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樱然穿了件咖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随意地扎起,她将脸埋进围巾里,只漏出一双明亮的杏眼。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远处路的拐角处出现了辆熟悉的宾利。

  车内的空调吹着恰好的暖风,她冰凉的手指瞬间恢复了知觉。

  陆惟青用余光看了下旁边的人,“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也就刚下来没多久。”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关心和自责,转瞬即逝,如果自己再出来早点或许就不会赶上下班高峰期的堵车。

  陆惟青,“一会儿想吃什么?”

  “听说五号路的重庆火锅不错,但不知道陆总你能不能吃辣。”

  “嗯,我都可以。”说着他转动方向盘掉转了方向。

  雪下得很厚,足足能盖住盛樱然的脚背,她一深一浅地朝店门口走去,跟在后面的陆惟青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走进店两人抖了抖落在衣服上的积雪,老板娘将他们带到空缺的座位上,然后热情拿出菜。

  “来,菜单,想吃啥个就在菜品后面打个对勾。”

  盛樱然大概过了一遍内容,抬起头询问起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陆总,那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点完菜后,盛樱然端起水杯喝了两口茶,“陆总是不是头次在这种街边小店吃火锅?”

  “以前也吃过一次。”

  盛樱然,“听朋友说这家店火锅特别正宗,我就想着过来尝尝,本来还怕你不能吃辣的。”

  火锅端上桌,铜锅里放着几大块儿红色的火锅底料,服务员提着壶将水倒上,几分钟后汤底开始沸腾。

  “历澎说你回来后就去了医院。”

  盛樱然将碎发别于耳后,淡淡地回了句,“去看我爸。”

  火锅的热气阻隔在两人中间,透过水雾她看见对方神色难辨,漂亮的眼睛里透着股精明。

  “这次纪录片如果反响很大是对寒木春华有利的,可盛氏所缺的窟窿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填补的。”

  盛氏现在的状况盛樱然比谁都要清楚,只不过想要填补在商业圈所遗留下的那些黑色漩涡,单凭寒木春华这么一个小工作室是远远不够的。

  “陆总的意思是?”

  “盛氏如今的形势摇摇欲坠,盛小姐就不着急?”

  盛樱然感觉到了这话里有话,陆惟青想怎么样?收买了盛氏到他旗下?

  “那陆总有什么好的办法?”

  “联姻。”

  听到回答,盛樱然手中的筷子没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盛樱然现在对这个词有着很很深的反感,在她看来那是束缚自己的枷锁,而非拯救自己的良药。

  “我不会再联姻了。”

  再把自己送入狼口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与其联姻还不如认唐文泽为干爹来的容易。

  “那如果能分到恒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呢?”

  这一下直接呛到了正在喝水的盛樱然,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咳,咳……恒,恒正?”

  陆惟青什么意思?联姻说的是自己和他吗?

  盛樱然用手指了指自己又转向指了指他。

  “嗯。”

  等一下!恒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怕不是脑子傻了。

  “恒正是有这个能力可以拉你一把。”

  现在不是能不能帮的问题,而是做梦也想不到联姻对象会是陆惟青,这火锅里面也没有酒啊。

  “多谢陆总好意,但联姻并非你我两人的事情,这个方法对我来说是没什么可行性。”

  *

  浴室内水汽氲氤,镜子模糊映出盛樱然吹头发的身影,自从回家后她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吃饭时陆惟青的话。

  极具诱惑的条件,说实话她当时内心也有所动摇,毕竟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手机的消息提示声打破了她的思绪。

  凌惠:【你爸今天收到了婚礼请柬,你拿上去吧】

  盛樱然:【婚礼邀请?谁的?】

  她现在对“婚”字很敏感,

  凌惠:【萧一舟,你俩小时候还总一块儿玩过家家,他现在是恒正的副总】

  过家家?这么一说,她好像有点儿印象了,不过当时萧一舟就爱读书,不喜欢跟其他孩子玩游戏,总之他俩小时候关系还不错。

  仔细算算得有多少年没见过面了,盛樱然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贸然出现会不会不太好。

  盛樱然:【非要我去?】

  凌惠:【你爸这样能去吗?】

  话都说到了这儿,她也不得不妥协。

  盛樱然:【那好,知道了】

  凌惠:【记得祝人家百年好合】

  盛樱然:【行,我记住了】

  把手机抛到一边后,她整个人瘫在阳台的吊椅上,最近还真是“婚”字当头,多少有点儿水逆在身上。

  远处的北安大楼此时还亮着光,霓虹灯也在高低错落的楼房间停留,她很爱独自看夜景,尤其是月亮藏云和星星闪烁。

  天空上移动的红点,自南向北留下痕迹,冷风吹到睡衣上,渗透进皮肤里,连打了几个喷嚏后盛樱然走回了屋里。

  叮咚——

  突然间的门铃响起,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谁会这个时间点来找她?

  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陆惟青双手插袋,身板挺得板正,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生人勿近的几个大字。

  盛樱然缓缓将门打开一小半儿的缝隙,“陆总,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口红落在我车上了。”

  白色的皮质外壳,是她前几天买的那支。

  “谢谢,给我发个消息就行,还麻烦您跑一趟。”

  “发了,没人回。”

  盛樱然想起了自己把手机扔到了卧室床上,在阳台冥想的时候压根没听见。

  “不好意思,手机在卧室扔着没听见,嗯……陆总要进来坐坐吗?”

  “嗯。”

  她就象征性地客气客气,陆惟青还真要进来。

  “那请进……”

  口袋里手机嗡嗡的两声阻断了陆惟青的下一步动作,他拿出手机看了眼,眉心蹙了蹙,神色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记得晚上锁好门。”

  盛樱然犯懵杵在原地,“好,那陆总再见。”

  *

  纪录片导演通知盛樱然来预览是在三天后,她开车到了恒正的大厦,来带她过去的还是上次接待的女人。

  “盛小姐,请跟我来。”

  在带领下到达了二十三楼层,电梯门打开,便能看见摄像剪辑团队正在伏案工作,看样子这层楼的部门是属于数媒技术类的。

  盛樱然环视了一下四周,视线放到了正坐在电脑前看视频的导演身上,“导演,纪录片这么快就剪辑完了吗?”

  听到声音,导演转动椅子,面朝向盛樱然。

  “盛小姐来了,之前我就说过我们是专业团队嘛。”说着声音逐渐变小,接着神神秘秘来了句,“而且上面领导给的时间就是这么长,按时完工才有工资拿。”

  “原来是这样。”

  看了大概一半,她发现自己教陆惟青绣老虎的视频也剪辑在了里面。

  “怎么会把这个剪辑进去?”

  导演眯了眯眼睛,“它是京绣文化纪录片没错,但要想在众多纪录片里出彩,就要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比如这个,让人感觉更加贴近生活,观众自然而然会了解到京绣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模样。”

  盛樱然将信将疑地听着长篇大论,怎么总感觉他在糊弄自己。

  接着后面是对京绣文化的详细解说,成穆奶奶的面容出现在了屏幕里,虽然比不上年轻人的伶牙俐齿,也没有用标准的普通话,但那慈祥温暖的声音足够替补上这一切。

  “字幕可以再放大些吗?”

  导演,“放大些?”

  “我是怕有些老人看不清。”

  历澎笑着走了过来,“还是盛小姐想的周全,将所有人群都有考虑到。”

  导演一脸殷勤,“历秘书怎么来了?”

  “来拷个备份,陆总那里需要。”

  也就是说陆惟青在她之前已经看过了,纪录片里面的所有内容都是亲自过目的,那他们俩人在一起刺绣的那段陆惟青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当吗?

  盛樱然真的是越来越不懂陆惟青的行为了,包括他提出的两人联姻。

  “历秘书,请问这个纪录片大约在什么时候上?”

  历澎掐指算了算时间,“通过最终审核的话,怎么也得一个星期后了吧。”

  比她预期的要早三天。

  确定好最终版本,盛樱然也要来了一份拷贝好的纪录片。离开时在公司大堂她和萧一舟擦肩而过,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办公室内,历澎将U盘递给陆惟青。

  “陆总,这是您让我拷贝好的纪录片。”

  陆惟青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把U盘放到桌子上。

  “昨晚被人拍到的视频解决了吗?”

  历澎点点头,“都解决了。”

  陆惟青低头翻看着合同,“还是唐文泽?”

  “这次不是唐文泽,具体是谁指示的目前还没查到,不过我会尽快的。”

  陆惟青没多少什么,让他没想到的除了唐文泽还有人在和盛氏作对,而且这人比之前的唐文泽相比要聪明很多,没猜错的话那人是想把盛樱然拉下来,然后彻底击垮盛明山。

  “去查一下乔春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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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最近玫瑰少年的事情我既愤怒又难过,人们常说邪不压正,我也是这样相信的,世俗无权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玫瑰应该在骄阳下绽放,希望最后会是正确的结果。

  愿他能随着大雪回家看看……那里的春天依旧会有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