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那一家子人,”常山求救一样看着赵问荆,“总觉得跟他们沟通累得要死。”

  “你不是有个翻译来着?”

  “不需要翻译,橘家每个人都会中文,尤其是老一辈儿,中文说得他妈的比我还要溜儿。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成语叠着成语,太恶心了。”

  “你知不知道你才是中国人,哪儿能这么说自己国家的经典语言文化的。”赵问荆叹了口气,“那怎么着,要不我陪你一块儿?”

  “行吗?你一会儿有空吗?”

  “下午有个会,上午倒是没什么事,”赵问荆看了看平板上自己的时间安排,“那个橘……叫橘什么?”

  “橘俊之。”

  “他什么时候联系你?”

  “说是我有空的话就尽快。”

  “那就现在吧,走。”赵问荆走去打开办公室的门,眼神示意常山走在前面。

  他们没有再可以找一个会议室,只是在常山办公室里用电脑开视频会议,赵问荆用平板旁听。联系到橘俊之的时候,是北京上午十点,日本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突然找你实在抱歉,原本应该提前预约时间的。”屏幕里的橘俊之看起来并没有很严肃,穿着也没有非常正式。

  这倒是让常山松了口气:“不会,您也知道,中国就算不预约也问题不大。”

  “哈哈,许久不见,看到你没有什么变化可真是让人安心。”橘俊之笑了两声。

  “您也是。”常山和橘俊之对着寒暄,直到赵问荆没有开麦地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常山赶快说正题。

  “不知道您今天这么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呢?”常山换了个坐姿,有些紧张地将双手攥在一起。

  他最怕的不过就是撤资,但目前听起来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倾向。

  “是啊,”橘俊之点点头,像是在思考要怎么提起这件事,“听说光影的董事会有了新的成员。”

  “是,半年前决定的,那时候也给青山集团的娱乐公司社长发了邮件。”常山如实回答。

  “我也是昨晚才叫人把那封邮件转发给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关于那位叫商陆的孩子。”

  橘俊之这句话成功让常山和赵问荆两个人都直起了腰,“怎么?”

  “我昨天和他见了一面。”橘俊之笑着摸了摸手腕上的表。

  意料之外的展开让常山和赵问荆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见面?和商陆?”常山也笑了,“这可真是太巧了,他最近确实是在日本旅游。不过你们是怎么见到的?”

  橘俊之说得十分婉转:“他同薤白一起,到我故去的友人家里拜访。”

  常山懵了,总觉得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系:“您故去的友人?”

  橘俊之点点头,“说来也是巧了,那位故友在生前曾收养了一个小男孩儿……”

  “该不会,”常山愣是感觉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个小男孩儿就是蒲薤白……?”

  常山看着橘俊之脸上的笑容变深沉,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猜测属实。他抽空看了一眼旁边的赵问荆,发现后者正在用手挡着半张脸,常山知道这是赵问荆感到震惊时候才会有的动作。

  “我也是昨天才刚刚得知,”橘俊之轻轻敲着桌子,笑容复杂得让人难以一眼看明白他的心情,“将近十年了,我尝试着找到那个孩子,却没想到一直找不到的原因、竟然是有小人在其中动了手脚。我也明白跨国去寻找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托关系……到头来也碍于一些政治因素不得作罢。将近十年,说句惭愧的话,我其实已经放弃了。但唯独、唯独留有一份执念,还在继续照料着故友留下的旧房子,然后就在昨天,薤白就出现在了那里。

  “和他们聊过之后,了解到商陆如今在光影任职,一瞬间我竟觉得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但昨日听闻,薤白去年被不雅视频风波所困,如今都没办法出现在贵国的荧幕上,当时真是于心不忍。

  “那孩子的所有亲人都曾经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当初我无能为力。虽说如今我已经是没有多大的能耐,但也不打算用一句‘无能为力’来搪塞了。我实在是、实在是希望薤白今后能够一帆风顺,看到他如今都没有放弃演员的梦想,就想到了你们。

  “可能商陆也向你求过情,但他的情面或许过于单薄,在这里,我也向你求情。常山,你是导演,又是副社长,不能让薤白重新出道吗?”

  冗长的自白结束,常山如梦惊醒一般用力叹了口气。无巧不成书,巧合过头了的话,反而是现实。他心里感慨万分,但看向橘俊之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愧疚:“如今让薤白远离这个圈子,才是对他的保护。不光是名誉上的保护,还是性命上的保护。”

  “性命?”橘俊之皱起眉,“这话是怎么说?”

  常山通过眼神向赵问荆征求同意,后者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前者就懂了对方是在允许自己说些什么:“我接下来所说的话,是出于对橘先生您的信任。”

  他想橘俊之一五一十讲述了蒲薤白过去承受的灾难,以及去年的那场悲剧:“虽然说主犯已经被逮捕,二审都判的死刑。但近期,有律师打算再为他争取再审,警方也动摇了,因为目前主犯周莨菪是唯一有可能知道那个逃犯的下落的人。”

  橘俊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如此说来,警方已经可以肯定那个逃犯是真的成功逃跑了,而不是已经死了?”

  “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是死的,很容易找得到。但一年了,最后的线索就是那个毒贩在杀死了同伙之后驱车开向国道,但恐怕是嗑药太多丧失了基本的方向感,所以直接开进了小河沟里。车在那里抛锚,警方原本判断那个毒贩多半是受了伤,想跑,但却掉进河里淹死了。但打捞了很久都没有尸体,才想到要放警犬。那个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用死耗子、死兔子来遮掩他的气味儿,警犬也没能跟太久。他逃跑的地方也恰好是城市监控还没有覆盖到的偏僻郊区,所以目前还没有监控拍到了他。”常山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看着橘俊之的反应。

  对方虽然表情沉重,但看上去并没有恐慌:“这里也就只能相信贵国警察的办事能力了。但,你们不让薤白出镜,难道是怕那个毒贩再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