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薤白摇着头,“我,没什么想哭的情绪来着,但就是……”

  “那你好歹告诉我你现在的心情吧,是开心还是难过?”

  “当然是开心了,怎么会难过啊!”

  “哦,那就行了,”商陆笑着揉了揉蒲薤白的脸颊,“你也知道我不是很懂世俗眼中的浪漫,所以提前做了个攻略,问过很多人,他们跟我说纪念日总而言之要吃顿好的。”

  蒲薤白稍稍吸了下鼻子,“一年啊,一年过得好快。”

  “很快吗?”商陆牵着蒲薤白的手,继续慢悠悠地走起来,“发生了不少事呢,细想的话又觉得很漫长。”

  “很快。”蒲薤白非常肯定地说着,然后抬起手自己抹着动不动就要涌出来的眼泪,“我以为……我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要不了一年呢……”

  “什么要不了一年?”商陆掏出手帕,耐心地替爱人擦着脸。

  “要不了一年,你可能就会跟我分手了。”蒲薤白小声说着。

  “呵,怎么还在说这种话。”商陆露出一丝无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原本以为不到一年你就会跟我分手,但不知不觉居然过了一年,你现在还愿意和我在一起,而且我也……”蒲薤白停顿片刻,用力回忆了一下,“我都忘了上一次想象你跟我分手的场景是什么时候了。”

  “那意思是说,你现在已经不会动不动就会有分手恐慌了?”商陆轻轻抱了一下蒲薤白的肩膀,“看来我的小目标达成了不少啊。”

  具体来说,这次来日本,商陆感觉满足感全都是属于自己的。以前在国内由于是公众人物的原因,他不敢轻易在公众场合和蒲薤白过分亲密。像是在人群中牵手、拥抱这种,听起来很普通,但实际上对他们而言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梦想。

  其实商陆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别人的看法,哪怕是遭到白眼,他都有信心可以用白眼儿来战胜白眼儿。在第一次于微博上公开出柜之后,商陆看到了国人的各种观点,精神上就产生了抗体。

  不支持、强烈反对、不在乎但也不看好的群众占据大多数,一旦认清这一点,商陆反而觉得群众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要得到的不是支持和认可,从来就不是。

  商陆只希望能够和蒲薤白好好过日子。

  但他知道蒲薤白很在意,很在意世人的目光的蒲薤白、在国内一直过着畏手畏脚的日子。那样再怎么乐观的人恐怕都没办法天天快乐,商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给蒲薤白打造出一个彻底轻松的环境,思来想去,都觉得离开那个国家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自己不是一个爱国的人就好了,如果说自己能够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国籍,那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但是商陆做不到,他觉得蒲薤白多半也不会喜欢那样的一个自己,所以折中再折中,他想到至少纪念日的前后他们可以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不过,商陆莫名怀有一丝信心,他总觉得终将有一天,他们在国内也可以手牵手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捧着他们当地的零食,互相喝着对方的饮料。也许是五年,也许是五十年,商陆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并且希望真正到来的那一刻,蒲薤白还愿意继续牵着自己的手。

  也许就正如蒲薤白所说,时间会过得很快吧。

  但光是等待的话,总归是没有进步的实感。努力去争取的话,时间又会变慢很多。商陆偶尔也会为今后而感到恐慌,但已经不会再因为恐慌而失控了。

  毕竟他深刻意识到如今有人在关心他,这世上有个人远比自己还要更关心自己。

  商陆发现自己总是在从蒲薤白那里得到一些什么,但自己真的好好给予对方同等的什么了吗?他已经开始捉摸不清了,感情这种事到底要不要谈论等价交换呢,所谓的等价又是以什么为参照物呢?

  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商陆发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想尽办法地给予对方一些什么,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他都想要给蒲薤白最好的。

  “这家店,看起来就很正宗。”晚上准时进店之后,蒲薤白被店里说日语的气氛吓得都不敢大声说中文,他靠在商陆耳旁小声念叨着。

  不过商陆却是很大声地讲着中文,“是很有年代感的店了,传说中是从江户时代就代代传承下来的手艺。每天接待的客人数量也是有限的,准备的食材都是最新鲜的。”

  今日为他们服务的大将在听到他们说中文的时候,还笑着朝他们点头,用中文说了句“晚上好”。

  蒲薤白再次双眼放光,“难道是会说中文的吗?”

  “哈哈,大概不是,兴许是总有中国客人吧。”商陆其实心里知道答案,他早早打电话过来说明了两个人今天的目的,通知了店家今晚希望能够包场,并且告知了他们是中国人的事情。当时接通电话的人满口说着“明白了、就交给我们吧”,商陆也猜不到大将和他的助手都准备了些什么。

  店面不大,很传统的吧台形式,一侧坐着客人,一侧站着做寿司的大将和他的两位助手。店内的氛围似乎也下了点儿功夫,只有吧台是亮堂的,其他地方偏暗,在压迫感和气氛感的平衡之间把握得很绝妙。

  蒲薤白左右看了看,“都没有其他客人啊,难道一个时间段只能接待一桌人……?”

  商陆假装不懂:“大概是吧。”

  “高……高级。”蒲薤白心底有点儿小兴奋。

  “你不给夏姐录视频吗?”

  “不录了,”蒲薤白嘿嘿笑着,“今晚是纪念日,我想好好和你吃饭。”

  可以说大将真的在准备语言方面下足了功夫,他每上一贯寿司,都会看看助手给他举着的提词板,蹩脚但却能让人听懂的中文发音显得他有足够的诚意。不过有关于各种鱼类的腌制方法就实在没办法用中文了,大将在说日语的时候居然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不过好在商陆能听懂大部分,所以会给蒲薤白逐一翻译。

  从前菜开始就是海鲜的重磅出击,一股接着一股大海的鲜味儿让蒲薤白以为自己是在赶海,口味太重的东西他是吃不惯的,像是小肌和青花鱼,一口下去他感觉他都能把昨天的食物吐出来。但他只要表情一变,商陆就会递给他一块儿腌制的姜,被姜拯救了味蕾的蒲薤白很快就忘了刚刚的刺激,继续从大将手中接过新的一贯寿司,一边听着解说,一边期待着味道。

  在吃到海胆寿司的时候,蒲薤白竟觉得自己是吃了一口大海的奶油,鲜甜得让他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