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飞下电梯去停车场开车, 车开出科丰的办公楼。

  车窗里,副驾驶上,和刚才一副惶然的神情大不相同, 李德飞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抱着猫的阮季从柱子后面现身,那一抹笑被阮季捕捉到。

  阮季看着行驶远去的车身许久, 若有所思。

  软软用爪子去勾阮季的衬衫口袋, 阮季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它。

  “这个李德飞, 不是因为工作过失而被开除那么简单。你说我要不要告诉鱼清舟呢?”

  抱着猫上楼, 路过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撞上鱼清舟出门。

  “喵~”怀里的软软立刻像是见了许久未归的爹一样,蹭的一下就从阮季怀里跳出去,跳到了鱼清舟怀里。

  鱼清舟眼疾手快接住了,软软就用脑袋去蹭他的衬衫扣子。

  “你整天就这么玩极限运动?”鱼清舟看着怀里的软软。声音略带不悦,神情却并没有半分厌烦的样子。

  阮季在一旁淡淡地看着。

  鱼清舟将视线转到阮季脸上。

  “阮季, 最近软软劳烦你多照顾。”

  阮季摇摇头。

  “校长,我有话要对你说。”

  鱼清舟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见阮季看了看四周, 有所顾忌的样子, 明白过来。

  鱼清舟拿出手机, 看了看上面的电子日程,抬眼道:“最近我行程比较满。”

  阮季:“……”

  鱼清舟:“不过你要是着急的话, 可以来我家说。”

  阮季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鱼清舟:“地址问鱼洛, 我得空了给你发微信。”

  *

  【什么?我哥居然让你去他家?他自己真正的家?】

  阮季回到自己的房子, 躺在沙发上发微信, 薄荷糖就在他的身边迈着乌龟般的步伐走来走去。

  阮季:【少废话了, 快告诉我地址在哪儿, 我有正经事。】

  鱼洛:【我哥他有很多栋房产,其他地方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唯独这一栋……】

  【阮哥,我跟你说,他是一个领地意识非常强的人,你知道他愿意让你去他真正的家这一行为意味着什么吗?我去他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那地方是帝王行宫,皇帝鱼清舟,皇后他的小猫。】

  鱼洛看热闹不嫌事大,半开玩笑道:【阮哥,看来你成为新的贵妃了。】

  阮季翻了个白眼,以他现在的心态,他不喜欢鱼洛开这种玩笑,怼了过去:

  【君心难测,我还是不淌这趟浑水。我只是提醒他有乱臣贼子而已。】

  夜晚,郊区的一片别墅区,绿树环绕,空气清新,路面干净整洁,每栋别墅之间都隔了比较远的距离,保证了足够的私密性。

  这是一个安保十分严格的小区,离公司不远,离阮季家也不远。阮季打车到小区门口,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入。

  门口保安看阮季面生,又年轻漂亮,一脸戒备地盘问了好久,还是保安打电话给业主鱼清舟,问清了才放阮季进去的。

  保安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哈,实在是因为有小三来我们这儿闹事,闹得一些业主不得安宁,我们也遭到了其他业主的投诉。”

  阮季面无表情腹诽:不用这么实诚告诉我这些,你这意思是我像小三,我谢谢你。

  阮季心情复杂地走进了这个小三闹事频发的富人小区。

  找到门牌号,按下门铃。

  这是一个低调的前院,绿色的草坪修剪精良,正中间有一条白石路,两侧栽种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有点中式风的感觉。

  不一会儿,仍是西装革履的鱼清舟从白石路走了过来,身后还缀着一只屁颠屁颠跟着跑的软软。

  庭院里的暖灯发出莹润的光泽,那人逆着光,周身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圈,高大的男人从晕影里走出来,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祗。

  阮季看见鱼清舟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下院门的自动开启键。

  院门缓缓打开。软软看见阮季,像是看到了温暖的港湾,凑上去不断用身体蹭阮季的裤脚。

  阮季弯腰抱起软软:“小调皮蛋。”

  鱼清舟与阮季对视,目光沉静。

  鱼清舟:“抱歉,我也刚回家,没有考虑到提前向保安室打个招呼你要来。是我的疏忽。”

  阮季没计较,甚至还开了个玩笑:“今天值班的保安挺实诚,把我误认成来闹事的小三了,小区业主挺高危。”

  鱼清舟:“……”

  “进来说话,夜里凉了。”

  阮季错开身子,从鱼清舟身边过,鱼清舟一只胳膊扶着院门,顺手将院门关了。

  由于角度的关系,从院子外面的远处看,两人目前看来,就像是鱼清舟拥着阮季的胳膊,半抱着将阮季带入院子里一样。

  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白净漂亮,举止亲密暧昧,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草丛里,隐没着两个黑衣人,目睹了这一切。

  一个是职业情报探子,另一个是满脸戾气的鹰钩鼻男人。

  情报探子轻声道:“先生,这就是我今天打探到的信息,鱼清舟约了一个男孩来他家,这个男孩是他的员工。”

  鹰钩鼻男人讥讽地笑:“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找到过鱼清舟的弱点,送女人打动不了他,请他玩乐他也兴致寥寥。吃喝嫖赌抽样样不沾,把他查了个底朝天也是干干净净,我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人。”

  “原来,这就是他的缺点啊,我明白了。不爱女人,原来是喜欢漂亮男人啊。呸,这癖好真他妈恶心,还不如我玩女人呢。”

  鹰钩鼻男人转头看向情报探子:“查这个男孩的信息!给我查的清清楚楚!”

  “是!”

  别墅的大客厅内。

  鱼清舟给阮季到了杯温水,递到沙发上的阮季面前。

  阮季点头道了句谢,随即道:“我就开门见山了。”

  “刚刚你辞退的李德飞,和我爸爸吃过饭,他透露过他正在为博朗效力。”

  “后来我爸爸就跟我说了,提醒了我一句,不过当时我没太在意,商业意识不敏感,以为只是他饭桌上的玩笑,而且觉得和自己无关。”

  至于现在为什么觉得和自己有关、该义不容辞捍卫公司利益,原因不言而喻:和鱼清舟的私交渐深,出于义气也有必要提醒一下。

  阮季抬眼看鱼清舟,清澈的眼里十分坦诚,还有几分善意。

  “今天我看到李德飞离开公司后露出一副得逞的微笑,才注意到这些反常举动,他可能真的在窃取我们公司的机密给博朗。你最好防范一下这个人。”

  鱼清舟一双眼静静地注视着阮季,听他说完。

  听完后,却问了一个阮季没想到的问题:“他和你爸爸吃过饭?”

  阮季心想,这重点偏了。还是坦诚答道: “嗯,他求我爸办事。”

  以李德飞现在的身价,能让他求着办事的不是一般人。考虑到这点,鱼清舟问:“你爸爸是……”

  阮季静静地看着他。

  几秒后,鱼清舟想到有些位高权重的人不愿意过于宣扬自己的身份,扬了一下手,随口道:“没事,不说也没关系。”

  阮季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对鱼清舟避讳:“我爸的公司确实做的挺大的,办各种事都方便,他告诉我在外要低调,我也从来没宣扬过我是他儿子。”

  鱼清舟沉默片刻,在脑海里搜索和阮季同姓的大人物,几秒后,有了结果,眼里有一丝讶异稍纵即逝。

  阮季看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心下了然,鱼清舟没再问。

  阮季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转回话题:“怎么我说李德飞是叛徒你一点儿都不吃惊?你是不是调查到了,他就这么走了,你不怕他带出去什么机密吗?”

  鱼清舟站起身,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随意脱下西装,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是。最近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不用担心。不过还是感谢你的消息。”

  阮季恍然:“原来你是在忙这个,难怪只给软软买了个项圈和玩偶,它最近一副缺爱的样子,一直粘着我,还一直抱着咸鱼玩偶用脚使劲蹬。”

  鱼清舟:“……”。

  鱼清舟转移话题:“郑兆查的比较深,他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然而,这个话题转移的很失败,话里的某些字眼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说罢,两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他们在团建之后,第一次提到郑兆。

  阮季沉吟片刻,抬头看向鱼清舟。

  鱼清舟保持着话音刚落的姿态,仍然沉默。

  阮季烦躁地挠了挠头。几秒后,还是笑了,他决定还是把话说开好,不然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即使这可能触及到鱼清舟的雷区。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不会把郑兆和唐深的事随便乱说。你那天那种态度说我,我心里很难受。”

  等了片刻,鱼清舟还是沉默,看似很平静。

  阮季没有发现的是,看似平静的背后,是冰面下的暗流涌动,一些片段的回忆刺激着鱼清舟,他现在的情绪处于一种极为不稳定的状态,摇摇欲坠一般,冰面即将碎裂。

  “同性恋这种事现在没那么多偏见了,社会公众还是很宽容的……我——”

  鱼清舟突然站了起来,语气很重地打断他:“你自己都觉得恶心,说这些有用吗?”

  头顶笼罩下来了一片阴影,阮季抬头,只看见鱼清舟高大的身躯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变的有些陌生。

  阴影下,那人狭长双眸里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坚冰。

  阮季听见霜雪般的嗓音自上而下传来:

  “宽容?九年了,他们现在还是不公开的状态。”

  那嗓音冰冷寒寂,又隐隐濒临某种边缘,像悬崖边的一道疾风,吹的崖壁上的野草簌簌作响,稀碎石子接连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