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陶回到宿舍的时间,创造了她进入大学以来最晚的一次,接近十二点,宿管阿姨已经锁门了,她好说歹说,总算求得阿姨开了门,并且不告诉辅导员。

  回到寝室,三个小妞已经睡下,给她留了一盏台灯。

  叶陶花了极短的时间洗了个澡,摁灭灯顺着梯子爬上了上铺,不过不是自己的床,是苏新雨的。

  她动作很轻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入。

  苏新雨睡的正酣,并没有察觉领土被侵占,只是觉得进了一股冷风,貌似还跟着进了一块冰块,她在被窝里蜷缩着身体。

  叶陶戳了苏新雨两次都没反应,知道她是睡熟了,满腔的小心思找不到人分享,憋的慌,又亢奋地睡不着,笔挺的躺在床上回味沈时节说的话。

  ——“你都没有关心我。”

  就像是得不到糖果闹情绪的小孩,出现在沈时节这种成熟稳重的人身上,很匪夷所思。

  后来她都干了些什么?

  为了证明自己对他那几位朋友没有觊觎之心,也没有厚此薄彼,就真的事无巨细的全方面的在关心他。

  身高、体重、血型、星座、食物上的喜好,喜欢什么运动等等。

  现在想起来,好像自己是在调查户口。

  不过他很配合,一问一答,也没有不耐烦。

  叶陶抿着唇偷笑,回味完了,侧过身像八爪鱼一样抱紧苏新雨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叶陶和苏新雨面面相觑,大眼瞪大眼,灼热的鼻吸都扑在对方脸上。

  苏新雨头都大了,“你怎么在我床上?”

  叶陶:“可能我梦游了吧。”

  苏新雨:“梦游还能和我抢被子?”

  她的视线一寸寸的往下挪,看到叶陶横压在自己胸口的手臂,嘴角抽了抽,“我说我怎么好像是鬼压床了,原来是你的手。”

  “手?鬼压床?”叶陶把手缩回来。

  苏新雨咬牙切齿的说:“小叶子,我郑重的给你科普一次,睡觉的时候不要把手放在胸口的位置,无论是你的,还是别人的,这样很容易让人做噩梦,就比喻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动弹不了,我吓都吓死了,更吓人的是,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你。

  叶陶被苏新雨科普了一个冷知识,心里有愧,如果她没说最后两句的话。

  她坐了起来,爬下梯子,去洗漱,星期五一上午的课,到了下午只有两节经济法。

  等她洗漱完,换好了衣服,苏新雨还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叶陶走过去,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被子,“起床啦,无关紧要的人。”

  *

  一上午,苏新雨都在和叶陶较真,她怎么睡了一觉,自己就从一起疯一起闹的好姐妹就成了无关紧要的人了?

  顺便很有八卦精神的打听下,昨晚和沈老师都去干了什么?那么晚才回来?

  “不是没回来才有故事吗?”

  昨晚回来时,叶陶的倾诉欲十分强烈,所以才爬上她的床,忍不住和她说点什么,但现在她又觉得这些事留着自己一个人回味也不错。

  那么可爱的沈老师,她不想分享给别人。

  所以,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叶陶都做到了守口如瓶。

  本来苏新雨还准备再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攻破叶陶的心防,哪知中午去了趟院办回来就把这些忘的七七八八了。

  她午休都没睡,坐在书桌前叹气连连。

  陈默被她叹的烦了,探起身问,“你又怎么了?”

  “好气哦,”苏新雨说,“院里面要办元旦晚会,让我出个节目。”

  “这不简单?你能歌擅舞,独唱或者找院舞蹈队要几个人跳一段舞都可以啊,再不行,钢琴独奏。”

  “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会,才不知道要选自己的哪一个,唉,多才多艺的苦你不知道。”

  陈默着实被苏新雨的厚颜无耻给恶心了下,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我陈默以后再多管闲事关心你一次,我就名字倒过来写,和你姓。”

  “苏默陈,好名字。”

  陈默那一瞬间真觉得吃饱了撑着,才这么好心,重新躺下,拉高被子盖住头。

  寝室又回归安静。

  叶陶浅睡了下,被苏新雨和陈默两人逗趣的声音吵醒,看了下手机,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上课,她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个十几分钟然后去教室占位。

  后背被人拍了拍,她装作没感受到。

  “小叶子,别装了,我刚看到你看手机了。”逗完了陈默,苏新雨又转移了目标。

  叶陶声音闷闷的,“我还想睡一会儿。”

  “别睡了,你帮我想想晚会我该表演什么节目?”

  叶陶想了想,真诚的给出建议,“要不,你先独唱,然后来一段舞蹈,最后钢琴独奏?”

  “你想累死我?”

  “能者多劳嘛。”叶陶嘟哝了一声。

  上午叶陶在苏新雨那只有一道罪,到了下午,又多了一道,于是,两罪并罚,上课时被苏新雨缠着、闹着要她为自己的晚会节目出谋划策。

  台上的沈时间声音清润,在讲课,眼神几次状似无意般地从叶陶身上扫过。

  台下,叶陶为了证明中午那段话不是一时戏话,是经过大脑深思熟虑才说出来的,她把书翻到最后一页,拿笔在空白处画出了她最初的设想,“可以是舞台剧嘛,你选一个我们熟知的民间故事,就比喻霸王别姬,你挑一个合适的的男生和你搭,一开始可以两人合唱,唱古风一点的歌,然后进群演,借助舞蹈动作来表演生离死别……你会民族一点的乐器吗?中间也可以插……"

  “那岂不是要动用到很多人?”苏新雨托着腮。

  “舞台剧应该是人越多越震撼吧。”

  叶陶继续往下说,连两人的服装都在她笔下有了雏形,夺目的红和干净的白,势必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苏新雨听得头大,“算了,我觉得太麻烦了,要不如,小叶子,我们一道说相声吧?挑战下?”

  叶陶被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不坚定给逗笑了,刚想说些什么,揣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她摸出手机,垂下眼,不用解锁,就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提示。

  沈时节:【我的课,不准开小差。】

  她莫名觉得脸一热,不敢看他,板正了身体,跟着他上课的内容把书翻到对应的页数,剩下的时间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任凭苏新雨对她又是捏又是戳的,都再也没给她一个眼神。

  两节课上完,叶陶目送着沈时节拎着书目不斜视地走出了教室,这才觉得自己呼吸顺畅了点。

  周末大家向来都是各自安排各自,等叶陶回到寝室,出去浪的出去浪,回家的回家,只剩她和陈默两人。

  陈默考研的决心已定,整理好书准备去图书馆。

  看叶陶落单,问她要不要一起,叶陶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事做,在寝室里看书和在图书馆里看书也没什么区别,就应了,带好书,保温杯装满了水,和陈默去了图书馆。

  努力的人有多努力呢?

  有人很早的就在图书馆占据了固定的复习座位,带了暖水瓶还有电脑,甚至还有小毯子,饿了就去食堂吃饭,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一天的时间除了晚上几乎都耗在这里。

  叶陶和陈默两人去了三楼的经济类分区,这里坐着的基本上都是经管院里的人。

  坐下来后两人就开始看书。

  没看几分钟,又进来了条微信。

  依旧是沈时节的。

  她的社交单纯简单,在宜城的朋友都知道她去桐洲做了交换生,所以一般不会打扰她,在桐洲这边,总共认识和熟悉的也没几个,这几个月除了同寝室的姐妹,和她私聊最多的就是沈时节。

  沈时间:【晚上去我家,我做红酒牛排给你吃,好不好?】

  叶陶看得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往上翻,查看过往两人的聊天记录,他一向都是强硬加坚定的语气,做什么事都像是在通知你,就像董书过来找她,沈时节连夜做好行程安排,也只是在做好后过来告诉她一声,很少像现在用这种小心翼翼问询。

  她握着手机,看了半晌,才给他回过去。

  叶陶:【可是,我在图书馆看书。】

  沈时节秒回:【要到几点?】

  叶陶:【说不准,把手头上的题刷完吧。】

  沈时节:【那我等你。】

  这句“我等你”彻底扰了叶陶的心神,哪里还有心思看书刷题。

  沈时节,沈老师……

  从昨晚开始,她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和沈时节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以前更亲切些?不,似乎是更谨慎,若是以前,他想喊她吃饭,一定是把车开在路上拦住她,直接把人带走,现在不一样,会征询、会避嫌,然后偷偷地带走她,看上去是疏远了,却又更亲密了。

  她突然不安起来。

  妈妈去世之前,是自妈妈离婚后和她关系最亲近的一段时间,只是她还没得急彻底原谅她,妈妈就走了。

  现在,她也有这种感觉。

  她心情开始低落,书是翻开了,眼神却涣散,盯着书在出神。

  直到沈时节又发了条微信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平时,你就是这样刷题的?】

  看清的瞬间,叶陶心脏狂跳。

  下一秒沈时节又发过来一张照片,就是她刚刚拿着笔在放空大脑的模样。

  他在偷拍自己。

  她照着照片角度,抬眸在找沈时节的身影。

  果不其然,在她前面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她看了沈时节,今日较冷,他在衬衫外穿了件浅咖色的风衣,带了眼镜,遮住了他眼底的锋芒,手里像模像样的拿了本书,看到叶陶,微微点头示意。

  沈时节:【既然看不进去,不如先吃我的红酒牛排?】

  叶陶:【好。】

  沈时节:【把书带上,晚上我陪你复习。】

  叶陶愣了,是晚上不准备送她回来的意思?

  叶陶大着胆子去试探:【那我要不要回宿舍拿几身衣服?】

  沈时节:【不用。】

  哦,原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叶陶糗得摸了摸脖子。

  沈时节:【今天上午我没什么事,就随便逛了逛,顺便给你买好了秋冬的衣服。】

  如果欠一个人欠到连自己都无法估量的程度,好像再多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因为自己的底线已经被拉低,叶陶就是抱着这种破光子破摔的态度,欣然接受了他的好。

  沈时节:【你先出去等我。】

  叶陶:【我先和陈默打声招呼。】

  叶陶把东西带上,走到陈默跟前,附在她耳边简单说了下情况,陈默抬头看了眼沈时节,唇角勾了勾,“知道了,周末愉快。”

  叶陶一身轻松的走出图书馆,可沈时节却被身边的几位学生给认了出来,纷纷围了上去。

  叶陶在图书馆外吹了很久的风,好在这种天气,路上也没什么人。

  沈时节的车子很孤单地停在图书馆的广场上,叶陶觉得自己也挺傻的,站在这么空旷的位置等,也不知道找个遮挡物,她把书抱在怀里,走到了沈时节的车旁。

  很久,沈时节才脱身。

  他来桐大教书两年多,踏入图书馆是第一次。

  那些学生们想见他,多数都是在教室里,或者去院办,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觉得稀奇,一时没控制好好奇心,一人一句耽误了沈时节不少时间。

  叶陶靠着车门,还是觉得冷。

  她觉得这个世界最大的谎言就是桐洲没有冬天,是,和北方动不动零下二三十度比,它这边的温度还算是秋天,可加上风加上雨这些因素,它能把人冻哭,是那种湿冷,像要浸到骨子里。

  “等着急了?”沈时节走到她身边问。

  叶陶冻得嘴唇都紫了,哆嗦些唇,“还好。”

  “很冷?”

  “还好。”

  沈时节轻轻叹了声,很自然地抓起她的左手,感受了下温度,“手这么凉?”

  叶陶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开,动了下,却徒劳无功,相反的,这一举动促使沈时节更加有力的攥紧她的手。

  叶陶紧张的要命,虽然有车挡着,万一要是被人看到……

  她的心跳有些乱,垂下眼睫,始终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