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不如找银行贷款呢。”商陆不领情。

  “瞧你这点儿出息,你怎么不说你来年就资产千万呢。”商爸爸也不给面子。

  父子两个人再次对着瞪眼,但这一次,在旁边看着他们一来一回互相顶嘴的蒲薤白已经不觉得气氛紧张了。他开始反思,这兴许就是这对父子独特的相处模式,他们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沟通,但也不证明关系真的不好。

  蒲薤白其实感受不到商爸爸真的在作为一位父亲来对待商陆,也感受不到商陆在以儿子的身份尽孝,可如果拿去两个人的父子关系的话,又会觉得这是关系很铁的好哥们儿。

  “买套房子吧商陆。”大概是这次瞪眼瞪得眼眶干涩,商爸爸首先别开视线,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随后把酒瓶子举起来递给商陆。

  商陆思索了一阵,先把杯子里的饮料喝干,然后举起杯,看着父亲给自己倒满酒。“房子又不是必需品。”

  “不是,但也是,”商爸爸笑了笑,放下酒瓶之后举杯朝商陆示意了一下,“你瞧不起的那些物质化的东西,那是真正有它们的价值的。租的屋子再怎么温馨,到头来房东一说不想租给你了,你也没有办法。没有自己的房子,你就是漂浮不定的。”

  商陆也举杯,和父亲隔空碰了一下,酒杯端到嘴边,他没有喝,而是沉思了一阵。

  “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当然随便怎么样都行,”父亲的语气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不是一个人了,总得给对方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这句话正中商陆的内心,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非常有力度地搏动一阵,这种鼓动感迟迟没有散去。

  围着餐桌而坐的其他人也都不同程度地怔住,最不理解的莫过于商洋,他本以为父亲会非常反对商陆和蒲薤白的事。

  更不要说蒲薤白本人了,他人已经傻了,大脑断电一样开始无法处理当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怎么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努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认可了呢。

  “给对方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商爸爸见商陆一直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那样你能走得更远。”

  可能是父亲在自己的童年扮演了一个极权君主的形象,所以商陆总是在渴望着父爱的同时排斥着自己的父亲,商陆自己也搞不太懂,他觉得他的父亲并不关心自己,甚至都没有门口儿看门的大爷要关心自己。

  即便如此,商陆也一直期待着父亲能够以自己为骄傲,期待着父亲可以像漫画小说里那样,拍着自己的肩膀说“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很骄傲”。

  可惜等来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父亲的嘲讽和呵斥。

  你这样不对。

  你错了。

  你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商陆就不明白了,认同自己就是一件这么难的事吗。

  可现在,此时此刻,商陆看着父亲,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么多年自己所渴望的认可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在父亲眼中永远是那个错事不断的需要纠正的问题儿童,但那个问题儿童,在父亲眼中也已经慢慢长大。

  当初那个问题儿童,已经成长为需要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商陆舔了舔嘴唇,轻轻点着头,举了一下杯子,然后猛地一口灌进肚子。

  从喉咙到食道最后是胃,像是有一团火烧过,商陆第一次觉得酒精也能给予人无限力量。

  商爸爸笑了一声,“牛逼啊,都能一口闷了。酒量多少?”

  “看心情。”商陆放下杯子。

  “那今儿有没有心情?”商爸爸说着又要举起酒瓶子。

  “今儿不准有心情。”商妈妈抬手按住老公的手臂,“明儿还得大扫除呢,喝多了擦玻璃万一再失足坠楼。”

  “啧……明天就消化了啊。”商爸爸小声念叨着。

  “那要看肝脏的情况了,如果是正常成年人的代谢水平的话至少需要十个小时。”商陆眼都不眨地说着他脑子里的常识。

  商爸爸显然没有喝痛快,但看在老婆的面子上,还是放下了酒,拾起筷子继续埋头吃饭。

  那顿晚饭没有吃很久,收拾好了餐桌也才刚刚过八点。

  商爸爸说要陪商妈妈去饭后散步,夫妻二人穿好外套之后,商爸爸面无表情地把厚围巾裹在商妈妈的脖子上:“你就非得穿这个大领子的羽绒服,这不冷风都要往里灌了。”

  “我就喜欢这件儿。”商妈妈不耐烦地怼了回去,但一点儿没有阻止对方帮自己整理围巾。

  夫妻二人出门之前还嘱咐商陆去给蒲薤白洗个水果什么的,听到商陆应下来,才放心地关上门。

  家里又剩下三个年轻人。

  “……要吃水果吗?”商陆打破沉寂,“苹果橘子香蕉梨,哦对好像还有草莓。”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扭过头看了看蒲薤白和商洋,见那两个人表情都很不对劲,“怎么了啊,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