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承怔住了, 心头那股怒火仿佛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莫名的凉意。

  他感觉到, 季云栩是认真的, 比以往的每一刻都要认真。

  在这种陌生的情绪下,江柏承第一次发现,他好像看不透季云栩了。

  回到家后, 季云栩还惦记着那个没下完的赌注, 江柏承洗完澡出来时,发现他还在客厅里聊电话, 言语间还十分惋惜那些飞走的钞票。

  江柏承停下了脚步,定定地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下颚线逐渐绷紧,沉静不发一言。

  季云栩挂掉电话后,一转头,发现他现在自己身后, 不由得吓了一跳:“干嘛这样看着我?”

  江柏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片刻后,忽然说: “我跟你赌。”

  季云栩脑子一卡壳, 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江柏承言简意赅道:“我出三千万,反押。”

  反押就是一年内离不了的意思。

  季云栩一愣, 抬眼对上他冷凝的视线, 脱口而出:“怎么?你爱上我了?”

  江柏承愣了一秒,随即躲开了他的目光,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无情:“你做梦。”

  季云栩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忽然松了一口气。

  很好, 又躲过了一劫。

  江柏承回到房间, 冷静下来, 回想自己刚才荒谬的举动,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达成了三千万的约定后,季云栩怕江柏承忘事,便兴冲冲地拿来一张承诺书,让他签字画押。

  虽然这钱他以后可能用不上,但攒着准没坏处。

  江柏承犹豫了半响,才潦草签下自己的名字,把纸扔给季云栩,眼底倒腾着莫名的怒意,“你真想过跟我离婚?”

  当初要死要活缠着自己的劲头去哪了?

  季云栩垂下眼眸,言语间,却透露出爱而不得的悲哀:“我不想,但你不爱我,这一厢情愿的婚姻,我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要是你哪天为了他要跟我分开,我甚至都没有资格说不。”

  “我……”江柏承看着他轻颤的睫毛,心脏忽然被扯了一下,忽然尝到了一丝陌生的酸涩,话头在嘴角流转一圈,最后又咽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云栩没兴趣探究江柏承的心思,飞快收起了承诺书,感觉自己要赚翻了。

  江柏承出神地看着他转身,心思变得十分复杂,直到被一通电话惊醒,才收回散发的思绪。

  那是大学同学聚会的消息,发起人是一个比较要好的同学,他在群里发了通知后,担心江柏承看不到,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邀请。

  “柏承,你要来吗?大家都在呢。”

  “行。”江柏承迟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聚会时间是周末晚上,江柏承从衣柜里挑了一套合适的西装,踩着点下了楼,窝在沙发看电影的季云栩,看见他这幅人模狗样的装束,便多问了一句:“这是要去哪?”

  江柏承言简意赅道:“聚会。”

  季云栩一般不干涉他的社交,没有再多问,就把注意力移回电影上。

  临出门前,江柏承似乎想到什么,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说:“我今晚会晚点回来。”

  季云栩错愕了一下,那句关我屁事,在嘴边转悠一圈又咽了回去,待江柏承离开之后,转头就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今晚要不要来我家玩?”

  商业区的旁边有一家知名的星级酒店,里面最奢华的一间贵宾室,在入夜之时,早已座无虚席。

  江柏承走进大厅时,正巧碰上了许年,他今晚穿着蕾丝拉夫领的衬衫,外面搭配着一件格子马甲,干净又得体,看见江柏承便展开了笑颜。

  “柏承,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听说你以前都不喜欢参加。”

  “好巧。”江柏承对他的出现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许年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

  包房里,偌大的圆桌前坐满了人,瞧着大约有二十来个,几乎都是相熟的面孔,与几年前相比,大部分的人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江柏承跟许年一块走进去时,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相熟的同学赶忙凑上去,热络地招呼着:“好久不见啊两位,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好久不见。”

  打过招呼后,江柏承和许年一块坐下,目光扫过全场,微微一颔首:“抱歉,迟到了。”

  组织的同学笑着说:“你们能来我们已经很惊喜了。”

  在大学期间,同班的同学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江柏承跟许年的传言,现在看着两人一块出现,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有人笑着打趣道:“你们来晚了,要不自罚一杯吧。”

  江柏承很干脆,倒满了一杯酒,几口就干掉了,接着面不显色地抹了下嘴角。

  同学聚会,为的不过是回忆往昔,餐桌上的话题离不开大学生活,江柏承话比较少,只是偶尔附和几句,可到许年说话时,他却句句有回应。

  在众人聊得兴起时,一位姗姗来迟的男同学推开了包厢的门,看到江柏承也在场时,诧异了一瞬,随即热络地打着招呼:“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各位。”

  其他人纷纷揶揄道:“老高,就数你来最晚了,应该自罚三杯。”

  “没问题。”被唤作老高的同学倒也爽快,当即就倒满了酒,看了看江柏承,又看了眼他旁边的许年,随口打趣道:“柏承,好久不见了,之前聚会一直没来,多亏了许年,不然我们还见不着了。”

  江柏承不置可否,跟他碰了一下杯,礼貌地客套了两句。

  老高一饮而尽后,忽然醒起:“对了,我之前碰到老赵,他说你结婚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知一下?”

  这些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大学同学,江柏承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再加上他跟季云栩的联姻比较低调,连婚礼都没来得及办,所以没什么报道传出去,外人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这话一出,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江柏承下意识看了眼许年,眼神中闪过一抹罕见的局促。

  有个不清楚状况的女同学,捕捉到这一举动,在惊讶过后,便脱口而出,“你们两结婚了?我就说以前你们俩没在一起可惜了,没想到现在竟然结婚了,恭喜啊。”

  “竟然不告诉我们,也太不够意思了。”一些在状况之外的同学,也跟着瞎起哄,只有两三个清楚内幕的人,脸上展露出尴尬的神色。

  “不是……”江柏承沉默地喝了两杯酒,看了眼身旁的许年,想开口解释,却找不到机会。

  待众人的起哄声消停之后,许年才看了眼江柏承,勉强扯开一抹笑容道:“大家误会了,跟柏承结婚的人……不是我。”

  一瞬间,全场寂静,就连端着东西进来的服务生,都因为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而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江柏承低头看了眼手机,指尖不经意划过那些熟悉的号码,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家里的季云栩。

  相对于这边的低迷,此时的别墅里却是热闹不已,季云栩喊了一群朋友过来,在院子里把烧烤架都架上了,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撸着串,好不畅快。

  “唉,这鸡翅是我的。”小胖一手拿着一串,目光还盯着烧烤架,生怕吃少了似的。

  鱼丸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你可少吃点吧,肚子都那么大了。”

  小胖一口一串,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

  “有道理。”唐尧给自己烤了几串韭菜,把牛肉串递给季云栩说:“阿栩,江柏承去哪了?他竟然同意你在家里烧烤。”

  “他出去聚会了,哪里管得住我。”季云栩咬了块牛肉,被辣得直呲牙:“谁放那么多辣椒?辣死老子了。”

  有人开玩笑道:“我们得珍惜这种机会,毕竟阿栩结婚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能来他家玩。”

  鱼丸啧了一声:“人家都是妻管严,阿栩估计是个夫管严。”

  这话一出,立马引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在那么多人面前,季云栩哪能丢了面子,那点男人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不服气地反驳道:“怎么说话的,告诉你们,在我们家,我说了算,江柏承都要听我的,我说一他不敢说二。”

  “有这回事?”众人持着怀疑的态度,又联合建议道:“要不这样,我们玩一局纸牌游戏,你要是输了,给你家柏承打电话,让他给你汇报今晚的行踪。”

  季云栩浑然不在意地回呛道:“来就来吧,谁怕谁。”

  或许是时运不济的缘故,季云栩第一轮就输了,看着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只好扭扭捏捏地拿出电话,拨通了江柏承的号码。

  “嘘,都听听。”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在场的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第一次电话没打通,那头显示无人接听的状态,季云栩松了口气,冥冥之中感觉自己躲过了一劫。

  不过人一旦倒霉起来,晦气的事得一件接一件,季云栩第二轮还是棋差一招,再次满盘皆输。

  其他人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又忍不住起哄道:“看来这是逃不掉的,赶紧再打一次。”

  季云栩被迫无奈,只能再次拨通江柏承的号码,在十几秒的漫长等待中,电话终于被接通了,但接电话的人却不是江柏承。

  “喂?”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季云栩却能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他错愕一瞬,压抑着情绪问道,“柏承呢?”

  那头停顿了两秒,才开口道:“不好意思,他去换衣服了,你可以等一会儿再打过来。”

  是白月光的声音。

  因为电话开着免提,所以这话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季云栩挂掉电话后,一抬头,就收获了一波充满了同情和怜悯的目光。

  果然够狗血!

  哪怕他现在跑出去剑指苍天,大声质问命运如此的不公,一道惊雷劈下来时,从头顶上冒出来的……仍然是绿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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