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吗

  燕迟坐在客厅里等了许久, 目光顺着庄似的家居从左看到右。

  北欧风格的装修,黑色调显得高档。

  那边是一个开放式厨房,光线明亮。

  落地窗旁边放着一个很大的机器, 燕迟觉得应该是健身机之类的东西, 因为旁边还放着瑜伽垫。

  燕迟抬起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收到一条消息。

  江斯若 - 可能要很久。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燕迟知道她要说什么, 江斯若这么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应该是想说改天再吃饭之类的话,于是快速打字回复。

  燕迟 - 我先去餐厅等你。

  她才刚把消息发出去, 江斯若的消息就发过来。

  江斯若 - 要不今晚算了,改天一起吃饭。

  然后对方很快就撤回了。

  上方显示正在输入。

  燕迟默默地等, 然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江斯若 - 好的。

  -

  庄似发烧发得迷迷糊糊,再加上喝了酒,体温在持续升高。

  她没有睡着, 只在短暂的几秒内陷入过一次睡眠, 睁开眼时全身都是冷汗。

  她侧过头,呆呆的望向床边的江斯若,嘴唇动了动。

  江斯若用湿毛巾帮她擦着额头, 把温度计取出来:“退烧了。”

  夜色依然安静, 窗外偶尔传来楼下公路的喇叭声。

  庄似可能是因为生了病, 比平时脆弱许多,她看到江斯若,鼻尖有些发酸。

  庄似不记得江斯若已经多久没有这样陪着自己了。

  这些年一直在前面奔跑, 却总是忘记回头看她。

  可无论自己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 站在怎么样的高处, 到最后愿意陪伴自己的,也只有江斯若一个人。

  借着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庄似看到江斯若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连衣裙,长发刚才被随便扎成丸子头,鼻梁高挺,清澈的双眸中比以前多了一份沉静。

  曾经的那个小累赘,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长成了一个女人。

  庄似:“若若,刚才你和燕迟一起来的。”

  江斯若知道她退烧之后精神还不错,刚好她也有话想和庄似说,于是忍住想要起身离开的冲动,坐在原处看着她:“嗯。”

  庄似:“你从小就不喜欢燕迟,你最近是怎么了?那些上层社会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真担心你继续和她在一起相处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江斯若心不在焉地垂着眸,没有说话。

  庄似:“是她纠缠你吗?”

  庄似说完,伸手抓住江斯若的手腕,说道:“明天你搬到我家来住好不好,不然无论你到哪里,都没办法逃过她。”

  女人的身上有一股淡香,丝丝缕缕就像是清甜的糖,这是江斯若最熟悉的味道,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过。

  江斯若又想到那个冬天,庄似的毛衣在学校被暗恋她的男生撕烂。

  下午还要上课,她和庄似中午就躲在学校外面的桥洞底下,庄似穿着那件毛衣,靠在墙上,她蹲在庄似面前,一针一线的帮庄似缝。

  那时候的太阳那么温暖,她能感受到女孩呼吸时腹部一起一伏。

  江斯若:“以前我觉得那些有钱人都是一样的,我看他们不顺眼,那是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

  庄似微微一愣:“你是什么意思?”

  江斯若鼻尖酸涩,轻声道:“我喜欢你,庄似,因为你在我面前,我看不到任何人的好。”

  黑暗中,庄似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燕迟告诉过江斯若,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

  别人哪有那个精力和那个时间来猜你在想什么。

  所以现在江斯若说出来了。

  庄似握住江斯若的手,坐起来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若若。”

  江斯若一愣。

  庄似:“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只有站的高,我才能保护你,有些人天生就含着金钥匙,但我们只有靠着自己的努力才能走到她的位置。等我达到了我的目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江斯若从来都是听庄似话的,但现在她拧着眉,什么也没说。

  江斯若垂下眸,一股极度失望的情绪从眼底缓缓浮起:“庄似,你知道吗。和你分开的这几年,我看到了很多事,有些事情,和那时候我们认为的不一样。”

  庄似疲惫的闭上眼,似乎睡着了。

  江斯若便没有再说。

  庄似体温又有一些升高,江斯若帮她盖好被子,低声道:“睡吧。”

  庄似忽然睁开眼:“你忘了以前我告诉过你的吗,那些有钱人,一个个都是这样的,道貌岸然,好像举手投足都被礼教约束,但其实最阴险狡诈的就是他们。”

  江斯若皱眉看着她。

  庄似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掀起衣摆,对着江斯若:“今天我身上的这几道抓痕,就是聚会时留下的。”

  江斯若的目光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腹部,上面有几道狰狞的血红色抓痕,可以想像那些男人在袭击庄似时是下了多大狠手。

  江斯若又移开视线:“等会我让人把药送上来,你自己记得上药。”

  江斯若起身想走,手却被拉住。

  庄似皱着眉,呼吸灼热而不规律。

  江斯若轻轻的掰开她的手,庄似依然紧紧握着不松。

  江斯若没有办法,又重新在床边坐下:“快睡吧,我还和人有约,等你睡着了,我必须走。”

  庄似的头脑昏昏沉沉,但毕竟烧退了一些,神智逐渐清醒,也就没有刚才那么脆弱了。

  江斯若这样一说,她便放开手。

  庄似又开始想明天工作上的事,并没有把江斯若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若若永远会在她身边陪着她的。

  江斯若皱着眉,抱着腿坐在床边,抬头看向那边窗外的夜色。

  -

  燕迟坐在餐厅里,低头看着手机。

  已经是晚上十点,还好这个餐厅是类似于清吧的地方,入夜之后四周放起歌,人不减反增。

  燕迟先叫了酒。

  手机就放在桌边,一直没有动静,她抿了一口酒,然后又抿一口。

  有些时候有些画面有些声音会深深地印刻在人的脑海里,被人记着一辈子。

  如果说有什么声音让燕迟终生难忘的话,那就是刚才在庄似家,听到的那一声清脆的锁门声。

  两个人走进房间,锁上了门。燕迟撑着额头,深深吸了口气。

  她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洒脱。

  她其实很害怕江斯若不要她。她现在之所以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出现在江斯若面前,那是因为江斯若一直没有表现出厌恶之类的情绪。

  如果江斯若对她的追求说出一个不字,那她会立马消失在江斯若的面前。

  燕迟正喝着酒,忽然对面的椅子被拉开。

  一个人,在她对面坐下。

  燕迟抬眸看清楚来人,神色微微敛起,一层寒霜从眼底升起:“是上次的酒还没有喝够吗,又来自讨没趣。”

  昏暗的光线下黎溪妆容浓艳,衣领开得很低,皮肤雪白,隐约可以看到沟壑。

  燕迟忽然想起,黎溪背后的Dawn是国内知名的餐饮集团,本部位于江城,旗下有很多家子公司。

  今晚的餐厅是助理帮忙订的,名字叫DCream,也是以D字母打头,风评优秀的大餐厅。

  燕迟记不太清,这好像是黎溪自创的品牌,江城独有一家。

  黎溪娇笑:“哎呦,燕总这张嘴啊,我真是又爱又恨。”

  舞台上传来的歌声震耳欲聋,心脏也随着鼓点一颤一颤。

  黎溪凑近,轻声道:“怎么了,在等人?你的小妻子,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你。”

  燕迟看着她,一字一顿:“滚开。”

  黎溪退回去,悠闲地靠着椅背,一下一下的拍着手:“居然有幸听到燕总说狠话,看来我今天真是来对了。”

  “好了,不逗你了,我想和你告个别。”

  黎溪勾唇,笑得妩媚:“我明天要出国了,可能很久不能回来,特地来和你说一声。”

  燕迟抬眸看着她,眼底寒光微闪。

  黎溪:“有没有舍不得姐姐?我记得以前我每次离开燕家时你都不太舍得。”

  燕迟轻声道:“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把信任给了你。”

  黎溪看着她笑了一声,缓缓推开椅子,风情万种的走出了餐厅。

  燕迟盯着她的背影看半晌,又抿了一口酒,感受到滚烫的热意涌上脸颊,她迟来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喝的有些多了。

  因为要等江斯若,她并没有点菜,空着胃喝了些酒,现在胃中翻江倒海,有些难受。

  怎么会还没等到江斯若就醉了呢,明天就要离婚,等会江斯若来这里,她有话要和对方讲。

  她本来想和江斯若说的话,都记得不是很清晰了。

  燕迟揉了揉太阳穴,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燕迟拿起来一看,是江斯若发了一条语音邀请。

  周围的音乐声太吵,电话里说什么都听不清。

  燕迟拿着电话来到餐厅门口,点击接受。

  电话那头传来江斯若的声音:“我现在过来。”

  燕迟默了默,问道:“庄小姐现在还好吗?”

  江斯若:“还在发烧,现在已经睡了。”

  燕迟:“嗯,你来的路上小心。”

  江斯若隐隐听到燕迟这边环境的吵闹,问道:“你在餐厅等了多久?”

  燕迟听到她语气里的关切,神色稍缓,温声道:“没有——”

  话到嘴边忽然顿住,不上不下怎么也发不出来,最终变成模模糊糊的呢喃。燕迟大脑“嗡”的一声,伸手扶住门框,她试图重新发音:“我……”

  江斯若愣了愣:“你?"

  燕迟眼神有些失焦,浑身发软,滚烫的热意从心底升起来,逐渐弥漫到全身。

  燕迟忽然想到什么,喉骨咽了咽,眸光微暗。

  她刚才喝的酒,有问题。

  江斯若的声音依然在耳畔,语气逐渐发冷:“燕迟?”

  必须快跑。这四个字在脑海中反复回荡,燕迟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双颊泛着诱人的红晕,表情冰冷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她勉强扶着旁边的门才保持住站立的姿势,攥紧了手机,刚想按下报警键。下一秒手机被人抽走。

  黎溪从她手中抽出手机,燕迟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被人抱进了怀里:“喝醉了吗,阿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