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相贴, 夹杂着阮季晶莹的泪,沿着唇边流入,微咸中带着一点儿苦涩。

  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鱼清舟用行动告诉了阮季这么做的答案。有丝丝缱绻的气息从肢体的亲密接触里渗出,无声诉说了那些压抑许久终于爆发的情绪。

  这一切的一切, 追寻起根源来, 其实原因非常的简单和清晰明了。这个原因让发生的所有事情逻辑上都丝丝入扣。

  只是因为鱼清舟喜欢阮季。

  只是因为喜欢, 有了软肋, 才徒增事端。

  还是无可救药地,放不下你啊。鱼清舟在心里叹了一声。

  这一刻,他终于清醒地犯忌。

  禁忌的、克制的、猛烈的情感洪水溃堤般吞噬了他,在钢索上如履薄冰挣扎了太久,终于在此刻,鱼清舟甘愿堕入名为阮季的美梦。鱼清舟失控地亲吻着阮季的唇, 想把他唇上的泪水都拭干净。

  这一系列猝不及防的动作让阮季蒙着水汽的眼睛睁的很大,浑身瞬间僵硬, 不知道如何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 鱼清舟才松开他, 把头埋在阮季的颈窝。

  他伏在阮季的颈侧, 喃喃道:“不是不喜欢,而是, 太喜欢了……”

  阮季霎时抬眼,神经剧震, 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鱼清舟的后颈。第一反应, 他觉得自己幻听了。

  不知道是出于手足无措还是害羞居多, 阮季逃避似的猛地扭过头, 不去看鱼清舟。

  鱼清舟把他的脸轻轻掰正, 再次说话给他确认,嗓音郑重:

  “你对我来说就像一个美梦,一个天赐的珍贵的易碎品。前人溃败的先例在前,我束手束脚,顾虑良多,我生怕前路的风险,会让这个美梦碎裂。”

  阮季被迫正视鱼清舟,脑袋被他的大手卡住,一动都动不了,就这么面对面对视着。鱼清舟说的什么,阮季过了耳朵,却像什么也没听见。

  他好像已经听不见除了他之前那句“喜欢”以外的任何话了。

  一秒、一秒地过去,阮季脖颈上的红渐渐爬上来,没多久耳根红透了,整个人就像煮熟了的虾一样通红。

  鱼清舟看他憋的难受,终于放过了他,伸手一搭,将他整个人搂紧怀里,下巴搭在阮季的肩上,交颈相拥。

  他们交颈相拥,体温烘热,阮季僵硬着身躯一动不动。他听见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自己颈窝处传来,也能感受到说这话时鱼清舟胸腔的微微震动。

  “我现在决定,与其患得患失,不如握在手里。”

  阮季张开口:“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听完这些,阮季觉得自己像是遭人误会受了委屈还在抹着眼泪的小孩,突然,被人将一大把糖果塞进了怀里,砸了很多圣诞老人的礼物,纷至沓来,来人轻吻他的额头告诉他自己是珍宝。

  竟然是喜欢我的吗?居然也喜欢我吗?

  阮季心里一时五味成杂,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他偏过头,眨了眨眼,凑到鱼清舟的肩膀上,用脸用力地蹭了蹭眼睛上的泪。

  他从小在爱和呵护下长大,想要的基本都能到手,从来没有失去过什么,唯独在喜欢鱼清舟这件事情上,吃尽了苦头,放低自己到从来没有的低姿态,让他体会到:原来,喜欢一个人,不只是会心动开心,还会因为患得患失而不可自控地感到痛苦。

  物品可以购买,人心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得到的东西。阮季以为自己再也得不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阮季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在这么一个荒山野岭的山洞里,两人都形状狼狈,负有重伤,饥寒交迫,说这些儿女情长的话,本来情势有些不合时宜。

  没办法自欺欺人,阮季下意识欢喜的反应,反映了他对于鱼清舟的告白的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他还是生气。

  阮季提高了语调,嗓音哽咽又有些倨傲:“你想握在手里就能握在手里了?我不答应。”

  鱼清舟将目光看向他。

  许久,鱼清舟轻笑了一声。

  “你可以不答应,不妨碍我喜欢你。”

  渐渐地,鱼清舟看向阮季的目光里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眷恋,深邃的眉眼里有星点微微闪动,他轻声:“你什么都不用做,甚至可以不用喜欢我。”

  “你不用为此付出努力。你想来就来,想走,可以抽身而退。”

  随即,他的神情变的认真而严肃: “你只需要知道:遇到任何不开心的事,都要找我。谁议论你,我都会帮你摆平。在我面前,永远不需要委曲求全。我比你虚长几岁,哪怕错了,我也会挡在你面前。”

  如果会对他的亲人造成伤害,就让他去替阮季受过;如果会变成自己的软肋,那就宁死也要保护这根软肋;如果人言可畏,那就去割下每一个说闲话人的嘴巴。

  “我会保护你,直到永远。无论你是否愿意跟我在一起。”

  哪怕阮季腻烦了他,抽身而退。哪怕阮季幡然醒悟还是女孩儿更温柔体贴,以后愿意结婚生子。

  他鱼清舟都会默默守护在他身后,到白头。

  鱼清舟无可奈何地想:毕竟他此生、此身,都容不下别的人了。

  以后的每一刻,他都会像今天这样,帮他承受所有的风雨,他不想让阮季受到任何一点儿伤害。

  听完这番话,阮季目光有些惊愕地注视着鱼清舟。

  过了一会儿才琢磨出这些话的意思,阮季后知后觉从鱼清舟的怀里抽身出来,把头低了下去,眼神飘忽,一时有点臊,他赌气道:“随便你。”

  已经是凌晨了,山谷里的雨声好像变小了一点儿。

  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山洞里涌动着苦涩而微甘的氛围,像是一杯普洱茶,苦后回甘,涩后生津,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甘甜。

  *

  山路边,连续不断暗藏技巧的对话下,那三个“护林员”话里的漏洞越来越多,最后终于被郑兆套出话,确认了身份。

  两人一起把三个同伙制服,三人显然不是郑兆和他帮手的对手,身手只配当绑匪的小喽啰。揍的他们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用绳子绑了,塞进车里。

  停在主干道上的那辆越野车也被郑兆叫过来,一起停在这个狭窄的山路支路上。车里留三个人看住他们。

  郑兆则打着大伞站在雨里,他看到天空远方,有一架黑色直升机正在往这边飞过来。

  郑兆朝天上挥了挥手,直升机上的人看见了。

  直升机缓慢下降,也来到了越野车这边,和郑兆他们汇合。

  停在稍微空旷的一处地方,直升机上下来几个警员。

  他们来不急撑开伞,就淋着雨跑过来,脸上焦躁地对郑兆说:“鱼清舟最后给我们发的定位就在不远处,还没到废弃工厂,再之后就没有信号讯息了。”

  水泥的山路被雨水冲刷着,水波纹在地上一圈一圈荡漾开。

  郑兆脸上顿时皱眉,怒火中烧:“什么?!他的信号断了?!”

  警员烦躁着:“对,二十分钟前断的,鱼清舟的手机、猫咪的定位器,两个信号都没了。估计是雨下太大,风力太强劲,信号塔受到了影响。”

  说完这句话,就有强风刮过,有警员撑开的伞骨都被风吹的外翻想要飞到天上去,警员的体能强悍才将伞使劲拗过来,没被吹着跑。

  几人都朝山里看去,大风大雨里,有好多树木都被风刮的连根拔起了,墨绿的山岭里,这番景象有一种慢动作的恐怖。

  郑兆脸上黑云密布,眉头皱的死紧,咒骂:“这该死的大雨!信号断了怎么办?我们要在大山里找两个人就像大海捞针!”

  刚刚结束了对三个同伙的审讯,郑兆知道了山里只剩下一个绑匪在看管阮季,在一个废弃工厂,绑匪身上只有刀,没带枪。

  他分析着目前的形势:“现在阮季和鱼清舟都在山里,山里只有一个绑匪。如果按照人数比,他们占优势。但是阮季在绑匪手上,怎么被牵制住的我们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也不知道。”

  就在几人心里焦急的时候,那三个同伙的传呼机响了。传呼机被郑兆放在身上,以免错过他们团伙之间的秘密交流。

  一道沙哑又粗粝的声音,在嘈杂雨声里响起:“快过来,人质要逃。”

  三个绑匪同伙在车里也听见了,但没敢回话,在几个大汉的看管下,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郑兆等着,过了几秒,确认通话已经被对方自己挂断。他立刻扭脸看向几个警员:“阮季和绑匪起冲突了,我们没必要再担心会不会暴露,走!去那个废弃工厂,帮阮季!”

  郑兆和几个警员飞快地朝停在地面上的直升机跑去,迅速登机,他们在抢时间!和绑匪抢时间!

  等到他们飞到废弃工厂,降落直升机,几个人撑开雨伞从登机口大步冲出来,却远远地看见:

  在工厂大门前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雨滴打在地上的水洼里,有大量的血丝蔓延开来。

  郑兆拿着强光手电筒打过去,等看清地上人的面貌,从一下直升机就开始狂跳的心脏终于松了口气。

  地上躺着表情惊恐僵硬的一个人,那人鹰钩鼻、脸上有刀疤。十之八九是绑匪。

  警员一步一步上前,警惕着探了这副身体的鼻子气息。

  “死了。”他下结论。

  “他死了,我们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顿了一会儿,郑兆沉思的脸一变,突然转头四周环顾,眉目焦急:

  “山里是没有威胁了。”

  “可是,鱼清舟和阮季去哪儿了?”

  警员下意识看向地面的脚印。

  可是现在正下着暴雨,雨水强劲的冲刷着碎石地面,现场痕迹都不复存在了,根本无法推测之前发生了什么,也无法通过脚印找到人。

  都这个点儿了,鱼清舟还失去了信号。

  他们汇合了吗?他们身上有没有受伤?

  几个人皱起眉头,将工厂仔细搜寻了一遍,取证了重要物品和线索后,开始大海捞针般在山里寻找人。

  深夜已经是凌晨1点了,没有信号,郑兆也无法联系外界的救援队增加支援人手。

  烦躁、焦急的情绪充斥在了这无止境的、黑暗的、嘈杂的雨夜。

  要是老天有眼,就应该让这该死的雨停下来,信号早点恢复。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菩萨心性、任劳任怨鱼清舟: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要是结婚生子,我就帮忙照顾你孩子。

  后期,大魔王鱼清舟:想走?没门。你要对我的清白负责,为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子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