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说好的死对头呢【完结】>第79章 理智一点

  谢阳洲在濒临崩溃的状态下过了十几天,每天一闭眼睛,就是蒲荣躺在病床上白纸般的模样,梦里的心电监护发出刺耳的响声,落下一条绝望的、笔直的线,把他惊得从睡梦中醒来,满身冷汗。

  接到蒲荣的电话时,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然而蒲荣似乎并不想跟他多谈,这些日子里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想多谈,也不愿告诉他自己的现状,反而是急急忙忙地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引。

  然而还没等他多说什么,对面就骤然没了声音。他惊慌地把终端拿到身前看了一眼,发现通话并没有被挂断,只是蒲荣那边静了音。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固执地不肯挂断,一定要等蒲荣的声音再度传出。

  蒲荣那边的情况远不容乐观。

  还没等他跟谢阳洲进行任何有效交流,肩膀上便被搭上了一只手。

  陈可辛冷肃的声音从身后传出,音量不至于被终端捕捉。“想干什么?我告诉过你,别动那些没用的小心思。你难道真的想把你的搭档牵扯进来吗?我说过,智全局不介意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让你们的嘴都闭严实。”

  从最初的惊慌中冷静下来以后,蒲荣忽然就清醒了起来,按下了终端上的静音键。他的喉头还是止不住地发哽,颤抖着对陈可辛说:“我知道……我没打算我说出去,我就是想……”

  警惕如陈可辛,她自然不会允许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摸办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蒲荣这边的动静。

  现在听到蒲荣这么说,也不会给他留半分情面,上来就要抢夺终端、挂掉电话。

  蒲荣把拿着终端的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直撞上了便利店的柜台。“求你了,就几句话,就几句!我什么都不会透露的!”

  便利店的老板见势不妙,神情早就严肃起来,他拉着蒲荣,质问陈可辛:“你是干什么的?”又对蒲荣说:“你别害怕,需要报警吗?”

  陈可辛见事情越弄越乱,不得不掏出自己的证件,告诉老板这是在办公事,老板这才作罢。

  她看着蒲荣那副死攥着终端的样子,好似不说上两句话就算把手剁下来他都不会放。陈可辛咬牙切齿却又无奈,“三分钟。”

  蒲荣知道她这是答应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开免提,别耍小花招。”

  于是时隔几分钟,蒲荣的声音再次传入终端。

  谢阳洲也不问刚才怎么了,静静地等着蒲荣把刚才的话说完。像是生怕自己一出声打断,蒲荣就再度消失不见了似的。

  蒲荣说:“我们解散吧。”他说完,呼吸都透露着小心翼翼,等待着谢阳洲的回应。

  他不说话,谢阳洲不说话,陈可辛默默地看,气氛僵死。

  即便是看不到谢阳洲的脸,蒲荣也能想象得到他笑容消失时的僵硬,心里不禁揪痛起来。但他却没办法说出半句挽回的话,只能说着这样不留余地地把他自己、把谢阳洲逼上绝路。

  心中闷闷地痛着,蒲荣的手不安地搅弄着自己的衣襟,几乎要把那块脆弱的布搅烂。他不知道僵持了有多久,终端那头才传出谢阳洲如坠冰窟般的声音,蒲荣听得出谢阳洲在努力地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

  “消失了这么久,你联系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谢阳洲的声音几乎有些可怜了,他问:“什,什么意思?你不想继续和我组队了吗?你想去跟别人组队吗?我们都已经一起打了快一年了,我……”

  蒲荣一言不发,空着的那只手依旧死死地绞着衣服,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节很夸张地突出来。

  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

  他多想把真相倾吐而出啊,可是他不能。如果告诉了谢阳洲自己的真实情况,那就势必要牵扯到Chaos——他不能说,不能把谢阳洲也牵扯进来。

  真相是个牢笼,知道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是事到临头,他只能做出一副冷心冷性的样子、编造一些可笑的谎言去糊弄谢阳洲。他甚至不能把自己委屈倾吐给任何人,甚至连再也不能打比赛了这样的痛苦,在大局面前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都得他一个人把刀片吞进肚里、默默消化。

  偏偏这样于大局而言无足轻重的小事,于他自己而言将会是一生的苦难。

  他难以抑制地仰了仰头,试图把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嘴唇几番嗫嚅,想对着谢阳洲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能说的都没有。

  陈可辛刀子一般警告的眼神扫过来,像是在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掂量清楚。

  蒲荣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继续憋着差点就要掉出来的泪水,任由它在眼眶里打转,心里酝酿着一万句糊弄谢阳洲的瞎话。

  压抑着喉头的酸胀,保持着声线的平稳,他狠心道:“或许我爸妈是对的,出国深造才是更适合我的道路。”

  谢阳洲声音呆呆的,像是无法理解蒲荣话中的逻辑。“可是你想进国家队,我们好不容易打进来的,说好了的……”

  蒲荣把终端拿远,狠狠地耸了几下鼻子,恢复平静之后,嘴里继续说出刀子般割人的话语。“是这样没错,但两边都是我触手可及的选择,我想要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

  他听见谢阳洲那边发出轻轻一声哼笑,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说:“那我祝你……前程似锦,你在国外好好发展,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在全球联赛上碰到呢。”

  蒲荣单是回了一个“好”字,似乎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谢阳洲接下来的一句话,更像是刀子般直直地插到他身上。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这些天……”谢阳洲长叹一声,像是压抑着心头翻涌的情绪。“蒲荣,你到底有没有心?”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临了人家要走,都不屑看他一眼。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蒲荣在眼眶里打转打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崩溃地倾泻而出。他几乎要失去理智,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含糊不清地哽咽道:“我没有,我……”

  陈可辛见势不对,早就蓄势待发,见状一把夺过蒲荣手里的终端,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又把终端抛回到柜台上。

  她恨铁不成钢,“我都警告过你了,你还是不听!你现在很难受对吧?所以你真的想把那个谢阳洲牵扯进来、让他处在和你一样绝望的境地?”

  蒲荣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是多么可怕:他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想不管不顾地把所有的真相所有的委屈对谢阳洲倾吐而出。

  他自知理亏,于是沉默地流着眼泪不说话。

  “顾大局一点,蒲荣。”陈可辛叹了一口气,拉着蒲荣到路边的长凳上坐下,“你真的以为谢阳洲很需要你吗?”

  “他需要!”

  “不,他不需要,那只是你们以为的,你以为的,他以为的。”陈可辛的眼睛灼灼地看着蒲荣,势必要跟他讲明白。“你根本无法为他提供任何正向的价值,尤其是现在这样的你。”

  “不是的!”蒲荣含混地边哭边说,头摇得像拨浪鼓。

  “就是的,你冷静一点想一想,就算你没有出事,谢阳洲他和一个Beta组队,能有什么好前途呢?比你优秀的Alpha要多少有多少,谢阳洲真要打双人,为什么不去选呢?反倒是对你的私人感情,蒙蔽了他的理智、左右的他的选择,这样看来,你不仅没有为他带来任何正向价值,还一直在拖累他。”

  “而现在,你不仅在赛场上没办法帮到他,甚至连为他提供情绪价值都做不到了,你如果想继续和他待在一起,余生注定要和谎言为伴,少不了矛盾和争吵,这是你想要的吗?这是他想要的吗?”

  “你再想想刚才,如果你真的冲动之下把事情和盘托出了,智全局立马就能出动不下五个工作人员把他带回局里。你是舒服了,谢阳洲呢?你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这样?”

  “蒲荣,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理智一点,就此离开,把最美好的记忆留在彼此心里,好吗?”

  陈可辛仔细观察着蒲荣的神情,发现他有被说动的迹象,眼神更为空茫,任由眼泪满脸纵横。于是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向你保证,只要你配合一点,我们会给谢阳洲找到合适的搭档,或者说他想回去打单人,那我们也会给他提供最好的资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会让他比你在的时候生活得更好。”

  “还有你的学业问题,现在看来你连机甲都开不了,连毕业证学位证都是个问题。但是我们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配合,这些问题都会由我们智全局出面摆平。之后你想去更好的学校深造也好,想直接走上社会工作也好,我们都会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

  “你是个聪明孩子,是个会权衡利弊的,孰轻孰重,你不会分不清吧?”

  蒲荣已经慢慢地把脸擦干了,他的脸上再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对陈可辛说:“我知道了,我会配合的。”

  陈可辛点点头,见蒲荣不再执拗,终于松下一口气。她指了指柜台上的终端,问:“那你要再打过去,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吗?”

  蒲荣摇了摇头,“不用了。”

  陈可辛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