些意外吧,这些风险都要考虑进去。所以如果一个季度没办法完成,那就把阳起石留在那里继续。”赵问荆左右看了看两个人,“怎么,你们是关系不和?”

  “没有、不是……”阳起石和商陆沉闷地回答。

  赵问荆耸了耸肩:“那要不我再叫老常陪你俩一块儿去?”

  “不了不了,”阳起石立刻摆手,“常总到那里大概也就是吃喝玩儿乐儿,我怕到时他叫商陆陪他去夜店,那样我就要失去效率最高的帮手了。”

  商陆反而还挺希望常山能一起去的,他虽然对阳起石没什么特别的冲突,但关系也没有很熟,聊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唯一算得上是深入交谈的,也就只有过一次,那次阳起石甚至明确地对商陆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却要一路同行,还有什么比这更折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