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赠秋:......
别的不说, 她现在这股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心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浴室中水雾翻涌、热气蒸腾,陆赠秋但觉有极细小的水滴逐渐凝在她身上, 颇像是身处三月的回南天,只消一会儿, 人便被这云似的水汽镀了一层湿热的粘腻。
就连眼上所缚的那根纯黑腰带也被水汽浸透大半,蒙在眼睛上有些黏连, 叫陆赠秋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试图同它隔出一点距离来。
阁主眼下刚刚沐浴完毕,人甚至比内力滚过几轮后的温度还要高出一截。故而被封住视觉的陆赠秋能清晰地感知到阁主手掌的温度,感知到林尽挽修长白皙的指骨是如何紧紧地扣住她手腕。
有一滴滴未干的水渍, 从阁主指缝间缓缓淌到她手上。
感受到转瞬即逝的微凉触感,陆赠秋不自觉颤了一下,骤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究竟是同谁身处何地——
她还从未和阁主,在这种情况下靠得如此之近。
些许是屋内的热气流走一些,门口那扇木门无风自动,忽然又合上了。
“没......没干什么。”陆赠秋脑子有些卡,迟疑半天还是答道。
但怎么这话听起来, 一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闻言, 林尽挽却眸色更沉, 她甫一恢复对身体的掌控权,便发现自己周身竟浸在热水中。再抬头,陆赠秋居然正在此处, 双眼缚带、衣衫凌乱。
陆赠秋一贯不很留意细节, 以至于她压根就没注意到, 她身上那件解开腰带后的衣袍早已松松垮垮。
同她在一起后,秋秋向来都只在公开场合敢同她说些调侃的话, 一旦两人私下相对,白日里无所畏惧的小陆客卿便会刹那间安静下来,乖乖地同她拉开安全的距离。哪怕在夜晚共同入睡,两人之间隔开的空隙堪比从临安到燕京。
所以在浴池这样的地方看到陆赠秋,林尽挽着实疑惑。
“没干什么?”她轻轻地问了一句。
陆赠秋回神,这次匆忙解释:“小阁主忘记带沐浴后要穿的浴衣,我只是进来送一下而已。”
话罢还补充道,“我刚进来的。”
林尽挽眉心微蹙。
十七岁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忘记这种关键事情?
“所以阁主,你要不松开我,我好回避一下?”半晌无人答话,陆赠秋更加忐忑不安,感受到紧握自己的那只手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稍等。”
收到提醒,林尽挽却也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阁主忽然松开陆赠秋伸过来的那截手腕,转而抓住那件白衣。心经内功骤然运转,有如一轮骄阳滚过,林尽挽身上水渍尽数消失,伴着一阵水声,她起身很快地穿好浴衣,施施然地缓走至陆赠秋身前。
水声微动之时,陆赠秋便已身形僵在原地。她同眼前人以伴侣的身份相处这么多天,又如何不知阁主白日宽大衣袍之下,是怎样的轻盈劲瘦。
立马停止脑中愈发飘忽的想象,陆赠秋在原地嗫喏了一阵,终于从齿间挤出句话来:“那阁主,我就先出去?”
是问句,人却压根没想得到林尽挽回答。陆赠秋转身就要离去,同手同脚地往门口走,再不复先前敲门送衣的气定神闲。
着装整齐后的林尽挽呼出一口气,看到陆赠秋溜走的背影却唇角轻扬,压低声音故意道:
“你走什么?”
这四个字对陆赠秋的冲击力极大。
“啊——”陆赠秋卡了一下停下脚步,怀疑道,“我,不该走?”
毕竟两人在一起后,她和阁主好像还真没在这种场合共同待过。
“如若是‘她’在这里,你还要走么?”
林尽挽倒不是非要吃自己的醋,只是此刻人忽然发现秋秋在对待十七岁和二十七岁的她时,态度似乎不太一样。
“阁主,”陆赠秋无奈开口,“你也不必把自己分得这样仔细罢?”
不愧是同一个人,说‘她’这个字时的语气都这么相似。
但是说起来......
陆赠秋心虚地没回头,如果是那个十七岁的小阁主在,她还真没准会调侃两句再走。
换成现在的阁主?
嚯,真算了。
毕竟阁主承受力比她高的多,相似的把戏玩一次,阁主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反客为主了。
比如上次在太川阁上,她不过是挑衅地啄了啄阁主,哪料到之后会被林尽挽亲得晕头转向。
也算另一种程度的学习能力强了。
陆赠秋在这里浮想联翩,不过一会儿,人又听到阁主问:“所以是不会么?”
林尽挽估摸她至少还要在此停留六个时辰,故而不紧不慢地向陆赠秋走过去。
或许在某个角度来说,她须得谢谢十七岁的林尽挽。
她和秋秋在一起确实不假,但两人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似乎有点克己守礼的过分。在外倒还好,私下相处的一举一动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约束般不自然,像是什么隔阂一般。
她也是想,和秋秋多亲近一些的。
眼下这样的境况,或许就不错。
听到脚步声,陆赠秋有点想夺门而出迅速离开,但听到阁主不咸不淡的语气,又犹豫要不要再解释几句。
却冷不丁感受到身后的温热。
林尽挽未摘下她眼上的缚带,只单手将她拥住,俯身靠在她耳边道:
“秋秋?”
感受到阁主动作,触觉愈发灵敏的小陆客卿不自觉地绷直身体,腰间传来细微的、很想躲的痒意,她磕磕巴巴地应了下来。
林尽挽一袭白衣青丝如瀑,方才虽用内力烘过一轮,但发尾终究还缀了些许水滴。随着她向前倾靠的动作,便一点点地滑落在陆赠秋脖颈处,顺着肩骨隐在更下处。
长久无声,陆赠秋一早被浴池热气蒸得有些发干,现下感受到阁主的气息,下意识地抿了抿干燥的唇,喉咙微动。
“阁主,我有点痒。”宁小家主给她们划拨的院落向来万分安静,入夜后更不会有谁来打扰。些许是察觉到这太过静默的气氛,陆赠秋刻意地放低声音,好似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右手向后试探性地碰了碰,果然触碰到一片衣角。陆赠秋捻了捻如云般柔的衣,又松手试图摘下蒙眼的缚带:
“那,我把眼罩摘......”
摘字止在唇边。
林尽挽低头忽地凑到她脸旁,很轻地碰了碰她,于是陆赠秋的话便戛然而止。
沾着水汽的唇似鱼般游弋,若即若离地飘过她每一寸。
眉骨、眼睑、侧脸......
空气中依旧水气朦朦,已凝成实质的水滴粘连在裸露的肌肤上。此刻的温度却似乎比几息前更热更燥,呼吸间冲入鼻间的水汽甚至都在烧着。
陆赠秋强忍着不叫自己颤得太过分,往左躲闪却似自投罗网般,和身后那人贴得更紧。
细碎的吻一点点落下,被抚过的地方泛上一抹淡红。两人的鼻息交叠、逐渐成一致的频率。
轻微的呼吸愈发清晰,坚定地钻进陆赠秋的耳朵,像是什么厚重的东西般敲着鼓膜,叫她一时再听不见什么别的声音。
阁主没有轻易地放过她,她下移,留恋般地蹭了蹭陆赠秋颈窝,而后向前近了不过几寸的距离,语气轻柔:
“秋秋,我可不可以再放肆些?”
什么放肆?
陆赠秋还未来得及品出这二字的意味,下一秒头脑被迫宕机,瞬间空白。
林尽挽含住她耳垂。
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颤抖,有很小的烟花连绵不断地炸开。意识恍惚起来,陆赠秋不自觉地睁开眼,可碍于腰带所限,眼前仍是深不见底的纯黑。
她好像明白,为何那日亲阁主指骨时,阁主反应会那样大了。
心绪紊乱到像弹错崩掉的琴弦,陆赠秋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又在林尽挽极有耐心的动作下声调骤沉,最后化作不可遏制的轻喘。
他人眼前不羁的刀客缚住双眼,正被她亲手锁在怀中。
意识到这点的林尽挽眼眸微暗,空出的右手不自主地撩开怀中人的衣衫下摆,却在意识到什么后霎时间抽离。
“......好么?”
大概是为了和缓气氛罢,松开陆赠秋的阁主找补似地凑回到她耳边道。
先斩后奏,标准的先斩后奏。
意识回笼的陆赠秋磨了磨后槽牙。
可她也大概知晓了阁主的意思,原就想和林尽挽更亲近些的她怎么可能不应。
眨了眨眼,叫那层黑布吸走一点眼中泛出的水光,陆赠秋故意长长地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什么。
林尽挽果然动作微顿。
“你、你觉得太快么?”阁主有些局促地松开陆赠秋,斟酌着措辞开口。
她没有更深的心思,只是想两人间私下不要太过“客气”罢了。
原本以为,秋秋是会默许的。
陆赠秋转头摘下腰带,刚想再说什么话故意卖一卖关子,却见向来不动声色的阁主,此刻的表情竟称得上有些无措。
还怎么舍得逗她?
认命地叹口气,在阁主定定的眼神中,陆赠秋抬手扣住阁主右肩、吻住她唇。
“阁主,”空隙间,陆赠秋含笑着唤她,“你是如何觉得,我会不愿意?”
“是我想左了。”明会她意思的林尽挽松弛下来,眼底酿出几分波澜,偏头轻答。
......
今天过的很是愉快。
陆赠秋闭上眼入睡,心情格外不错。
不过......
她是不是得去请教请教沈临熙,某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