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刀距离绑匪比较近, 再加上体力还是不敌即使是受了伤的绑匪,阮季还是慢了一步,全身被淋湿, 眼睁睁看着刀被绑匪迅速捡起来,阮季马上往后退了几步, 和绑匪保持距离。

  小猫一直跟着阮季走, 也冲到了雨幕里面, 看到刀被绑匪重新捡起, 它呲牙露出恶相,也不顾身上湿哒哒的水珠令猫感到不适,身体一弓,往后一仰,就往前冲刺,朝绑匪扑去。

  “不要!软软!”雨水不断从脸上流下, 阮季一双睁大的眼几乎目眦尽裂,刚刚他们能得手是因为转移了绑匪的注意力, 这次小猫就这么直愣愣地扑过去会非常危险!

  下一秒, 鹰钩鼻男人眼中发出一道恶毒的光, 蹲下身, 躲避,横挥出刀, 水珠被甩出,软软空中翻腾的身体便洒出一道血线。

  “啪嗒——”小猫从空中落在湿透的石地上, 软软蜷缩着身体, 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从来没受过这种皮肉之苦。

  阮季一瞬间眼眶通红, 任何理智的思考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不再和绑匪保持安全距离,而是冲上前,去和绑匪贴身对战。

  抬手格挡、侧身躲避、下腰躲避,从高处、低处、横向劈过来的刀锋快的像是闪电,阮季绷着的神经注意力死死集中在刀尖上。

  他双眸猩红,破釜沉舟般爆发出了强悍的体力,终于,在无数次躲避绑匪的刀尖后,阮季眼中划过一道光,终于发现了夺刀的时机。

  阮季双手并用,将绑匪持刀的手一把握住,然后竭力往后翻转,想要拧断绑匪的这只手腕,让绑匪就算握着刀也动弹不了!

  扭拧手腕的巨力让绑匪脸上露出扭曲痛苦的表情,他的另一只手死命地往阮季身上一下又一下招呼,可阮季像是感受不到痛了一样,一点儿都没有放松力气。

  绑匪瞳孔极度放大,在剧痛中,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脑子不错但体力一般的青年,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能把自己这个混迹江湖多年的死-刑犯制住。

  可……绑匪心里电光火石掠过一个计策,心里冷笑了一声:没下过死手的人,论阴招,还是差了点。

  就在阮季死死握住绑匪的手腕时,胜利在望,即将夺过刀——

  下一秒,绑匪以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极其刁钻的发力角度,刀尖猛然转向,竟然朝阮季的方向偏转,刺进阮季的胸膛!

  那悬着的刀尖上滑落着雨珠,淬着渗人的光,像朦胧雨夜里陡然出现的黑无常的勾魂索。

  雨夜里,不锈钢刀在挥舞下来的那一瞬间,雨滴从刀尖顶端滑落,流光一闪而过。

  阮季听见“噗嗤”一声,那是刀刺入骨与肉的摩擦声。

  可预想中的剧烈疼痛却没有袭来。阮季眼前天旋地转,视线被遮挡,眼前黑了一瞬间后感觉到被什么坚硬的物体一撞,陷入了一个紧紧的怀抱。

  他被一双强劲结实的手臂紧紧环抱着,快到窒息的程度。

  一个男人回身用力环住了阮季,用自己的身躯,准确地挡在绑匪的刀和阮季中间。

  等从昏暗雨幕中终于看清眼前抱着的人是谁,阮季抬头惊呼出声:“鱼清舟?!”

  鱼清舟一身雨水,抱着同样被淋透的阮季,闷哼了一声。

  还好……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阮季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浸染上自己的手掌,他低头一看:大片、大片的血,混合着不断落下的雨水。

  他顺着血流的来源看,暗红的血源自鱼清舟的胸前,血流在鱼清舟胸前的衣料和自己的手掌中,在黑色雨幕和昏暗灯光下,蔓延开来。

  阮季脸色一变,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中,整个人像是定住了。

  瞎了一只眼正流着血泪的绑匪,看见了自己随身的刀终于饮饱了敌人的血,嘴角渐渐扬起弧度。

  然而,就在他嘴角的弧度缓缓扬起的同时,没人看见有多快——鱼清舟松开阮季,翻转一只手,反身,将已经紧紧插入自己胸前的刀身用力拔出,做出这个动作时,他紧紧皱着眉,额头上已经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汗水。

  接着,趁绑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调转刀尖,用力地,将刀插入绑匪左胸心脏处!

  “噗嗤!”又是一声刀尖没入血肉的声音,这次刺中的是心脏。

  一击毙命。

  绑匪的身体像石像般直愣愣地往后仰倒,他在一瞬间断了气,重重仰倒在地上,呈“大”字型张开,面朝黑色的天幕,嘴巴惊恐地张着。

  淅沥沥的雨水持续地、无动于衷地落在他的脸上,像在清洗着一座雕像。

  他的脸上还维持着眼睛睁大、不敢置信的表情,像是到死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将已经插入自己胸膛的刀拔出,还有力气来杀死别人。

  这个要钱不要命的死-刑犯,终于在鱼清舟的刀下,终结了一生的罪恶。

  要是还有没结完的钱款,看来只能让他去地下找徐世恒算账了。

  *

  死了,绑匪终于死了!在这片昏暗的雨夜中,暂时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了!

  阮季嘴角苦涩地扬起了一瞬间又落下,泪花不断崩出来,脸上血色褪尽,反手抱住鱼清舟,用自己仅存的体力支撑住他。

  雨一直在下,脚下是浑浊的泥水,阮季扶着鱼清舟,视线一直聚焦在身上的鱼清舟。

  雨声、风声、树叶簌簌、雨滴打在脸上溅起的水花……一切嘈杂的声音都远去了,他耳边是极度的寂静,死死地盯着鱼清舟身上不断流下来的鲜血。

  忽然,阮季有眼泪掉下来,开始全身颤抖,伸出一只手,想按住他的伤口帮他止血,又怕移动他的动作会导致流更多血。

  鱼清舟微微喘着粗气,脖颈上青筋毕现,跳动着,像在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这个时候,他看着六神无主的阮季,眼中流露出对阮季的一丝心疼。

  他颤着手,握住阮季清瘦的手腕,牵引着阮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左胸心脏处,衣物上也沾了血迹,阮季的掌心能感受到鱼清舟清晰而急促的心跳震动。鱼清舟声音很轻地对他说:

  “放心,没刺中心脏,我没事。”

  阮季听见鱼清舟不把伤放在心上还反过来安慰他的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他的语调骤然拔高:“鱼清舟!鱼清舟……”不断颤抖着声音喊他的名字。

  不相信鱼清舟说他没事的话,阮季又心急如焚低头,寻找替他止血的方法,他一手扶着鱼清舟,另一只手颤抖急忙地把自己的还算干净的衬衫脱下来,帮他堵住伤口止血。

  鱼清舟看阮季慌乱的样子,语气更加温柔,引导他:“不用着急。伤口开放也行,可以避免因为流脓造成的感染。我穿的衣服也防水,相对干净。我们先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阮季抬头看他,吼他:“你别说话了!”

  阮季迅速帮他简单包扎伤口并留出些许空隙透气,惶然看向身后的厂房。

  阮季语调竭力保持着平稳却仍然带着哭腔:“这地方是不能待了,怕还有他们的人来。”

  体内乱窜的情绪像烈火,烧的阮季五脏六腑都疼。他焦急万分却又不得不用理智压制,他低头,在雨幕里找到了软软,软软浑身湿透正在颤抖,阮季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

  粗略检查了一下软软的状态,唯一的安慰是:它伤的没有想象中重,只是划伤了背部,伤口长却不深。小猫从没受伤过,小声嘤咛着,一蹶不振。

  就这样,阮季一手抱着鱼清舟的腰,将他的手臂放在脖颈上扛着,一手抱着小猫,往山里隐蔽处走去。

  大雨中,两人一猫,在雨中浑身湿透,搀扶着向山里走去,他们刚刚经过一场血战,重伤在身、饥寒交迫,急需要一个安全隐蔽的温暖屋。

  阮季咬着牙,他泪流满面,一边粗喘着气行走着,一边心里不断祈祷,甚至想双膝跪地求老天爷:

  上天啊,求您赐予我们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求你让鱼清舟活下来吧!他是为了救我才伤到这种地步的!

  路上,鱼清舟脑袋垂在阮季耳边,半阖眼,眼皮沉重地眨着,开开合合之间,视线一直保持在阮季脸上。

  看着阮季脸上狼狈疲倦又惊惶而濒临绝望的神情,鱼清舟提起力气,觉得此时应该说一些让他安心的话。

  “大雨让手机信号中断,我发出的信号停留在了离这里三公里远处。等雨停信号就会得到修复。”

  “这边主犯已经死亡,山里最多还遗留一些从犯。我们身后有郑兆和警察,还有直升机搜寻,不用担心,他们很快会找到我们的。”

  阮季竭力维持着鱼清舟不让他的伤口有过多拉扯,嘶哑着声音:“好。我知道了。你先别说话,保持体力。”

  顿了一会儿,鱼清舟答应:“好。”

  ……

  阮季浑身湿透,一手将同样淋湿了都软软抱在怀里,一手托扶着身躯沉重的鱼清舟。幸运的是,鱼清舟因为穿了防水的户外服装,兜帽套在头上,没有怎么淋湿。

  然而,在大雨中步伐歪斜、蹒跚前进的阮季还是心里渐渐绝望,他不清楚这座山的地形,只能无头苍蝇般盲目地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雨水在阮季脸上胡乱地流淌,他不断地眨着泛红的眼,生怕雨水模糊视线,借着鱼清舟拿着的手电筒的光,在雨幕中睁大眼睛找寻一处避风港。

  过了大约十分钟。

  终于,可能是上天垂怜,侧目于两人一猫惨烈的现状,让阮季没到彻底绝望的境地,没有花费很久时间,就找到一个极其隐蔽、能遮风挡雨又没有野兽气息的山洞。

  *

  山洞入口狭窄,里面宽敞,有大片平阔的地,比起外面的大雨和寒冷,这里显的尤为干燥和温暖。用鱼清舟带来的手电筒照亮,阮季看见山洞尽头有一池清澈见底的流动水。

  阮季托着鱼清舟的胳膊,将鱼清舟放在一块大石头边坐下,接着,把怀里的软软也放在他身边。进入山洞前,他注意到洞边有一些野果树,也许能找到一些能吃的野果。

  山洞靠壁的地方,有一些干枯的树干,也许是有科考队伍来这里考察过,遗留一些人类生活的痕迹,有小锅和一些铁丝支架。

  鱼清舟出发前在身上带了打火机、纱布、酒精棉球、少量药粉等野外急救包。因为鱼清舟的户外服防水,这些东西没有被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