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蒲荣就站在孟舟身边,认真地叙说着什么,孟舟也一脸严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而周围的学生也围在二人身旁,认真地听着。

  门一打开,陈休进来以后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蒲荣也转过视线,对陈休冷冷地笑着,似是讥讽似是不屑。

  陈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他整个人慌张不已,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蒲荣道:“陈休同学,你来晚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如果你是为同一件事而来的话。”

  蒲荣本来已经找过了孟舟,检查完了整个仪表的情况——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现在已经可以正常归零了。

  无奈,蒲荣只能把这归结为暂时的小故障。他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向孟舟作别以后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仪表往回赶,想再和谢阳洲试一遍。

  如果它又出故障、还是无法归零的话,那么他们两个今天的训练就又要黄了。

  一边想着,他便回到了器材室。

  然而一走到门口,直觉便告诉他里面的情况不对。一股甜香味和清苦的松柏味掺杂的气息隐隐约约随风而来,他站在门前,如往常一般开锁。

  然而锁被打开以后,推门时,他的手掌却感受到了一股异于往常的阻力,让他根本无法把门推开。于是他即刻便意识到——门被人反锁了。

  尽管身为Beta的蒲荣从未在生理卫生课上接受过关于AO信息素的知识,无法辨识出空气中异常的气味便是来源于信息素,也不知道里面正发生着如何严重的情况,但他也隐约意识到,谢阳洲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一下子就慌了,着急忙慌砸了几下门,大喊:“谢阳洲?里面怎么了!”

  接着门内便传来轰的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门上作为回应,把蒲荣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的谢阳洲终于艰难地找回了几分理智。他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用力拉扯着自己的伤口,竭力保持着清醒,艰难地对着喊了一句蒲荣的名字。

  器材室的隔音的确非常良好,蒲荣只能隐隐约约捕捉到那一丝细小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开始左右四顾,寻找着能够帮上忙的工具。

  路边的指示牌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很坚硬的新材料,抄在手上应该也会很趁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抄起路边立着的指示牌,上来就对着门锁哐哐哐猛砸了几下。于是高科技的门锁便在绝对的暴力之下闪出来几个电火花,成功报废了。

  蒲荣又把指示牌的边缘卡在了门缝里,抬起脚踩着借力。所幸门内侧的锁舌还是传统的样式,在他踹了三两脚以后便松掉了。

  他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把手里的指示牌一丢,蓄力飞起一脚,猛地踹在门扇上——于是门锁彻底宣告报废,砰的一声向里打开,而后晃悠了几下。

  门被破坏的那一刹那,那股混合的香气愈加浓重。

  来不及继续浪费时间,蒲荣赶忙站稳,打开门就走了进去。一进门,他便被铺天盖地的果香味和松柏香呛得鼻子发疼。

  纵使他再迟钝,此刻也意识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正是信息素的味道。

  甚至来不及思考这里为什么有如此浓重的信息素,他便被器材室内的景象狠狠震惊到了。

  首先是凭空多出来的Omega,不知道与谢阳洲共处一室有多久了。虽然一副颤颤巍巍楚楚可怜的样子,但是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还是暴露了他便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但凡对法律有点了解的人便会认识到,此刻的情况若是继续下去,对谢阳洲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其次是谢阳洲显而易见的异常状态,还有手臂上鲜红刺目的伤口。他整个人好像都浑浑噩噩的,但又在尽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状态。

  蒲荣已经意识到了这是谢阳洲的易感期,于是他着急忙慌扑上去,问谢阳洲,“有抑制剂吗?”

  谢阳洲艰难地开口:“有,有……先……先把他弄出去……”

  否则什么抑制剂都起不了任何作用。

  蒲荣的动作很麻利,面对这个哆哆嗦嗦吓得都快忘了释放信息素的Omega,蒲荣轻轻松松像拎一只小鸡仔一样把他拎起来扔了出去。

  甚至考虑到谢阳洲不能再接触Omega信息素,特地把他丢远了些,又顺便用随手从器材室拿来的线缆,把他的双手左三圈右三圈缠在了路边的灯柱上。

  正处在假性发热期的Omega头脑浑浑噩噩,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丝毫的力气去反抗。

  做完这一切之后,蒲荣迅速地转身回到器材室,对上的便是谢阳洲愈加浑噩的眼神。

  室内的空气灼热又黏着,明明是大冬天,却引得蒲荣也出起了汗,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他蹲下身,与谢阳洲平视,尝试让谢阳洲清醒过来。

  “谢阳洲,抑制剂在哪里?”蒲荣一边问,一边上手摸着谢阳洲身上的口袋,试图找遍每一个抑制剂可能存在的角落。

  谢阳洲转动着他浑浊的眼珠,像是在竭尽全力地理解,理解眼前的人嘴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是什么意思。

  “蒲荣……”思考无果,他反倒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来。

  蒲荣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入手便是一具灼热的坚硬的躯体。“谢阳洲,你快起来,你清醒清醒,先告诉我抑制剂在哪!”

  这话并没能落尽谢阳洲的耳朵里,易感期的Alpha急切地寻找着过剩经历的发泄口,他如同一头野兽一般,凑上去嗅闻着猎物香甜的气息。

  没有感知到Omega信息素的味道,这令他十分恼火。于是谢阳洲愈加暴躁地在蒲荣的颈侧来回蹭动着,湿热的鼻尖弄得蒲荣一个激灵。

  就在下一刻,蒲荣的后脖颈一阵刺痛。他惊呼一声——这狗崽子,竟然敢动嘴咬他!

  他一把扯开谢阳洲,却见这人仍旧一脸无辜的表情,似乎在疑惑着自己为何没有在后颈咬到腺体。蒲荣愈加恼火,巴掌拍下去在谢阳洲脸上发出好大一声脆响:“你给我清醒过来!”

  于是挨了打的谢阳洲眼珠浑浊地一转,而后逐渐地褪去阴翳,恢复了片刻清明。

  蒲荣趁着这个机会,赶忙问:“抑制剂在哪?”

  谢阳洲抬手指向角落里缺腿椅子下掉落的包,“在侧边的小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疲惫地低下头,沉沉地喘息了几声,眼睛里的理智又有了再度消散的迹象。

  蒲荣很快便找到了抑制剂——小小一支,放在现在却是能救命的东西。他根本不懂这东西怎么使用,只能看着外包装上的步骤琢磨着来。

  竭力摁住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的谢阳洲,这支小小的针剂终于注射进了谢阳洲后颈的皮肤。

  蒲荣的急救知识实在匮乏,看着谢阳洲汩汩冒血的手臂,手都在发抖。任是谁也无法预料此刻这种情况的发生,因而蒲荣手边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包扎物品。

  他索性脱下外套,抖着手摁在谢阳洲的伤处。直到看见血往外出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他才松下了一口气。

  蒲荣五根沾满了血的手指头都是鲜红的,但他来不及处理这些了,只立刻架起谢阳洲,往宿舍的方向走。

  以谢阳洲现在的状态,无论是遇上Omega还是Alpha都会引起很大的麻烦。蒲荣用自己仅存的、匮乏的生理知识快速作出了判断,带着谢阳洲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走。

  谢阳洲并不怎么清醒,也不怎么老实。信息素激起生理上的本能反应,让他时不时过分地对着蒲荣又舔又咬。

  蒲荣很想一巴掌打上去,但是他不能,还得架着这个醉汉一样的高大Alpha往回走,等待着抑制剂包装说明书上所说的“十分钟左右”起效。

  他生怕又生出什么事端,把谢阳洲安顿在宿舍以后,便迅速地回去给那个还在假性发热的Omega松绑。又顺便给保卫处打了个电话,美其名曰“有发热期的Omega需要帮助”。

  保卫处很快派来两个Beta,甚至大动干戈地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很快送走了Omega队医。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以后,蒲荣深深地松下一口气。

  但他知道,幕后黑手做这一切,目的绝不仅仅在于让谢阳洲难受。最终或许还是要惊动孟舟,好来一出栽赃陷害。

  想到这一点,他便又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实训场,告诉了孟舟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孟舟自己猜测的真相,只说是Omega队医不小心碰到了易感期的谢阳洲,结果差点酿成大祸。

  他没有证据,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绝对,于是便顺势又把话题引到了“Omega人员的发热期安全问题”上,打算暂时将这件事揭过去,等到时机成熟、证据充分,再把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揭露出来。

  蒲荣看到此刻“慌张”赶来的陈休,眼底闪过一丝暗色。不必多加分析,他便知道这事一定是陈休一手促成的。

  他想起器材室里谢阳洲的狼狈相,想起他那鲜血淋漓的手臂,心里的不悦更甚。

  如果陈休一直只是小打小闹的敌对,那他们大可以轻轻揭过,但是现在他都已经开始用这么恶心下作的手段了,那他们就断不能再忍下去。当下虽不知道陈休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但他早晚要找到证据,把这事揭出来。

  他盯着陈休那张隐隐带着慌乱之色的脸——他脸上的慌乱显然已经不是起初装出来的慌张,而是真正慌了起来。

  陈休显然被他那句话噎了一口,现在正在尽力平静下来。

  孟舟瞧着他的脸色,问了一句:“你也是为了队医和谢阳洲的事来的?”

  陈休下意识回答:“我,是……”

  孟舟依旧和蔼,但是眉毛拧起,难免有些疑惑:“可是蒲荣告诉我当时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没有引起更大的骚乱。既然没有其他人,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陈休整个人猛然一震,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差点就把自己供出去了。只是他现在慌得已经六神无主,竟然没过脑子直接否认了自己刚才的话:“不不不,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任谁听了这前后矛盾的话都会觉得蹊跷,陈休算是把自己卖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孟舟似乎真的在疑惑,紧接着问陈休:“那你是因为什么事来的?”

  陈休憋得脸色通红,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他,他却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场馆里落针可闻的安静持续了很久,陈休听见蒲荣似乎是从鼻孔里轻轻嗤了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默,“看来,陈休同学可能要再过一会才能想起来自己要说的事情。”蒲荣又转向孟舟,“孟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回去看看谢阳洲的状况有没有好一点。”

  孟舟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应允。

  陈休咬牙切齿的目光刀子似的向蒲荣投射过来,其中的恶意几乎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蒲荣毫不犹豫地回瞪,丝毫没把陈休发狠的眼神放在眼里。

  陈休看到了蒲荣无声的口型,“你等着。”

  蒲荣的眼神愈加冰冷无一丝温度。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又看到蒲荣那近乎威胁的举动,陈休心底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