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溪走之前跟沈墨墨说她可以留在家里, 就算她不在，也能在这里做饭吃。沈墨墨捧着手机翻看刚才照的一大堆照片，傻笑：“我只能在这里做饭吃饭嘛？”
段若溪愣了下, 她把这当作一个正经问题, 于是回答：“也可以在这里画画，画完收拾好就行。也可以在这里休息, 总之, 都可以。”
沈墨墨迟迟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她差点就要说：那这和我住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吗？
——好险！
沈墨墨捂住自己嘴巴心想如果自己真这么说了，段若溪恐怕也会点点头说：都可以。
好可怕啊，段若溪这种丝毫不会拒绝, 什么都能接受的个性。
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蹬鼻子上脸……不行不行, 得时刻提醒自己：不是我们关系好, 只是因为段若溪很奇怪。
沈墨墨松口气, 段若溪那边开了门, 她听见行李箱轮子滚动，然后是一句轻轻的：“……如果这样能让你心情好点的话。”
“嗯？”
沈墨墨困惑抬头，段若溪把门带上, 屋内陷入寂静。
段若溪刚说什么了吗？
沈墨墨有点想打消息问她这件事, 但一低头就发现自己翻到了最开始的旗袍照片，屏幕里那一张让她脸庞瞬间熟透，她慢慢捂住眼睛蹲下来, 有点无法承受。
因为是不小心的走光, 我还是删掉吧……
沈墨墨在指缝里看屏幕, 痛苦地挪动手指删掉了那几张。
但是, 怎么说呢。
“……段若溪，你原来喜欢这么大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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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天很特别, 所以沈墨墨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停留，她收拾好衣服后背起包，觉得自己又行了，一定可以继续完成剩下的计划！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实在不妙。
沈墨墨去咖啡厅吃饭，这是一家她期待了好久的咖啡厅，结果咖啡厅今日停业。
沈墨墨一个人去卡拉OK，结果搞半天机器也不会，最后只好叫服务员来设置。她饿得吃了好多免费果盘，结果闹了肚子，歌也没唱成。
沈墨墨去附近最热闹人最多的商场里，争取能在里头逛三家店以上，还想做到边吃边走。结果被熊孩子撞到，甜筒掉在地上，她只得到一个熊孩子的鬼脸。
她去商场里的猫咖，被跑酷的猫撞倒饮料，被咬了一下，被哈了五次，沈墨墨哭丧着脸把刚买来的罐头还给店员说：“我不喂了，它们都不喜欢我。”
猫咖在商场的露天部分里，沈墨墨垂头丧气出门，一滴水落在她鼻尖。
沈墨墨迷茫抬起头，发现刚才还晴朗万分的天空浓云密布，大雨倾泻而下，沈墨墨被淋湿了一点，但她很快退回屋檐下。
“……为什么啊。”
情绪终于无法抑制，沈墨墨蹲下来，抱住膝盖。她埋在膝盖间，想哭的不得了。她想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运气太差，还是又做错了什么，所以老天要惩罚自己。
她宁愿是后者。因为运气这种事，她向来没好过，而且也不晓得如何让它变好。
今天已经过了一半，沈墨墨从包里取出《呆瓜大冒险》，把上头的计划一件件删去。不是做到了，而是做不到。
接下来本来要去儿童乐园的。
但那里几乎不在城内，这个天气也不好去，沈墨墨还没带雨伞。也许一切还能补救，可更致命的是她已经彻底丧失了勇气。
她缩成一团的样子像个空空的罐头杵在猫咖门口，等待店员出来“处理”她，回收进垃圾桶。等着等着她听见脚步声接近，她心想有客人来了，自己该让开了。
沈墨墨慢慢站起来擤了下鼻涕。她低着脑袋挪到旁边，结果却被那个客人拦住。
“对、对不起……”
沈墨墨往左边挪一步，对方也往左边挪。沈墨墨又道歉又往右边挪，结果对方也跟着她挪。
沈墨墨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故意的。她心情本来就不好，碰上这种事情难得想执拗一把。她这次还是往右边挪，而且往前走的时候用了点力气，希望那个人可以及时闪开——结果那人没有，她甚至还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气冲冲的沈墨墨。
“干嘛，生气了？”
沈墨墨一抬头就看见笑眯眯的苏昕。她捏捏沈墨墨发红的鼻尖，抚了下她肿肿的眼皮：“又哭了。”
酸气一股脑儿地冲上鼻间，沈墨墨攥着拳头努力憋着，苏昕就笑她：“呆瓜勇者连哭的勇气都没了？”
“才、才不是！”
沈墨墨下意识开口，结果眼泪就止不住了。她边哭边咿咿呀呀问苏昕怎么知道的呆瓜勇者，苏昕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不小心捡到了你的《呆瓜大冒险》，还不小心翻了一下——”
沈墨墨的棉花拳头打在苏昕胸口：“你看我日记！”
苏昕就笑：“我不知道那是你日记嘛。而且，沈墨墨，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呢？”
沈墨墨一下子支支吾吾的。
一转攻势的苏昕继续说：“况且你现在很可以啊，在我这里工作还去给段若溪做饭、画画。就不怕我生气？”
苏昕知道了！
沈墨墨震了一下，她万分愧疚的同时心里对着段若溪说对不起，有点想逃避现实的沈墨墨顿时捂住脸说：“对不起、对不起嘛。”
苏昕把她挡住脸的手指头卸掉，沈墨墨一睁眼就看见她扬眉说：“所以，那么多事都瞒着我，是不是可以原谅我看你日记的事？”
总觉得跌入了陷阱，可沈墨墨就算知道也会跳进去。她不停点头说可以原谅，可以原谅的！苏昕就摸着她脑袋：“好啦，那别哭了。我们下一站是儿童乐园，对吧？”
咦？
沈墨墨怯怯抬眼看她：“我、我们？”
苏昕回望向她，笑意不减：“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走吧，我开车过来的。”
她想到什么又回头，补充上一句：“不是我载你去，是我和你一起去，一起进儿童乐园，一起陪你过生日。听懂了吗？”
对沈墨墨要多点耐心，多点解释。
这是苏昕决心改变的。而沈墨墨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说好，低头，牢牢记住“陪你过生日”这句话，然后把最后一滴泪水留在这里。
开车途中沈墨墨忍不住问苏昕有没有生气，她指的是生日和段若溪的事，苏昕看了她一眼说：“今天是你生日，不和你计较。”
今天不计较，那是不是明天就要完蛋。
沈墨墨瑟瑟发抖。
“不过为什么要去儿童乐园呢？”
苏昕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图，她从看了日记那天起就对这个很好奇。而沈墨墨则回答：
“因、因为是我小时候很憧憬的地方。但爸爸妈妈从不带我去。长大以后我又不好意思去……我怕被人说，明明都不是小孩了，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地方玩。”
苏昕听后半天不说话，沈墨墨戳戳她腰，苏昕被逗笑，她扭头逆光，看不清她表情，但沈墨墨听见她说：
“没事啊，反正在我这，你就是个小孩。”
沈墨墨听得心里暖和，这时候身上刚才被雨水打湿的地方也晒干了。不过她还是会想：小孩的话，是不是还是不能和你站在一起，就像那个学长一样，和你平等地对话呢？我为什么要这么贪心呢，我为什么希望得到更多呢？
没人教过她的事，沈墨墨仍然在慢慢学习。
到了儿童乐园，一下车苏昕就牵起沈墨墨的手：“别走丢啊。”
沈墨墨假装生气：“没有那么笨！”
结果一进儿童乐园沈墨墨就开始乱跑，因为——因为真的好大啊！和想象中不一样，这家儿童乐园可以算得上小型室内游乐场，难怪要开在这么远的地方。
和我小时候路过的那种完全不一样！
苏昕去买个饮料的工夫沈墨墨就消失了，不过苏昕也不着急，毕竟这里需要购票入场，沈墨墨肯定是在这里头。有玻璃门围着呢。
这样多好。苏昕也希望能建起玻璃墙围住沈墨墨。知道她在哪，也能放心让她去。
“……好像个监护人啊。”
苏昕自己吐槽自己，她摇头失笑，心想自己还是想太多，怎么可能会到那个地步呢？
不过，哪里是家长休息区……？
苏昕正要去找个地方坐下的时候却被一个泡泡球打中，她回头正要“教训”一下那个熊孩子，结果就看见了沈墨墨扒着栅栏冲她笑。
苏昕从没见过沈墨墨笑得这么灿烂。没有些许怯懦，没有恐惧，没有勉强。只是单纯感到了快乐，所以自然而然地笑。
苏昕也不禁流露笑意。她喊了声：“好啊，沈墨墨，你给我等着！”
说着她就不顾形象地跑了过去，沈墨墨“嗷”了一声开始逃跑，两个成年人在儿童乐园里奔跑追赶。还好这里都是孩子，还好孩子们不会觉得，这种幼稚的玩闹是多么奇怪的事。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地倒在了泡泡球池里。
这里有许多个泡泡球池，沈墨墨找到一个没人霸占的，就拉着苏昕躺在里头。沈墨墨出了好多汗，她大口喝可乐，气喘吁吁的。她偷偷看一旁的苏昕，她直到现在才拿出手机，应该是在处理事情。她心里想苏昕那么忙还愿意来陪自己过生日……又让人高兴，又让人心生愧意。
她小声问：“学、学姐……”
苏昕立刻抬眼看她，沈墨墨犹犹豫豫的：“我……我真的觉得你人好好，虽然我老是在给你添麻烦，可你还是愿意跟我在一起。”
苏昕笑眯眯地说：“不会啊。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因为不用考虑很多事。”
沈墨墨也不知道这是在夸自己还是什么，她显得困惑，苏昕就忽然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个秘密。”
沈墨墨迷茫点点头，她靠近，认真听。她听苏昕说：
“其实我把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看作动物，所以我才能应对这么多事。像那些不好对付的长辈就是鳄鱼，狐狸，虽然得费尽心思，不过这世界上也是有人能饲养的。朋友啊，同学的话就比较亲切，可以是猫猫狗狗。”
那，我呢？
沈墨墨用眼神询问。
苏昕就笑，她回答：
“你呢，就很特别，只有你是仓鼠。得放在掌心里给你喂吃的，还得定期把你腮帮子里藏的那些烂掉的瓜子都吐出来。可别不愿意，这是为了维持你的身心健康。”
沈墨墨沮丧：“所以，我很麻烦。”
苏昕揽过她肩头说：“但是我最喜欢和仓鼠呆在一起，会很轻松。”
沈墨墨沉默了半天，她才慢慢说：“可我还是觉得不好。”
苏昕有点惊讶，她问为什么，沈墨墨就嘟囔着说：“如果我是仓鼠，什么都要你照顾，太麻烦——”
也太不平等了。
苏昕捏捏她脸问：“那你想当什么？”
沈墨墨心想，我想当一个人，和你一样的人，你那个动物世界里唯一的人类。可她没敢说，因为抬眼的瞬间她发现苏昕的眼神很认真，她好在乎自己的想法，她好害怕沈墨墨又把瓜子藏起来。
可沈墨墨还是不敢开口，她怕有什么话会一下子冲出来，颠覆一切。所以她咬了下舌头，任痛觉刺激出泪水，她只能回答，我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