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水晶球吊在书包的带子上, 随着走动而轻轻晃荡，像是摇篮一样。
张泉白跟在林束身后，兴致不高的样子, 时不时揉揉自己发昏的脑袋，皱起眉头。
刚才他不知怎么昏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小女孩不见了, 只有林束在身边。虽然很想询问小女孩去了哪里，但看到林束那张淡漠的脸，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又泄了。
其实没什么好问的, 小女孩眼见最后异化, 大概看在对方一直喊自己“哥哥”的份上, 林束没有像之前那样置之不理，而是将小女孩好生安葬了吧。
而这样的结局，很快也会轮到他。
“我们……要去哪里？”张泉白感觉昏昏沉沉的, 本就不大机灵的脑袋瓜，现在更是糊成一垛浆糊，只是习惯性地跟随林束。
哪怕这时林束把他卖了，他恐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找最后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 张泉白才反应过来林束回答了他, “最后一个……人？”
城堡里还有其他活人吗？他神情困惑，抬头看了看前方带路的乌鸦，接着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察觉出这是回城堡大厅的路。
“我们这是要回大厅吗？为什么要回去？不怕遇上……怪物吗？”
然而这一次林束没再回答, 他走过死寂荒废的庭院, 目不斜视, 似乎一点不怕之前的那个怪物突然窜出来。
他不怕, 张泉白却是怕的，张泉白现在只是思维有些迟钝，但并没有失忆，忘记之前经历的恐怖。
“那个怪物呢？”张泉白不安地扭头四顾。
前面大厅在望，然而那里并不是什么安全港湾，因而张泉白也没露出什么喜色。
林束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步子保持之前的频率，语气淡淡，“哦，怪物，在那儿呢。”
说着随意朝一边抬了抬下巴。
张泉白本就迟钝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跟着望过去，直到那个可怖的身影映入眼帘，瞳孔骤然紧缩，一下被定在原地。
“怪、怪物来、来了……”
回到地面的怪物比在地窖时看得更清楚，所以看起来也就更加可怕。
浑身黑雾萦绕不去，被拼凑缝补起来的身体比破布娃娃还要糟糕，看起来又恶心又邪异。
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涌动着黑色雾气，虽然看不见，却闻着活人的气息追了过来。
林束好像没看到追过来的怪物似的，径直迈步走进大厅，张泉白吓得脑子木了，身体却有自主意识般跟了上去。
大厅还是之前那个样子，甚至瘦子的尸体还躺在地上。
原本十个人待着依旧显得空旷的大厅，现在只剩林束和张泉白两个活人，便更显得空荡，凄凉又死寂。
林束进了大厅后，目标明确，直奔楼梯口墙上那幅画。
张泉白不住回头张望，又急又怕，吓得额头虚汗都出来了。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等会怪物堵门出都出不去。”逃命的话不该是往空旷的地方跑吗？怎么还跑进屋子里，生怕不被瓮中捉鳖吗？
正这样想着，门厅忽然暗下来，涌动的黑雾在门口弥漫，连光线也随之扭曲。
张泉白伸手要去扯林束衣服，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来、来了……”
林束回头瞥了眼因为体型有点大而费力挤进大门的怪物，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墙面那幅肖像画上。
见林束这样当怪物不存在的样子，张泉白急的不得了，“怪物要进来了，怎么办？怎么办？……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看什么画？”
这时张泉白已经忘记那幅画的诡异之处，当初他只随意瞥了一眼，便有种灵魂被画吸去的可怕感觉。
正是因为这最初的糟糕印象，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泉白都没有再关注那幅画，虽然画挂在那样明显的位置。
“想要眼睛吗？”林束转身望向走进来的怪物，不仅不逃跑，还非常客气有礼地说道：
“想要的话自己去拿。”
吓得想逃但腿软得迈不开脚步的张泉白，“……”
他扭头张大嘴巴愣愣地望着林束，看起来有些傻。
不是，怎、怎么还跟怪物聊上了？
那样一个由不同人的肢体残骸拼凑起来的怪物，恐怕比异变的玩家还要邪恶，只有纯粹的恶念与杀戮，根本无法沟通吧。
这样想着的张泉白，看到那怪物忽然顿了顿。
“……！”张泉白本就睁得很大的眼睛，更是瞪大到极点。
林束朝着怪物的方向伸出手，彬彬有礼后退两步，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那是属于你的眼睛，拿回它，你就可以变得完整。”
张泉白肢体僵硬地跟着林束后退，忽然动作一顿，双目圆睁，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就在刚才，他脑中收到了两次系统提示。
【任务：收集全部尸骨（10/10）（已完成）】
【玩家已找齐全部尸骨，十份不同的尸骸遗物来自十名不同的亡者，残骸中封存着它们临死前的怨气，当十人的怨气聚在一起时，将创造出一个无可比拟的可怖诡物。注：此诡物无法掌控，无法沟通，无法灭亡。】
来不及为完成任务而喜悦，张泉白便被连着三个“无法”给震慑住了。
尤其是最后一个……无法灭亡？怪物杀不死，那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造成这一切的林束，他从那张面瘫脸上看不出什么。
“你是对这个世界没有眷念了吗？还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一个变成怪物的城堡主人就已经够难对付了，现在还来一个‘诡物’，他们还有生还的希望吗？
林束淡淡扫他一眼，“你眷念？那可以选择留下。”
说完扭过头不再理会张泉白。
张泉白怔了怔，反应过来两人说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想要解释什么却泄气般地垮下肩膀。
算了，这根本不是他选不选择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有选择。
怪物身上的黑雾忽然翻腾起来，张牙舞爪好像活了过来一样，拉长的黑雾好像一条条扭曲的手臂，想把画上的那双眼睛夺回来。
无法直视双眼的画像在这时也发生了变化——
张泉白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开始异变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他看到那幅画里的人走了出来。
……走了出来？
画像……活了？
那是一个穿着贵族服饰的青年，腰间佩着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剑，而张泉白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年轻，英俊，贵气而有礼，典型的西方人长相。
青年缓步走下台阶，手放在腹部对林束弯腰行了个绅士礼，嘴角微微勾起，“日安，我的伯爵大人。”
莫名的熟悉感让张泉白惊愕地瞪大眼睛，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对方，“萧佐！”
青年站直身体，嘴角挂着迷人而不失优雅的笑容，“哦，你是指我之前穿的那张皮？”
张泉白瞬间缩回手，一股恶寒爬上脊背。
皮……是指真正的……萧佐吗？
黑雾化作的手锲而不舍地抓向青年，却在靠近后好像被什么挡住一样，无法碰触到青年的身体。两条拉长扭曲的黑雾像蛇一样在青年头顶交缠舞动，想要冲破束缚，夺回属于自己的眼睛。
而九样不同肢体残骸拼凑起来的怪物定在原地，身上恶念实质化的黑雾越来越浓郁，弥漫整个大厅，使之阴冷无比。
“我名莫索.图密提斯，欢迎来我的城堡作客。”青年彬彬有礼地道，说话时目光注视着林束，对头顶蓄势待发的黑雾好像看不见。
“当然，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留下来，继承我的爵位。”顿了顿，笑容愈发灿烂，“虽然只是伯爵，但在这个世界，没有比我更尊贵的存在了。”
“没兴趣。”林束淡声道。青年脸上笑容微敛，缓缓收起笑容，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本来可以做朋友的——”
林束忽然打断道：“我们可以做朋友？”
青年被问得一怔，他看着林束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虽然不明白林束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顺着他话答道：“是啊，我们可以做朋友，我邀请你跟我一起住在城堡——”
林束再次打断他，“好，我同意跟你做朋友。”
青年沉默下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林束。
旁边的张泉白更是听得满头雾水，不懂话题怎么就绕到交朋友上来了。而且……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林束，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贵族青年。
这也不像是要交朋友的样子啊。
林束似乎在凝神细听着什么，过了片刻，他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身边的张泉白能感觉到他的失望。
张泉白：“……？”
“看来我们做不成朋友，只能做敌人呢。”林束望着青年语气平板地说了一句。
“敌人？”青年语气轻缓地重复一遍，微微笑起来，望向林束的眼神带着一丝可惜。
“我真有些不想杀你……既然这样，那也把你做成标本吧。放心，你的骨头一定是最完美的，我不会让一些低劣物玷污你，你将会成为独一无二的作品被我珍藏。”
青年的语气温柔极了，看着林束的眼神更像是看着自己最钟爱的情人，张泉白却生生打了个寒噤。
这是怎样的一个变态啊，被这样的变态盯上，睡觉都会做恶梦的吧。张泉白担心地望向林束。
“谢谢，”林束的表情一点不像被吓倒，还跟青年道谢，“我知道自己独一无二。”
张泉白：“……”
他白担心了。
林束盯着青年，继续语气平平地说道：“不过很可惜，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他顿了顿，平板的语气竟让人听出几分真诚。
“为了不耽搁我的考试，可以请你死得快一些吗？”
脑子不是很清醒快异变的张泉白：“……”
城堡之主.世界意志执行者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