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蒲薤白先醒过来的情况并不少见,大多都是因为前一天商陆工作到很晚,所以蒲薤白通常不会赖床,总是眼都还没有完全睁开就伴随着闹铃声爬起来,为了准备当日的早饭。所以听到闹铃、关闭闹铃、起床预热烤箱这一连套的动作已经成为了蒲薤白的下意识。

  大年初一,手机闹铃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开始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蒲薤白被吵醒之后,下意识翻身摸向床头柜,摸来摸去什么都没找到,他才勉强睁开眼。偌大的房间,豪华的摆设,厚实的窗帘……蒲薤白茫然地揉了揉眼睛,想要坐起来的时候,身旁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他保持静止,侧过头确认着对方有没有被吵醒,在看到商陆还是睡得很沉的时候,松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说起来,这里是酒店啊。

  蒲薤白稍稍昂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照片,回忆着之前在德国的时候,自己破罐破摔一样的心境。

  那时候真的不敢随意幻想,将来有一天他居然真的能和商陆走到这一步。

  走到……这、这一步。

  蒲薤白后知后觉一样感觉脸颊发烫,翻身背对着商陆,把脸缩进被子里。

  手机闹钟很快就自动停止了,重新恢复安静的房间里,能够让他清晰地听到身后的人的呼吸声。他越听越是心痒,稍稍向后挪动了一点,直到贴上对方的身体。

  想到去年自己还因为害怕和对方有肌肤接触所以在被窝里要一点一点远离开呢,蒲薤白不受控制地傻笑着,心痒的感觉扩散到四肢,感觉手心和脚心都是痒痒的。

  身后的人又有了动静,床稍稍晃动了一下之后,蒲薤白就被身后的人抱住了。

  后背持续传来对方的热量,脖子那里还能感觉到对方呼气吸气,蒲薤白小心翼翼地握住对方的手,双手握住,然后抱在胸前。

  十分钟后,闹钟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

  昏昏欲睡的蒲薤白再次被惊醒,他开始分析这个手机到底是被放在了什么地方。从声音的大小来判断的话,好像不是在这个房间里,蒲薤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下定决心起床的时候,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有了动静。

  商陆的确是被第二次闹钟吵醒的,醒过来之后感觉相当厌世,太久没做都快忘了这种腰酸背疼的感觉了,他烦躁地坐起来想要把手机砸烂在地上。但坐起来之后,他才看到蒲薤白正背对着自己。

  背对着自己的蒲薤白,可真是让商陆感觉久违了。他凑近过去看了看蒲薤白的脸,看到对方眼睛还在闭着的时候,就判断对方还在睡,然后动作极轻地吻了吻蒲薤白的头。

  手机被他昨晚放在了吧台上,商陆下床走过去停止了闹钟,坐在吧台旁边醒了个盹。

  昨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冲撞着他的脑神经,商陆揉了揉脑袋,搓了搓脸,心情无比的复杂。

  以前他琢磨着上床不过就是生理需求,为的就是个发泄,图的就是一时的快乐。但和蒲薤白的经历,让商陆真正意义上的理解了“脱处”的概念,他远远地盯着卧室的床,盯着床头墙壁上挂着的合影,看着照片当中的蒲薤白。

  “想要让一个人幸福”,就只是因为多了这种想法而已,居然就可以给人这种程度的满足感了。

  商陆重新站了起来,朝着卧室的人走去,每走一步,头脑都会更加清晰,并且责任感也跟着加重一分。他回忆起小时候看过的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说小时候也已经是高中时候的事情,那时班上突然掀起一阵读世界名著的狂潮,大家闲来无事就会去图书馆借书,读完之后写写书评,在语文课上做个简单的演讲。

  他朋友先读的那本书,他问朋友那书怎么样,朋友难得没有说上来什么复杂的、带有深度的话。

  “挺好的。”朋友当时只是这么说,“但我不是很懂,兴许你会懂吧,有一天。”

  于是商陆也去读了,抱着极大的期待与好奇心,读过之后却觉得非常扫兴。他一点儿不理解这本书的作者到底是想传达个什么思想,复杂、充满哲理的句子堆砌在大脑当中,他理不清任何头绪,更不明白朋友的那句“兴许你会懂”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今商陆重新回顾了一下大脑里的有关那本书的片段,思考着如果是自己的话,轻与重,到底要选择哪一个。

  轻就是正面的吗,如同“光明”、“热量”、“存在”那样,轻就是两极当中的正吗?

  他坐到床边,沉默地注视着面前这个带给自己前所未有的体验的人,伸手摸向对方时,他感受到的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如今,商陆认为,重才是正面。“重即为正”这个想法几乎是悬在半空中,商陆还没有伸手把它握紧,就立刻再次将它放飞。

  不对,轻与重到底是如何对立的,根本就不重要。只是商陆选择了沉重,这个选择让他非常满足,仅此而已。

  比起漂浮不定,比起毫无追求,商陆更满足于现在的状态。他俯下身亲吻着爱人的脸颊,又掖了掖被角,确保对方还能继续暖和和地睡下去之后,心满意足地微笑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做过之后,会不会给薤白的身体造成什么负担啊?

  虽然说自己也没做得太过分吧……正想着,商陆扭过头看了看扔在地上的用过的套子和纸巾,以及床头润滑剂的空瓶子,表情再次严肃了起来。且不说他自己感觉怎么样,这场面看起来还真是挺有冲击力的,他下意识地摸向蒲薤白的腰,因为担心而陷入了焦虑。

  会不会肿了?要是肿了该怎么办?这和痔疮是一种概念吗?

  商陆绕到蒲薤白身后,掀开被子,趴下来仔细研究着。

  蒲薤白根本没有睡着,他就只是闭着眼享受着来自商陆的深情凝视和抚摸而已,总觉得今天早上商陆摸自己的头的时候动作格外温柔,他不舍得打断。但逐渐他就意识到商陆的行为有些不对劲了,后背阵阵凉意不说,奇妙的位置似乎能感觉到商陆的呼吸……

  “你……在干什么?”蒲薤白冷不丁地开口问。

  商陆吓一跳,“抱歉,吵醒你了?”

  蒲薤白翻过身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商陆:“说真的,你在干什么啊……”

  “我在看……你有没有、就是那个、我有没有伤到你。”商陆乖巧地跪坐在床上,一件衣服都不穿的话,画面看起来十分异常。

  蒲薤白忍不住想笑:“哪儿有那么容易就伤到了,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