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是这世上最天真也是最残忍的一个群体。他们还没在社会中历练出收敛情绪以及自我调解的能力,有时候会因一件事,或者一个行为,放大心中某种负面的猜想,而这种猜想一旦占据整个大脑,他们就会被这些情绪驱动着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血红的手印在门把手上留下刺目的痕迹,女孩目光空洞,乌发浸染血水,此刻正从发丝的尾端坠落到地面。她一只脚的脚掌向前,一只却整个扭曲到了身后,配上陈旧染血的帆布鞋以及快要不能遮体的校服,看上去既惊悚又可怜。

  李宇本来是被女孩的样貌吓到的,因为这整个就是一个复仇厉鬼的形象。但那一身穿着与艰难向屋内行走的模样,又让人不由生出恻隐之心。

  而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莫名让他联想到初中班上的一个同学。

  那个同学的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平时看起来和女孩一样有些营养不良,不是很多话的性格,所以放学走出校门,经常受到一些地痞的勒索。

  不过,李宇所在的班级,同学们都很善良。在他发现那位同学被勒索,将这件事告知班里后,大家放学后就开始有意识的集结到一起,并在那位同学再次被地痞勒索时,举着班级中现找的拖把扫把黑板擦去和地痞们火拼。

  虽然拿的武器比较可笑,但那时候的气势是非常到位的。那些地痞估计也没见过这个架势,应该也没看清学生们手里都拿的什么,直接吐了嘴里的烟头,慌不择路的跑掉了。

  那时候的场景,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好笑。

  在那之后,一些同学开始以某科成绩太差会被揍的理由,邀请那位同学给自己补课,并支付高于市价的报酬,让那位同学顺利完成学业,甚至补贴家用。哦对了,李宇也曾是排队求补课人之一。他们的班主任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时刻站出来关照那位同学。

  来到这间商店前,李宇的朋友圈有时候还时不时的刷新出,那位同学出国留学后的生活。对方并没有因原生家庭带来的困苦迷失自我,反正在有能力后,将善意的种子播撒出去。

  真的,善良是会传染的。

  现在,同样是学生,同样被营养不良包裹的瘦弱身躯,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致使自己成为那般模样。

  在女孩艰难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后,李宇回到自己的卧室拿了一件未穿过的黑色衬衫,将衣服披到了女孩的身上。黑色的衬衫不会被血色染花,也遮住了女孩不少的狼狈。

  “谢、谢……”

  一只眼珠歪向李宇,模样清丽的女孩似乎想要勾起笑,却因僵硬的神经失败了。

  “没事。”

  李宇指尖微动,想要给女孩擦擦脸上的血,却怕冒犯到对方,忍住了。他坐到女孩对面的沙发,身边是抓着人偶的泽西尔。

  “说说,你的愿望是什么?”

  泽西尔的目光深邃,仿佛透过女孩的狼狈,看到了她的所有遭遇,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接待顾客时的专属面具。

  “愿、望……”

  似乎被这两个字影响,女孩抽动了两下脑袋,吃力的说着。

  “对,愿望。”李宇在一旁温和的接口。他向女孩摊开手,用手势安抚女孩的情绪,“你需要帮助么?”

  李宇询问:“你希望我们怎么帮你?”

  “我……”

  抽动着脑袋,仔细分辨着李宇话中的意思,渐渐的,女孩抬起了头,眼里有了光。

  “我……希望……”

  .

  “喂,你们听说了吗?城东区那片垃圾场住的老太太昨晚死在了屋里。”

  早晨,光线明亮的班级里,三五成群的同学们讨论起近阶段发生在城市中的怪奇事。

  另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接道:“听说了。那老太太好像是楚沫的姥姥吧?昨晚下了好大一场雨,听说老太太是滑倒才摔死的。”

  “得了吧张佳,你听那个版本都是过时的了。”一个皮小子反坐上自己的椅子。他抱着椅背,自得的分享最新听到的版本,手舞足蹈的模样仿佛昨晚身在现场般,“那老太太可是穿着一身红马夹没的。我妈可说了,穿着一身红没的人,最后都成了厉鬼,你说楚沫她……”

  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到了最前排江雅的耳中,令她不堪其扰的皱着眉捏了捏鼻梁。

  昨晚驱魔未成,反而看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即使她奔逃回了家中,可夜里的噩梦依旧让她整夜无法安宁。她开灯钻在被子里一夜,但依然觉得暖光照不到的位置有血液在爬动,最终汇聚成楚沫摔了个稀巴烂的脸。

  “你说楚沫她……”

  “哎,真可怜。”

  “也不知道楚沫……”

  此刻,同学们左一句楚沫,右一句楚沫的讨论,成了压倒江雅理智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楚沫楚沫楚沫!你们讨论够了没有??!!老在那说一个死人干什么?!!”

  她本来就厌恶透这个名字,再加上一整晚都被自己的疑神疑鬼折磨的有些神经质。此刻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那些窃窃私语,江雅不由拍案而起。

  “……”

  班级里因为江雅的暴喝而陷入死寂。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江雅,几个人的嘴微张着,看她的表情好似在看异世界的怪物。

  “江雅……我没听错吧?”那个皮小子指了指江雅的后背,瞪着眼睛,“楚沫不是在你身后么?你怎么说她死了?”

  “什……?”

  暴怒的表情僵在脸上,江雅咔咔咔的转过头,看到了身后背手站立的楚沫。

  她还穿着那套洗的发白的校服,脚上是不知穿了多少年的陈旧帆布鞋,可即便打扮的如路边的乞丐,衣领之上的面容依旧清丽动人。

  那是一种苍白中透着楚楚可怜的脆弱美感,就好似一朵需要人呵护的花朵,而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

  面前的人确实是楚沫。

  江雅十分确信。

  因为这样的气质,就算化成灰江雅都认得。

  此时,楚沫正站在通往座位的过道上。她注视着表情僵硬到有些狰狞的江雅,勾起一抹腼腆的笑。

  楚沫歪了歪头:“江同学,刚刚你在说……谁死了呀?”

  平时胆怯而显得细小的声音,此刻染上了些许俏皮。楚沫好像变了,却好像没有变。

  “……没、没说谁。”

  江雅翕动着嘴唇,须臾,如同泄了气的气球般让开过道。

  “是么?”

  楚沫看起来不置可否,但她还是就着江雅侧开的过道走了过去。

  楚沫直视前方,江雅低垂着眸。两人的视线并未交缠。当两道身影交错,楚沫飞扬的发丝触碰到了江雅的鼻端,那上面——

  隐隐有铁锈味涌入鼻腔。

  江雅骤然抬起眼,那一瞬间,满脸是血,五官扭曲的楚沫似乎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让江雅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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