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点小状况, 孟忍不愿意跟孟小姐回去,他把狗指挥到孟小姐身后, 就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她没好气, 垂眼看那条狗,声音温温柔柔:“捡来的?”

  孟忍坐在白丰年掌心,因为怕把他强制送出去, 翅膀用力抱住白丰年的食指。听到孟小姐的话, 孟忍点点头。

  白丰年俯视这只忽然黏手的毛团。

  狗很会看人眼色,贴在孟小姐腿边轻轻蹭了蹭, 毛茸茸的尾巴在她脚腕上一扫一扫。孟小姐今天穿着及膝的连衣裙,小腿裸着, 感受到绒绒的触感,她叹气道:“你要留在这里可不能光问我,还要问主人家的意思。”

  她言语中妥协了。孟忍抬头看到白丰年的下巴,他一天没刮胡子, 冒出青色的胡茬。

  白丰年睨他一眼,对孟小姐说:“放心,家里不缺一只小鸡的吃喝。”

  孟家姐弟对他们有恩, 孟忍更是因为寻找白瑞雪才变成一只小鸡。他哪里又会恩将仇报了?

  “那我走了哦。要听话,不要为难别人。还要自觉, 做个客人的样子。”孟小姐朝孟忍挥挥手。

  孟忍挥挥小翅膀, 有一种懒洋洋的意味。

  孟小姐忽然一笑,迅速接近,朝孟忍狠狠亲了一大口,“忍不住了, 无论怎么看, 崽崽都那么可爱!”

  孟忍半边脸湿哒哒, 垮起一张臭脸。

  一人一鸡原路返回,白丰年将小鸡放到另一只小鸡身旁,任由他们贴贴。

  人与鸡语言不通,秦风只能望着电视发呆。白瑞雪好好坐在沙发上,忽然被孟忍一抱,用力蹭了蹭脸颊,完事后,孟忍把白瑞雪丢开。白瑞雪歪倒在沙发上,感到自己的脸有点湿,眼睛懵懵的。

  孟忍把自己的脸擦干净,心情顿时愉快许多。他非常不客气,没有一点做客的意识,抢过秦风手中的遥控器,寻找自己喜欢的电视。

  秦风看了看这只桀骜的小鸡,半边脸的毛毛都炸起来了。

  白丰年上网查找小鸡崽能不能洗澡,答案是不能,小鸡的体温调节能力较差,如果小鸡受凉感冒,严重时会死亡。如果小鸡太脏,可以在干净的沙堆里打滚,用沙粒带走小鸡羽毛中的脏东西。

  他放下手机。太晚了该睡觉,可是要把鸡们放床上吗?流浪一天,身上应该很脏吧,还是做一个窝?

  他思考着,撞见秦风写满疑问的眼神。

  秦风现在是一团懵的状态。

  孟忍在调电视台,没有让他满意的,直到调到动画台,他听见一声叽,白瑞雪凑上来说要看这个,他便勉为其难放下了遥控器。

  两只小鸡贴着。

  公鸡在秦风时不时瞥来的眼神中淡定地端坐着。母鸡被晾在地板上无人问津。

  白丰年给秦风讲解这一系列复杂的故事。

  时针慢慢地走动。

  在秦风清楚这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后,动画片也播放了一集,白丰年站起来宣布该睡觉了。

  还是没有做窝,干脆让鸡们都在白瑞雪卧室的地毯上睡觉。

  鸡们排着队走进卧室,白丰年抓着昏睡的母鸡走进去,最后面的秦风可惜可叹地望着两只时刻散发着绝美香味的大鸡。

  人变的鸡?

  他捂住肚子,不敢对白丰年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一只鸡。

  白丰年为鸡们留了一盏夜灯。

  关门后,孟忍一跳而起,想扑腾到软绵绵的床上去。

  白瑞雪问他要干嘛?

  孟忍说:“我要睡你的床。”

  “不要!”白瑞雪张开两只翅膀挡在孟忍身前,小脸严肃,“你身上好脏!”

  孟忍眨了眨眼。

  “我要睡。”

  “不行。”

  “我要睡。”

  “不行。”

  叶臻叼住孟忍的后颈,在他没反应过来时,塞到胸膛的毛毛里,然后两只大翅膀一合拢,直接把他困住了。

  白瑞雪立刻羡慕跑过来,叶臻蹭了蹭他的脸,把他蹭得一屁股坐在毛毯上。不疼,白瑞雪站起来,自食其力地爬进去。

  孟忍刚钻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一个黄色的屁股就朝他挤过来。

  ……

  白丰年睡不着。

  秦风也睡不着。

  “你再说一遍,小雪变成人的条件?”

  “呜不要跟我提这个!”

  “好吧。”秦风清楚白丰年此刻想当一只鸵鸟的心思,不过也不至于真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大夏天,不嫌热吗?

  他把白丰年拔萝卜似的拔^出来,想了想,竭力转移话题:“他们房间开了空调吗?”

  白丰年说:“开什么空调,那么小小一只,洗个澡都容易感冒。”

  秦风沉吟一声:“那风扇呢?”

  “也没有。”还是那句话,“我怕小雪感冒。小鸡感冒严重的话会死诶!”

  “可是……他们身上有毛啊,那么厚一层毛,会热。热出汗了,再被冷风一吹,那不就感冒了?”

  白丰年立刻坐起来,下床找鞋子。他现在就像刚有了宝宝的爸爸,总担心这担心那,眼下他要去看看隔壁房间的情况。

  秦风真的睡不着,味道太香了,不说话的话,他真怕口水在嘴巴里泛滥。

  他看着白丰年打开门走出去,“唉!”真是折磨。

  他起床,准备去卫生间把嘴里积蓄的口水吐一吐,不然流到床上明天还要洗床单被套。

  两人陆陆续续出去,又陆陆续续进来。

  “怎么样?”

  “他们竟然抱在一起睡,小孩子真喜欢抱团,真不怕热,我把他们分开了。对了,那只公鸡是叶臻,叶臻你记得吗?不知道什么魔法把他们变成鸡的,都不肯说。”

  “也许他们都不清楚原因呢?看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应该都知道怎么变回去吧?”

  “啊!”白丰年抱头,“不要跟我说这个,我拒绝听。凭什么小雪变回去的条件那么变态!什么复活,我才不信!!变成鬼还差不多!!!”

  秦风转移话题:“你知道我怎么学会钻电视的吗?”

  白丰年顺势说:“不是学贞子吗?”

  “那只是灵感来源。”秦风强调道,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木雕,“看,是神明回应我了。”

  白丰年:“……”

  他看也没看,背过身,“不要试图传销我,你这个邪^教头子。”

  “什么邪^教?!你快看看!快!”

  秦风飘到白丰年面朝的一侧,捧着木雕给他看,“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只给你看过,连师傅都没有告诉。雕刻它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等我回过神,它就出现在我手上了。”

  白丰年朝木雕瞥去。

  他不由一愣。

  那是一个星球,是浩瀚的星河,是五彩缤纷的光点。这同时是一个眼球,神秘、幽暗、难以描述……祂正看着他。

  白丰年打了一个冷颤。

  他仿佛看到一根触须从眼球漆黑的深处伸了出来。

  他感到眼睛一痛,揉了揉眼,再去看,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颜色的原色木雕球。

  “这、这是……”

  秦风的眼神变得诡异,嘴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微笑:“没有骗你,我的能力是祂赐予的。说不定,你现在也有了,只要你信奉祂。”

  白丰年沉默半响,再次翻身背朝着他。

  “等我死了再说。”

  ……

  ……

  下水道。

  两只鸡在窃窃私语。

  童柯和姜饼在迷路数小时后,终于找到通入下水道的入口,那是一个被人偷走井盖的入口。

  童柯说:“真缺德,有人偷井盖。”

  姜饼说:“真幸运,有人偷井盖。”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他们对视一眼,再嫌弃地撇开。

  “好黑啊。”黑暗中,流水声不停,湿润潮湿黏腻的环境让童柯不停地抖翅膀,他的神经不断发出排斥的情绪。

  突然,他踩到什么,一阵怪叫:“我踩到粑粑了!!救命!!!”

  姜饼根本没闻到屎味,下水道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臭味。

  她仔细一看童柯脚下,鄙视道:“你踩到青苔了。”

  怪叫声停止了,童柯低头一看,还真是。

  “但是下水道里的青苔也好恶心啊!就像光脚踩死了一只青蛙,全黏到脚心了!!”

  “别说了,恶心死了!”

  童柯抖抖脚爪,在略微干净的地方蹭脚底的青苔。

  姜饼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窸窸窣窣,又咯吱咯吱。好像有什么动物在啃食骨头。

  他们才刚下来,还在月光投下井盖的范围。

  童柯也听到了声音,害怕道:“老鼠不会把我们也啃了吧?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不要走了。”

  姜饼嗯了一声。

  她也走不远,腿一直痛。

  如果有危险再逃吧。她仰头望着天上一轮尖尖的月亮。

  童柯坐在月光照耀下来的地方,叹气道:“不知道下水道有没有鬼?”

  姜饼凭着月亮的光打量自己的腿,闻言说:“哪只鬼会钻下水道?”

  “死在下水道的人啊。”

  姜饼忽然一顿。

  童柯还在说:“如果有凶手杀人分尸,把尸块丢进下水道里,肉渐渐腐烂被老鼠爬虫吃掉,骨头——”

  “闭嘴!”姜饼想到了刚刚一阵啃食骨头的声音,自己也感到害怕,毕竟她也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说点其它的。”

  童柯哦了一声。

  片刻,他望着皎洁的月亮,发出思念友人的感叹:“我好想叶哥、美美、老王……他们怎么样了?”

  此刻,不管身在何处,他们都能望着同一轮明月。

  一阵冷风吹过来,下水道是阴凉的,童柯抱紧自己,说好怕。

  姜饼一边思考怎么处理骨折的腿,一边说:“你不是说过凡事就怕对比吗?想想那个恐高的玩家,这个时间,那户人家恐怕回去了吧。”

  “也是。如果他们回去,发现三只鸡只剩下一只鸡……嘶,她危险了。”

  “谁叫她不肯跳下来,不就恐高吗?眼一闭就跳下来了。”

  “她不会被鬼吃了吧?”

  “肯定的!”

  被童柯和姜饼议论的母鸡悠悠醒来,风扇在呼呼吹风,淡淡的月光爬进来,照清地毯上的公鸡与两只小鸡。他们正排排睡觉,保持人的姿势,仰躺着,两只小黄鸡胖胖的肚子一起一伏。

  母鸡愣了愣,许久没看到这么温馨的场面。

  一天的副本时间,却仿佛过了一年。

  她蹭了蹭柔软的地毯,继续睡了。

  ***

  冯老师昨晚做教案到很晚,她一共接到两个学生家长的请假电话。

  孟小姐没有询问过白丰年的请假理由是什么,她给老师的理由是孟忍回乡下老家了,因为亲人重病,想看他最后一眼。

  是谎话没错,但冯老师也不能追到孟忍老家查证。

  她这边没问题。

  白丰年这边问题就大了。

  他请假的理由根本没过脑,或者说,当时大脑受到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变得口不择言。

  一大早,冯老师到班上看了看晨读情况,吃完早餐就准备去白瑞雪家中。

  她出了食堂,看到前面草地上几只鸡。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正端着一碗谷子,一手抓一把谷子,朝鸡们撒去。

  她认出她是一位老教师的妻子。早些年,学校招聘的老师可以住在学校,这是工龄老的教师待遇。

  冯老师打了声招呼,目光在鸡群里一扫而过,这些鸡养得越来越肥了,特别是其中一只神气的大公鸡,昂首扩胸,抢食得很厉害。

  老王注意到她的视线,骄傲地昂起头。越是底气足,越是不被怀疑,这是小偷都懂得的道理。

  奇怪。

  她好像没见过这只公鸡。

  老太太脸上没有异样,可能想这只公鸡是其他人养的,混过来讨点食。没什么,一点谷子而已。

  只是一只鸡而已,冯老师想。

  冯老师坐上小轿车,输入导航,去到幸福小区。

  幸福小区,家中。

  白丰年因为说谎,怕被抓包,赶快去上班,把烂摊子丢给秦风。

  秦风面色严肃,思考怎么圆谎。

  鸡们在砸吧砸吧吃米粥,秦风特意熬得很粘稠,在粥上插一根筷子都不会倒,鸡们吃得很顺畅。

  他听着吃东西的声音,忍不住捧起碗嗅了嗅米粥的清香,可惜,香味全被一股异样的香味遮掩了。

  他看着两只大鸡,喉结不断滚动。

  叶臻不为所动。

  母鸡受不了,直接滑下餐桌,躲进白瑞雪的房间。

  小鸡崽的胃口很小,他们的碗是两个小酒杯。白瑞雪吃东西很慢,与孟忍和叶臻形成鲜明对比。孟忍吃完自己那份,眼睛转了转,挤到白瑞雪身边,吃他酒杯里的粥。

  秦风本来想制止,但见白瑞雪没有抵触之心,于是作罢。

  白瑞雪往旁边挪了一下,给孟忍让出空间。

  孟忍吃了一口。他就说:“到我了。”

  于是,秦风又思考如何才能打发负责任的班主任。

  如果说昨晚那通电话不是白瑞雪家长打的,她会不会信啊?

  冯老师来了。

  秦风请她到沙发,并给她倒了一杯水。

  冯老师穿着旗袍,优雅地坐下,抿了一口水,便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她目光隐晦扫过房门口,那三只伸出脑袋看她的鸡。

  没有多问,她对秦风说:“不好意思,白瑞雪家长,我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看白瑞雪的情况。听说他的病很严重。为什么不送医院呢?”

  秦风作出惊讶的表情,“什么?谁说白瑞雪生病了?!”

  冯老师不解,皱眉道:“昨天有一通电话……声音不对,不是你打的?”

  秦风说:“我和白瑞雪他哥哥是室友关系,他哥哥的手机昨天掉了,恐怕是捡了他手机的人在恶作剧。”

  冯老师眯眼,没有那么好糊弄,不咸不淡地说:“是吗?那个人准确说出了白瑞雪的名字。”

  秦风露出一个微笑:“他哥哥的手机,通讯录上肯定有他的名字。”

  冯老师变得面无表情,她审视着秦风,秦风松懈了肩膀的力气,让自己陷入沙发中,他喝了一杯水,脸上是无所谓的神情。

  看模样,他真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室友。

  “如果昨天是恶作剧,今天白瑞雪为什么不来上课?”

  “那个小孩啊,昨天早上就不在家里,他哥哥找他找得很急,还去派出所报过警,今天才知道那小孩子跑回外婆家了。不信,你可以去派出所了解一下。”

  报警是真的,不怕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才能蒙混过关,就是要委屈一下白瑞雪。竟坏了他的名声。

  冯老师眉头皱得更紧。

  秦风继续说:“更深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可能小孩跟他哥哥闹了别扭,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

  秦风慢慢挺直腰背,他感到一道十分幽怨的眼神刺着他。

  冯老师对白瑞雪的印象分一路下滑。

  她走了,高跟鞋哒哒哒,有点气在身上。

  一只小鸡崽哒哒哒走过来,脑袋向下,眼珠向上,瞪着他。

  秦风举起拳头在嘴边咳了咳。

  “没办法,总不能说是你哥在胡说八道。”

  白瑞雪继续瞪着他。

  “来来来,”秦风弯腰抱起他,“丰年交代我,带你们去洗澡。”

  洗澡?

  白瑞雪歪了歪脑袋。

  秦风买来了干净的沙粒,这本是用来在玻璃板上作沙画的。两只毛茸茸的小鸡在沙堆里滚来滚去,推来推去,挤来挤去,白瑞雪的气很快就消了。

  秦风在给白丰年打电话,交代自己如何圆谎的,“如果冯老师给你打电话证实,你可千万不要接。就当你的手机真丢了。”

  盆里的两只小鸡在说悄悄话。

  白瑞雪:“我要上学,不能落下功课的,一节课没上,可能就听不懂了。我以后还要考大学。”他已经知道,他在城市的学校,成绩算不上好,他答应外婆要考上大学的。

  孟忍:“但你现在是一只鸡。鸡不能上学。”他泼冷水向来有一手。

  白瑞雪:“所以我需要哥哥吃了我。”

  孟忍:“可是他不肯呀。”

  白瑞雪有点忧愁,“他为什么不肯呢?如果他要我吃他,我一定很乐意的。毕竟我们是亲兄弟,应该是最亲密的。为什么他不肯?”

  孟忍推了推他,“我很乐意吃你。”这称得上一种安慰。

  白瑞雪说:“你不是人。”

  孟忍:“……”

  孟忍气得推倒白瑞雪,然后自己压了上去,两个胖肚肚叠在一起。孟忍眯着眼:“你只给你哥哥吃?”

  白瑞雪气鼓鼓,脚爪一翘一翘,想翻过去压住孟忍,“对的。我只给哥哥吃,谁都不给……嗯……外婆也行,但她不是人。”

  孟忍嘿嘿笑,翅膀揉着白瑞雪的脸颊。他头顶的花花甩了甩,“我有主意可以让你哥哥吃了你,还不会排斥反感。”

  只要他控制了白丰年……嘿……仿佛是自己用另类的方式将白瑞雪吃进嘴里……

  怪新奇的!

  “真的?”

  “真的。不过等我恢复人身再说。”

  盆外,叶臻古怪看着两只叠叠乐的毛团,听着孟忍的只言片语,他忍不住思维发散,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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