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丰的这波操作震惊了整个业界。处于漩涡中心的科丰和博朗, 内部员工们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好像被雷劈过一样。

  博朗的核心人物徐世恒、李德飞、王建军三人团一夕之间铃铛入狱。

  主心骨的落-马,象征着这家国内教育培训行业里三巨头之一、扩张速度堪称恐怖、老百姓人人熟知的知名教育品牌, 在最鼎盛的时期戛然而止,K12教育培训这座大厦顷刻之间轰然垮塌。

  谁也没有想到, 商场竞争的残酷, 竟然可以让一个这么庞大的产业体在一瞬间改姓易主, 树倒猢狲散。是的, 这吞噬速度堪比“一瞬间”。

  徐世恒最后那一声让律师出面的吼叫显然是自欺欺人,警方证据确凿,逻辑链完整充分,程序合理规范,事实当前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科丰公司里,坚持到现在还没辞职的员工, 剩下来的这些人正以陪公司走完最后一程的心态感伤着,就看见科丰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 迅速反吞了博朗, 完成股权交接。

  “我的天, 我都准备要讨饭去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鱼清舟,真有你的……放大招了啊啊啊!”

  “这大招留到现在才放, 他是真能忍啊。还好我对公司一片痴心,坚持到了现在。鱼总, 听我说, 谢谢你……”

  “玛德, 看着我们公司疯涨的股票, 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好吗?!不带这么过山车的!!!”

  接着, 最令人激动的事情发生了。

  科丰一以贯之它的大气,天降横财,根据工龄,分给了他们这些坚守的员工一大笔期权奖励。有工龄长的老员工,甚至直接实现财富自由。

  公司群里炸锅了。

  “这不是做梦是什么?这简直可以和‘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这人生三大喜事并列成为人生第四大喜事。就叫:跟着公司发大财!”

  “我好爱他!!心在跳是爱情如烈火!你在笑疯狂的人是我!爱如火会温暖了心窝!我看见爱的火焰闪烁!”

  “我来,我表演一首《是你》,我们一同追着心中的梦想我们试着把太阳放在手掌……是你是你身后的青春都是你绘成了我的山川流溪为我下一场倾盆大雨……”

  与此同时。歌舞升平的另一边,是顾影自怜不知道该往哪儿去的博朗普通员工们。

  博朗公司里,已经是结束时刻了。

  徐世恒三人团的罪名被一些对权力更迭较为敏感的中层领导传的公司人人皆知,短短两三天,很多聪明人就完成了站队,正式收编科丰。

  那些嗅觉不敏感,只会在课堂上卷生卷死的K12培训讲师们,看到一批又一批新面孔的领导进入公司,则神情茫然:

  “我们公司不是要收购别人吗?怎么被别人收购了?那我们该怎么办,还能待吗?”

  他们对他们的未来一片茫然,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K12培训的节奏太久太久了,不知道怎么转型。

  直到博朗教育被改名,连名字都没了,他们才意识到,科丰才是新的雇主。

  周一,博朗董事会通过科丰的收购方案。

  收购事宜很繁琐,鱼清舟却抽空去了趟看守所。

  看守所里。

  鱼清舟和郑兆来看博朗核心的三人团,哦,不,不叫博朗了,现在应该叫科丰的子公司。

  监牢里,徐世恒、王建军、李德飞像是三头困兽。他们的全部财产都充公,不仅要归还非法所得,还要赔偿给赵桥对赌协定里的重大金额。卖车卖房都不足以抵债,倾家荡产,还要忍受无期徒刑的牢狱之灾。

  他们都是中年男人,有妻有子,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可以说是妻离子散,孩子年纪不大就要背上父亲的巨额债务。

  在看守所的这几天里,他们终于想清了所有发生的事情,他们是怎么一步一步被鱼清舟引诱进他布下的大局的。

  监牢里,穿着罪犯马甲的三个人,头发蓬乱地垂下,脸色苍白,彻底从云端堕入地狱,碾落成泥。他们带着手铐,双手放在身前,脸上神情都有些恍惚。

  空气里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铁门“吱呀”一声响,监狱的工作人员带领着鱼清舟和郑兆进来了。

  三人齐齐抬头。

  徐世恒迅速走到铁窗前,双手握着栏杆,赤红着双目,对鱼清舟嘶吼:“赵桥呢?我要见赵桥,快把他给我叫过来!”

  鱼清舟没有任何动作,神情也丝毫没变,只是嘴角极为浅淡地勾了勾,眼底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一旁的郑兆抱着胸,惊讶地问他:“蹲了这么多天监狱了,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他好心解答他的疑惑:“别说赵桥怎么没被抓,人家明面上帮你洗钱了,实际上没有,你给他的不法之财他一分钱都没动,而且还主动收集证据向公安机关举报,牵出来你们这么大一个案子。帮官方冲了这么大一业绩,公安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徐世恒听完这话后脸色血色尽失,立马偏头看鱼清舟,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了墙上。

  其余两个人。

  李德飞看见鱼清舟,这是他离开科丰后和鱼清舟的第一次见面。

  往事像走马灯一样一桩桩在此刻轮番登场,此刻落魄又颓丧的李德飞,眼里闪着异样的光,盯着鱼清舟,一字一句泣血回忆:“你故意辞退我,是为了让我带回博朗假消息。”

  鱼清舟对这个背刺他的前公司同事,倒是有点兴致,好意解释: “放你回博朗,一方面,铲除你在科丰的眼线,另一方面,引出博朗真正的动作。”

  李德飞目光顿时空了,所有情绪都消失殆尽,只剩下苍白。

  他闭上眼:从他被科丰辞退的那一天起,他就踏入了鱼清舟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放长线,钓大鱼。可惜,李德飞,这个道理你现在才明白。”

  鱼清舟像是谆谆善诱的导师,不辞辛劳地给李德飞解释。脸上挂了笑,那笑却令人心惊。

  然后,他想到什么,嘲弄勾起的嘴角渐渐崩的平直,声音慢慢平静下来,轻飘飘的声音愈发难以猜测,蕴藏着可怕的深意:“我给过你们机会的。如果你们不惹是生非,我原本只是让赵桥不给你们帮助,让你们就此收手。”

  陡然,平直的语调里出现一丝压抑不住的暴戾:“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是你们自己找死!”

  他锐利的眼神扫过并排坐着的三人,声音似有千钧重:“博朗不择手段地竞争,吞噬市场,垄断K12课外服务,没有道德底线只为圈钱,与我无关,科丰走素质教育的赛道,只要不影响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看上了我这块领地,想纳为己有。大家都有野心,我能理解这种行为,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跟你们斗。明枪暗箭,我应对的经验丰富。想打擂台赛,我也乐于应战,输赢各凭本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鱼清舟还是个讲道理有底线、温和有礼的商人。

  可下一秒,他走上前,居高临下,脸上突然出现了一股暴戾,这股暴戾把他温尔的外表撕开了一道口子,那里面漆黑而压抑,汹涌着可怕的控制欲:

  “可你们偏偏不识好歹,破坏游戏规则。没有人告诉你们,打擂台赛的时候,不要将围绳外面的无关人员拉上擂台吗?”

  鱼清舟的嗓音像悬崖上的风,一字一句都令三人团心惊胆战:“玩脏的是吧,我有的是经验。你们既然心里有恶念,那我就慢慢引诱它发芽、壮大、不可控制、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当一个正义的记录者。最后,我不仅要吞下你们公司的市场份额,还要你们倾家荡产,全部收监入狱,连你们的子女都要被你们连累替你们还债一辈子。”

  三人听到自己的子女也被连累时,眼睛闭了闭,脸上出现了不约而同的难以接受的痛苦。

  他们看鱼清舟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魔鬼,仿佛自己只是纯良老实的普通父亲,被迫接受心爱的孩子被人迫害的事实。

  鱼清舟依然是那种冰冷的审判的眼神,一丝怜悯都没有生出来,没有丝毫动摇。

  有人种下了恶因,有人就要食恶果。这熟透的沉甸甸的恶果不能任其落进土壤里腐蚀,那么,总要有人摘下来认领,不管是谁。

  顿了一下,鱼清舟微微失控的情绪降下来,又把自己摘出来,轻轻笑了:

  “觉得我残忍?其实我的影响有限,这是法律对你们的制裁,我只是让这个结果来的快了那么一点儿而已。”

  徐世恒将鱼清舟说的所有的话在心里来来回回倒腾了几遍,理解出了什么,眼眶通红不敢置信道:“在我第一次跟赵桥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你的人了?!”

  鱼清舟没有再说话。

  郑兆全程看鱼清舟的另一面展现出来,没有阻拦。

  可他也明白,这时候,需要平复下来潘多拉的盒子了。

  于是郑兆替鱼清舟说:

  “科丰的股价一直跌,博朗没有足够的现金流,一定会去寻求外援。你以为我们只是任由负面新闻满天飞什么都不做,其实我们是在关注你会向谁寻求帮助。”

  徐世恒牙齿咬的“咯咯”响,看着平静下来的鱼清舟,语气里有浓浓的不甘和恨意:“你只是运气好,你只是运气好!如果我求的不是赵桥呢?!如果我求的是别人……如果我求的是别人……”

  徐世恒喃喃着,像是入了魔。之前因为自己孩子被牵绊进来而显现出的那股怜悯和悲伤渐渐消失殆尽。

  鱼清舟只是毫无感情地看着他,看徐世恒被野心和欲望吞噬而人性中善的一面瞬间消逝的模样,像透过徐世恒看众生相。而鱼清舟眼里,始终保持着一种无动于衷的冰冷的淡漠。

  徐世恒说着说着停下来,自己悟出了什么,慢慢哑口无言。

  他渐渐明白了:不管求的是谁,只要权势在赵桥之下,都能被赵桥驱使,被鱼清舟驱使。

  徐世恒的低下了头,额前被黑暗笼罩,看不见神情。

  一直没说话的王建军,思考着鱼清舟这番话,感觉他前后的话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自以为抓到了鱼清舟布局中的疏忽,苍老的面庞,眼里有红光若隐若现,兴奋地出声:

  “你一边表现在意那男孩,宁愿把掌握我们逃税的证据这张牌亮出来,也要威胁我们撤下绯闻。一边又说控制科丰股价的低迷是为了引我们入局,既然是这样,保持绯闻的热度才能保持股价。”

  王建军终于扳回一局,有些得逞地挑衅道:“我可以理解为你举棋不定的决策,让你自削优势吗?”

  郑兆简直要被这个倚老卖老的王建军气笑了,既无知又自作聪明,嗅觉不敏感还自诩年纪大见识广。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鱼清舟的雷点上蹦迪。

  郑兆:“我们让你们撤下绯闻?呵……好心地告诉你,这事儿我们还真没动手,我们有意控制科丰股价的低迷。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拿出来大肆宣扬,你以为那男孩就是任人欺负的吗?你们得罪了大人物,那人搜集你们逃税的证据就像囊中取物。”

  “你们最好庆幸人家只是让你们自己撤新闻打自己的脸,注意我说的是‘只是’。”

  郑兆十分“好心”替他们总结经验教训:“你们最愚蠢的一步,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找到赵桥让他帮你们洗钱,还为了得到赵桥的信任和资金支持,把前前后后所有非法所得的证据都给他了。”

  “你们是败在你们自己的愚蠢上。我们其实并没有费多大功夫。”

  过了很久,没人再出声。事情貌似就要这么告一段落了。

  就在此刻,角落里,徐世恒从黑暗中缓缓抬起头,露出眼中的阴鸷,他眼里有一道诡异的光闪过,他对着鱼清舟,挑衅地笑着说:“你真的觉得,你们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