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鹤答应三日后的狩猎开始, 玉珏便陷入一种内心恍惚中,并不是说他有多不舍,多心软, 他心中早已经决定会杀死太子。

  只是时不时关于那人的一些举动和行为就会在他脑袋里浮现, 就像刻入肺腑的记忆一般, 不是刻意想起的,却要刻意去忘掉。

  在用膳时, 便会想起, 他会因为他有意的控制饮食而冷眼瞧他。

  在就寝时, 明明他连给他暖脚都不配的身份, 他还是整日整日的抱进怀里睡觉, 亦或者其他妃子或府里的丫鬟面前, 从不折辱他。

  最重要的是,他从不将他当成残缺的太监,不管是谁, 在知道他是没了根的人时, 都会或多或少的带上奇怪的眼神,可是他不会这样。

  尊重他的所有,所有的行为和身体的残缺......

  但多想无益,他和这个太子殿下本就不该有任何关系,他从始至终的任务就是杀了他,或者借刀杀人。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望城坡并不近,还需要出城,一日时间是无法折返的,所以出府的时候, 便安排好住宿之类的东西。

  一起同行的除了三皇子狄通海, 还有六皇子八皇子和十二皇子。

  最小的十二皇子也有16岁了。

  几人带着的侍卫丫鬟都是一个数目庞大的人, 顾鹤不急不慢的收拾,穿了一套黑色的骑装,他骑术不佳,却也不是完全不会。

  皇帝最是看重文武全才,朝中所有皇子从十二岁开始,便会被安排骑射老师。

  到了城外长亭,便看见人都到齐了,只剩下顾鹤姗姗来迟,众人却不敢有其他情绪,只是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骑得是一只乌骓马,全身黝黑,好似黑缎子似的,油光发亮,而在马的四个马蹄部位又是呈现雪白之色。

  他旁边玉珏也是骑马跟随,落后半步,在众人打完招呼之后,才继续行礼问安,另外几个皇子才打量起太子身边的人。

  只见他微微低着头,脸颊似触手生温的羊脂玉,通身气质也不畏畏缩缩,坦坦荡荡的任他们打量,长得的确不错。

  “走吧,否则天黑都不一定能到望城坡了。”顾鹤牵动着马绳,马蹄声响起,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子们都并肩而行。

  “太子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十二皇子狄文玥骑着马靠近他,他最小,脸上还稚气未退,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很是讨喜。

  “五哥平日里三催四请都见不着人影,今儿是三哥请您就来了,弟弟可太伤心了。”说话的人是六皇子狄千叶,平日里惯是无法无天、混不吝啬的,说话也是没个遮拦。

  三皇子留着的须,比其他人显得沉稳些,身材魁梧,笑起来却憨态十足,道:“六弟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五弟拒绝我的时候便少了?只是你请三次,五弟三次不去。我则是请了十次,五弟来了一次。怎得这一次,你便这般拈酸吃醋了?”

  顾鹤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温润的笑,穿的厚,却因为在马背上,吹的鼻头都红了些,语气平稳温和:“你们这般说话,孤可就羞愧了,因着身子骨不争气,兄弟们的宴请只能含泪推掉,孤也是很难为啊。”

  “如今三哥的身体可好转了?”狄文玥眨眼问道。

  “嗯,不再像年初那般缠绵病榻了,身子骨也硬朗了些,却也不能像各位兄弟那般骑马狩猎,届时你们不用顾及我,自己玩得尽兴便是。”顾鹤表现的温和有礼,但其他几人心中自是了解他的,不会将他这副无害的样子真的放在心上。

  玉珏攥紧了缰绳,静静听着他们说话,心中却在盘算着,该多久动手才好。原本他进太子府的计划,并不会那般快杀他的,而是等他自己“病逝”。

  现在计划变动,应该是发生了其他的变故。

  在宽敞的官道上,落日余晖落下,撒在众人身上,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们,看着天边晕染开的晚霞,橘红的天空与森林相交,落入林中,逐渐从天角消失。

  一行人到达修建的住处时,晚霞早已经消失,是在猎场外围修建的房子,望城坡这圈是京中子弟狩猎跑马的地儿。

  常年有侍卫把守,倒是鲜少出现问题。

  顾鹤住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他在院子里坐着,看着院子里的攀爬在墙壁上的鲜花,还有一个藤蔓制成的秋千。

  玉珏坐在秋千上荡着,白靴一翘一翘的动着,神情有些心不在焉,但嘴角还是下意识的挂着笑。

  太子府的丫鬟小厮们忙前忙后,将屋子里打扫又装扮,被褥是新换的,铺上地毯,点燃香炉……

  还未收拾妥当,便有小厮过来道:“太子殿下,我家殿下在膳厅准备的晚膳,邀殿下一同去。”

  狄通海做事向来妥当,知他们骑马这般久,早就饿了,早早便让人备上晚膳了。

  顾鹤点头,披着披风,两腿有些打颤,掩饰在披风下,并不明显。

  “小玉儿。”顾鹤喊那还在秋千上的男人。

  玉珏露出一个笑脸,脚控制秋千停下,往顾鹤身边走去,嘀咕着:“我还以为,殿下不会带我去呢。”

  “怎么会?”顾鹤抬起有些凉的手指,掐了掐他的脸。

  玉珏顺势抓着他的手指,他掌心刚刚抓着藤条,摩擦出些许热意,给他暖着。

  两人由家丁领着去膳厅时,只留出主位的位置,其他人几个已经在低笑说话了。

  顾鹤让人给玉珏加了一个位置,就在他旁边,众人见之,便知是对这人的恩宠。

  终究是狄文玥年纪小,沉不住气率先问道:“太子哥哥,这位是什么出身的大人?”

  玉珏换了衣服,并未带巧士冠,只是简单的用一根玉簪子盘着头发,瞧着到和什么侯府官家小少爷似,瞧不出是太监。

  “三皇子府。”顾鹤拉着玉珏的手,让他坐下,玉珏红着脸,低头坐下,默默的开始掐着手指。

  颇感难堪。

  顾鹤看着那被掐的泛红的指腹,随即牵住他的手,脸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神色。

  狄通海看着顾鹤的脸色,又看见两人之间的亲密,心中叹气,太子要给他脸面,他还能驳了?

  随即对上几人的目光,解释道:“他曾是我的侍卫,出身清白世家……咱们这不是皇宫,没那么多规矩,一起吃也热闹。”

  一直少话的八皇子狄义康,抬眼看过去,他最是重礼数,眼神厌恶的直接看向玉珏,冷硬说道:“这于理不合。”

  就算玉珏垂着眼,耳边也是那尖锐的声音,告诉他,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太监。

  顾鹤捏着玉珏的手指,抬眼看去,浅色眼瞳弯了弯,呈现一个月牙状,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你走了,便合理了。”

  玉珏怔然,眨了眨眼,眼眶下意识浮现出一丝雾气,又缓缓消失。

  狄义康微微讶然,没想到他为了一个宦官会公然下了他的面子,脸色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气冲冲就往外走去。

  “诶诶,八弟。”六皇子狄千叶追了上去,扯住他,压低声劝道:“他是太子,你和他计较什么?他想宠着谁便宠着谁,你何必置气?”

  “他宠着宦官,就要将我们脸面往地上踩?凭什么?”狄义康红了眼眶,咬牙道。

  “凭他是太子,凭他掌管六部。”狄千叶抓着他的手腕,低声叹道:“你和他对着干,便是鸡蛋碰石头。你别瞧他万事不管的模样,你六哥我,在吏部的职位可是求着他才得来的。你若不想及冠之后一无是处,便夹着尾巴做人,收敛脾气。”

  两人的母亲是姐妹,关系自然亲厚一些。

  狄义康牙都要咬碎了,站在院外一动不动。

  而膳厅内,气氛安静,顾鹤像是没事人一般喝茶,与玉珏说话。

  “太子哥哥……”十二皇子狄文玥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顾鹤抬眼看他,微微一笑:“十二弟也不饿吗?”

  “……饿。”狄文玥闭嘴了,然后看着狄通海。

  狄通海到底是哥哥,斟酌一下,才说道:“八弟还未及冠,年纪尚小,不懂事也情有可原,五弟别在意他的话,许过了一日便会忘了。”

  “孤不在意的,过一日也许我也会忘掉呢,是吧?到底孤身体不好,记性也差。”顾鹤看着桌上搬上来的烤全羊,皮香酥嫩,肉香扑鼻,勾起了馋虫。

  见他开始用膳,众人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玉珏心中有些惊讶,他知道他权势大,受宠爱,行事放肆嚣张,之前他只以为他只是脾气差些,却不想,他对待自家兄弟也是这般毫不留情面。

  是了,他都敢公然拒绝皇帝老子的人,岂会在乎这些异母兄弟。

  只是到底是因为维护他,所以心中涟漪荡漾,久久不能平静。

  顾鹤见他小可怜似的,咬着筷子,便主动给他夹了许多菜,玉珏小声道谢之后,又将脸埋进了饭碗里。

  后来狄千叶和狄义康再回来时,顾鹤也并不为难。

  顾鹤和狄通海两人时不时闲聊着,其他人也会插两句话,倒是不会显得气氛沉闷了,他还喝了两杯酒,约好明日狩猎时辰,便草草散了。

  玉珏却有些食之无味,完全没听进去他们在说什么。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顾鹤便感觉那酒力有些上头了,不过两杯,就有些飘飘欲仙了。

  玉珏扶着他去净房,又打水给他擦身体,这边不比自己府上,洗澡不便,看见他腿两侧因为骑马磨破皮了。

  顾鹤躺在床上,下面软被舒服,烛光印在他眼底,玉珏的脸都有些看不真切了,手指都是麻的,软软无力。

  他是常年不见光的雪透白,好似娇嫩的荔枝果肉,剔透漂亮,他眼底莹莹水光泛滥,伸手抓着玉珏的手腕,将人拖到跟前,身上带着一丝酒气。

  “小玉儿,你不许骗我啊……”顾鹤身上的沉香裹着淡淡的酒气,撒在他鼻尖,一股酥麻感从脊背窜上来。

  玉珏只当他是醉酒了,手撑着床,低眉安抚似的亲了亲他的嘴,“好,不骗你。”

  他挑起他的下巴,对上他的眼睛,似秋水般多情,“也不许走。”

  “好,不走。”玉珏低声道,小声哄他:“殿下先松开奴才,您腿受伤了,奴才给您上药。”

  顾鹤闻言,思忖了半晌,才松开他的手腕。

  玉珏默默松了一口气,那般炙热的眼神,他有些遭不住,只觉得心脏都被人攥紧的紧张感。

  他先用手帕给他擦洗了一遍,那磨破皮的地儿,在雪肌之上尤显得严重,好似受了什么严酷刑罚一般。

  他不由想起,顾鹤说他不善骑术,然后又陪着他来了……

  他目光不自觉探向那他没有的物件,生的也极其好看,触手细腻,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他最是喜欢他这个了,许是自己没有,便对别人的生出几丝羡慕和渴望,自然是偏爱一些的。

  他轻手轻脚的将他擦好药之后,这才给他穿上衣物,最后自己才去做了清洗和整理,低头看时,总是忍不住心中落寞,忍不住心生怨恨。

  顾鹤并未真的醉倒,之前根据阎婆坡、十五年前的线索,十五年前还未统一中原战事不断,有太多恩怨情仇未了,却也找到了一丝眉目。

  在阎婆坡上,曾经的罗络国,盛产水果,女子以貌美著称,时常用和亲方式联系邻国情意。

  在十五年前,狄国也就是现在的天|国,在阎婆坡屠尽罗络王室一百二三口人,要知道彼时罗络王室已经向狄国投降称臣,其中要数王室女最为凄惨。

  七十八位女子王室女,不论是公主还是妃嫔,整整三千骑兵,百姓求情无果,男子求饶反抗,最后全部惨死阎婆坡。

  从那以后,狄国将士名声臭名远扬,还是皇帝颁布禁令之后,才阻止这一行为的再次发生。

  当时领军的便有当时还是左卫的公孙勇。

  若是玉珏是当时罗络王室的受害者,那也恨得合情合理了。

  不过现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山河无恙,想要颠覆王朝是不可能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经历了一百多年的战乱,百姓再经不起颠簸。

  若是杀几个人能平息怒火,他不会管他,甚至会帮他遮掩,但他若是有了其他的心思,便不会由着他了。

  他已然知晓这次他的计划,也给了他机会,虽说感觉注定会让他失望,可还是忍不住会有些许期待,他对他的好,能融化一些他的冰冷。

  思及此,屏风外传来脚步声,便瞧见鬓角发丝微湿,清洗干净的玉珏,他对上顾鹤一瞬间深沉的眼,怔了一下,再一看便只有笑意了。

  “殿下?”玉珏爬上床,猫儿似的趴在他胸前,把玩着他的衣襟,“酒醒了?”

  “孤本就没醉。”顾鹤护着他的脑袋,将人压在身下,低头吻住他的唇。

  “唔……”玉珏无奈,好吧一般醉了的人,都是不会承认的。只好搂着他的腰,任由他亲吻他的身体。

  ……

  巳时,望城坡。

  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顾鹤看着那跑马远去的队伍,笑意微凝,手上拽着缰绳,神情有些恍惚似的,才带着侍卫往其他地方跑去。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玉珏骑马跟在他身侧,有些好奇的问道。

  “望城坡之所以叫望城坡,便是因为之前的黄坡最高处眺望盛京,现如今树木高长,已然遮住了视线。深处还有瀑布湖泊,山清水秀的,倒是可以去瞧瞧。”顾鹤马骑得不快,身后还跟着不少的侍卫,纷纷警惕的看着四周,不敢松懈。

  玉珏倒是没意见,但他是第一次来,心中虽然忐忑,却也能稳得住,和他一起谈笑风生。

  “……小玉儿肚子里墨水不多,看的话本子倒是不少。”在玉珏说了一个关于山林间,书生遇妖精是故事时,忍不住说道:“这般说来,那寒门书生都能遇见漂亮狐狸精,那孤身为太子,是不是会遇见更加美丽的?”

  “那哪会儿啊,那些妖精都怕得罪皇族的,说是天子有真龙护身呢。”玉珏笑着说道。

  “那可真是很遗憾。”顾鹤勾了勾唇,穿过丛林,前面也有侍卫开路。

  “殿下,瀑布就在前面两里地的样子。”探路回来的侍卫回来了。

  “好。”顾鹤点了点下巴,神情依旧平静着。

  玉珏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心中越发紧张起来,在顾鹤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便扬起嘴角,似盛开的雏菊毫无违和。

  “跟上,发什么呆呢。”顾鹤说着,便放缓了速度。

  “哦。”玉珏甩绳跟上。

  不消一会,众人就在湖泊落脚了,正直正午,初冬的太阳并不刺眼,落在肌肤上,暖暖又舒适的感觉。

  那瀑布并不高,从山间落在,水花飞溅间,汇成瀑布砸向湖泊,又融入其中,不见了影踪。

  水汽裹着森林的潮气钻进顾鹤鼻尖,提神醒脑,心旷神怡,水清澈见底,马屁被小厮牵着去下流喝水了。

  顾鹤和玉珏站在一起,他身上穿着保暖的狐裘,清风拂过发丝微乱,他抬手落在玉珏被冻红的耳垂上,笑道:“小玉儿鼻涕都冻出来了,孤让你多穿些,你偏要身姿漂亮,如今可后悔了?”

  玉珏闻言下意识摸了摸鼻头,娇嗔道:“不后悔……殿下就说,奴才今日这打扮俊不俊?”

  顾鹤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穿着红色骑装,束腰纤细,面容白皙颇有一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刚想说话,便听见侍卫大叫着:“有刺客——”

  玉珏倏地回头看去,只见一群黑衣人,拿着弓箭长剑,从四周冲了出来。

  顾鹤身前飞快有人挡在前头,太子府的侍卫并不是花架子,牵制那些带刀的黑衣人不难,只是那些埋伏在树上的弓箭手却有些难缠了。

  出来游玩没人带盾,只能将太子殿下围在中间,以身作盾。

  顾鹤并不是慌张,牵着玉珏的手,道:“莫怕,不会有事的。”

  玉珏心中倒是不怕,只是这一群人并不是他们的人,身法武器都不是一路人,有人和他们一样也想要顾鹤死。

  他下意识的也和他握紧了手,侧头看见他冷静的侧脸,忍不住咬唇,心中隐隐担忧起来。

  刺客明显也不是软脚虾,你来我往、刀刀致命打得颇为激烈,这处隐蔽,森林又大,救兵什么的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顾鹤在他们的保护下,一步步往下撤去,随着挡在前面的侍卫一个个倒下,间隙间又有人利箭见缝插针射出,他靠着旁边的大树堪堪躲过。

  巨大的松树,将两人的身影挡住,箭矢了没了视野,只能停下,抽出剑也和侍卫厮杀在一起,见他安全,便只留下两个侍卫保护,其他人都冲进了战场。

  就在掉以轻心之时,顾鹤往敏锐的往后看去,只见那郁郁葱葱的树叶之下,有寒光闪过,他打量一瞬,等到箭矢射出,他直接将玉珏推开。

  玉珏被猛地推了一下,两人挨得近,见那箭矢从顾鹤肩头穿过,狐裘被射穿了,血迹飞快染红了他的衣裳。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顾鹤为了保护他,所以才会躲闪不及时受伤了。

  “殿下?”玉珏脑袋一空,飞快从地上爬起来,往顾鹤身上扑了过去,脸色苍白,神情紧张:“没事吧?”

  顾鹤肩膀上赫然插着箭矢,他脸色惨白,再不见一丝血色,血在不断往外冒出,玉珏手脚慌乱,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殿下,吃下去,止血的。”

  顾鹤只是看着他,黑眸沉静,透着刺骨的寒意,冷静自持好似受伤的不是他一般,而那射伤他的刺客,已经被轻功卓越的侍卫铲除了。

  玉珏表情一僵,这才想到,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太子向来是不吃的,还有他为何要给他疗伤的药丸,他巴不得他死才对啊。

  真是昏头了。

  他刚想将东西收起来,顾鹤已经从他指尖叼走了,眼神不再看他,落在那打斗的人群身上。

  半刻钟过去。

  原本侍卫差不多已经将黑衣人制服了,而就在这时从瀑布之上飞落一个个人影,瞧着武功是要比原来那一批高的,身姿如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下原本便耗尽心力的侍卫们更是心生绝望,那群人看着武功不在先一批黑衣人之下,而今他们伤的伤,残的残,怕是没命在活下去了。

  玉珏看着熟悉的人影,捏紧了手指,他旁边是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太子殿下。

  顾鹤旁边围着侍卫,持剑对峙上了。

  血腥气在鼻尖满眼,顾鹤手臂也已经疼的麻木,但是玉珏给的那颗止血丹应该是有效的,最少他的身体没那么冷了,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玉珏。”白归看着这些伤残士兵,自以为他们这次行动成功在即,低声唤了他的名字。

  玉珏闻言直接抬手扣住了他的脖子,动作之快,没有人反应过来,顾鹤被他掐住了脖子,侍卫们纷纷愕然。

  顾鹤倏地冷下脸来,他勾了勾唇,凉凉的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低声道:“小玉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玉珏手指之下就是他的命脉,温热跳动的血管,他正抓着他受伤的手臂,那粘稠的血液有些烫手。

  “小玉儿,现在放手,孤不会追究你的错责。”顾鹤依旧是暖慢的语调,只是变得毫无感情,甚至一些冷冽了。

  充满的警告。

  “叫他们让开,否则别怪我拧断你的脖子。”玉珏手指用力,手上还带着顾鹤给他的玉扳指,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狠厉,手下是半点没留情。

  顾鹤感觉到一瞬间的窒息,雪颈被紧紧勒住,脖子蔓延起窒息的红色,他玩味低吟了一声:“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随即不再劝了,而是直接指出了领头人的身份,“白归,你以为你们杀了孤,能走的出围场吗?”

  白归脸色一变,不知何时暴露了身份,只是冷声道:“那就要看太子殿下的命有多贵重了。”

  侍卫纷纷退下不敢上前,面色凝重,严阵以待。

  “让他们都散开。”玉珏掐着顾鹤的脖子,命令道,半分没有平时讨饶时的软绵。

  顾鹤不为所动。

  玉珏咬牙,抬手就想将他打晕来着,浓密树林中飞出一把短刀打断了他的动作,玉珏反应极快,倏地再想抓着顾鹤,但是手腕很快被树丛中飞出的绳索套住了,往后牵制住了他的行动。

  等他挣脱绳索的时候,顾鹤已经退到了侍卫身后,只见以十一带头的暗卫,从暗处现身了。

  不过是十几个人,却是从上万人中挑选出来的最强暗卫。

  “抓活的。”顾鹤淡漠的眼带着寒意,这话是看着玉珏说的。

  玉珏心中一冷,毛骨悚然起来,那冰冷的眼神,似跗骨之蛆的毒蛇,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染红的手臂更是刺痛了他的双眼。

  “是。”

  白归带的人也都是精武之士,可是举全国之力选举出的优秀暗卫,又岂是他们这群躲在暗处的小人能够比拟的?

  顾鹤眼看着玉珏因为反抗被折断了手臂,又被打晕过去,也丝毫不心疼,总是不是学不乖的狼崽子,必须要给点教训。

  白归见势不妙,就想要逃,脚尖踩上树叶,旋即往上飞去,却被人从上往下踹了一脚,十四娘轻蔑的笑,唇红微勾:“就这轻功老娘在树上孩子都生了,你还在飞呢。”

  白归勉强稳住身形,没有摔到地上,可是地上已经布满的天罗地网,飞绳一出,拖着他的手臂走了两米,又被侧面飞过来的剑,刺中了大腿,他冷汗直流。

  终于明白,他这是被人戏耍了,越挣扎越狼狈,不再无谓挣扎。

  被押到顾鹤面前的时候,他正坐在扁平石头上疗伤,看着被打的破相的白归,冷淡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了不得本事让玉珏死心塌地跟着你的。”

  白归鼻血往外涌出,再无半点仙人之资,他忍痛道,“我和玉珏青梅竹马之情,岂是你三言两语可以挑拨的,你……”

  “啪。”十四娘一巴掌便下去了,她搓了搓发红的手指,骂到:“让你他娘的不好好说话,老娘早就想弄死你这伪善的玩意了,日日在东宫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真是不知廉耻。”

  十一拉了一下十四娘,示意她在太子面前收敛一点脾气。

  顾鹤却白着脸笑道:“打的好,回去之后,孤有赏。”

  原本还戾气横生的俏脸和变脸大师一般,笑吟吟又妖媚的俯身行礼:“谢太子殿下赏赐~”

  而白归则是被打蒙了,这种当众之下下跪,又被女人扇巴掌,是他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屈辱,瞬间恨意滋生,阴狠晦暗起来。

  “太子殿下还是先回去吧。”正在给他看伤的十七娘说道,面色有些凝重,“殿下何必要吃这样的苦,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顾鹤没有解释,先回望城坡的院子将他手臂上的箭拔了出来,他便卧床不起了,失血过多,身子似一瞬间败落了下来。

  他连夜回了盛京,皇帝听后震怒,派下御医悉心照料,整整昏迷了三日才悠悠转醒。

  他躺在床上,听着十一说:“第一波黑衣人不像是江湖中人,应到是朝廷谁家的暗卫,目前还没有查到主使。至于打着医仙谷旗号,实则反叛军的白归一行人。原本他们的计划不会这般快的进行,只是因为近卫统领周年苏查到了他们的暗点,为了缉拿反叛军,挨家挨户的搜查,他们自知躲不过。许是想杀死殿下,再浑水摸鱼。”

  皇帝对于这些民间的反叛暗桩,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

  说曹操曹操到。

  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外面侍女说:“周年苏求见。”

  “不见,将白归给他。”顾鹤躺在床上,身子还是有些虚,提不起力气来,不想见人。

  周年苏得到了人,也不再纠缠,匆匆离去。

  “那吃里扒外的玩意儿呢。”顾鹤看着手臂上的伤,腹诽,若是知道他身子这般弱,他断不会使那苦肉计。

  “日日喂着软筋散,现在被锁在柴房。”旁边的十七娘冷淡的说道,随机又说道:“殿下,那太监全身带着异香,瞧着不太对劲,殿下……”

  “将人洗干净了带进来。”顾鹤阖上眸子,眉眼懒散,打断她的话,“十七娘辛苦了,去领赏吧。”

  十七娘不再说话了和十一一起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珏:BBQ了。

  今天更新了八千字哦~感觉自己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