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凛被吼得大脑一涨, 饭也吃不下去了，不由自主按了按耳朵皱眉问：“怎么了啊？”
温栀震惊指住床边静静躺着的几个购物袋上，声音都颤了, 简直以为自己现在是在做一场噩梦恨不得自己赶紧给自己两个耳光快点清醒。
“这啥啊？你告诉我这都啥啊！”
购物袋上, 那几个硕大的logo却像在提醒着她这个梦估计是醒不了了。
阿迪达斯！
耐克！
Aape！
Supreme！
她两眼发黑，目光又凝固在他身上穿的衣服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穿的是件新衣裳, 而上面的品牌logo更是让她恨不得自戳双目猛吸一口气。
“还有你身上这件！”
肖凛无奈也无语，揉着耳朵淡蹙着眉，“不是你让我买的么？”
温栀今早出门上班前, 虽因为生菜的事跟他生了好大的火。但到底他现在在她这儿住着，为方便还是给他留了把钥匙，又给了他些钱让他再去买两身衣裳。
她想着，再怎么说, 他一个大男人，跟她一个女孩子住在一起怎么着得有两件换洗衣服的。
况且他这身衣裳也因为昨天晚上收拾仓库而脏得不行。
她当时本来是拿给他五百块钱的，想了想又悄咪咪收回去一百, 然后把那个装了四百块的小钱包丢给他。
“喏，你自己去买些日用品和换洗衣服吧，不要乱花钱啊我告诉你！东西够就行不要浪费！剩下的钱回来还给我！”
肖凛于是便去了, 买了这么多。
温栀当然记得自己给他钱让他去买新衣服的事。可是她是穷！又不是傻。
就她给他那仨瓜俩枣，怎么可能够买这种牌子货？
且看他身上这衣裳的质量、这版型、这走线……怎么看也不像是仿货。
肖凛拢眉揉着眉心，“那不是还有一张信用卡么？”
信用卡？
将早晨给他的那个小钱包夺回来, 温栀上上下下左翻右翻翻了一圈, 终于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夹层里翻到一张信用卡。
盯着那张卡宕机了好久, 温栀终于一拍脑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表情瞬时哀颓悔不当初。
温栀这张信用卡, 还是当初她办工资卡时一块办的。
当时那个银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活动，办银行卡免费赠一张信用卡，还声称额度高还款期限长让她可以放心大胆随意刷。
她当时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就将卡往夹层里一塞没再拿出来过。说得好像刷了里面的钱就不用她还了似的……
因为就从没打算过透支这张卡里的钱，所以温栀压根就没给这张卡开过扣款通知，连初始密码都没改。
她颤着手点开该银行APP输入卡号查询余额，已透支额度瞬间让她心一抽险些心肌梗死过去。
5……
58……
5823.26……
木然地看着那串恍若天文似的数字，温栀心道她给自己买口棺材是不是都不用五千块的。
肖凛在旁看着她那即心酸心疼又心如死灰的表情心头就突然升起一丝惴惴不安，低声开口，“你——”
——别急，我会加倍还你的。
“闭嘴！”他刚一开口，温栀直接扭头怒声截断了。女生的眼底渐渐红了。
看着她那双越来越红又越来越湿的黑亮眼睛，肖凛怔住。
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恶劣，可是这会儿情绪上头，气急攻心，真的说不出什么好话。
她吸了吸鼻子，可一滴豆大的眼泪还是重重掉下来。
啪嗒——
温栀抬手用衣袖胡乱抹了抹。
肖凛感觉自己心口好像也在那瞬间被什么东西烫了下，细微的，刺生生，有些酸涩的不得劲。
他手一抬下意识想给她擦眼泪安慰她，顿了顿还是默默收手闭了嘴。
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地晃，小屋里此刻死寂般安静下来，桌上的饭菜渐渐转凉。
许久，温栀似乎平息下情绪了，抬起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这些衣服……还能退么？”
她眼神还是带着怨的，声音也有了鼻音的哽塞，听着软软糯糯。
肖凛这会儿是丁点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垂着睫声线平平，“能。”
深舒了口气，他声音和胸口一样沉闷，“除了我身上这件拆标了不能，其他的，都能。”
温栀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那我们现在去退货。”
“现在？”
肖凛微怔，看她吸吸鼻子又抹了抹脸上前抓起购物袋就要走的姿态，犹豫指了指桌上她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
“你要不吃完饭再……”
“现在！”他话没说完，温栀一把回过头来，整个人从悲伤软糯兔又变为暴躁兔，红红的眼睛愤愤盯着他怒冲冲喊：“立刻、马上！快点！钱都没了还有心吃饭！饿死你算了！”
“……哦。”
-
到商场，温栀的眼泪断断续续的还没听过，一抽一搭哭得可怜。
肖凛一道上被她哭得心里顶不得劲，大步走在前脚步生风，微拢着眉宇生硬说：“别哭了。”
呜。
“……别哭了。”
呜呜。
……怎么还哭不停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肖凛终于停步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只只到他肩膀头高的红眼睛小人儿，神情即像不耐也像无奈，“不是都答应你退货了吗？”
温栀咬着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身上那件衣裳，“一千一百八十八……”
“……”肖凛：“会还你。”
他极生涩地给她胡乱抹了抹眼泪，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就直接大步走进一家店。
……
肖凛今天买衣服的时候，压根没想过那么多，只在早晨接过温栀给他那四百块钱的时候深感离谱了一下。
这四百块够不够买个裤衩？
直到他后来在钱包里又翻到一张信用卡，卡的背面还贴着初始密码。
其实在选衣服的时候，他已经有过考量。
他日常穿得都是些高奢品牌或私人定制，阿迪耐克一类的牌子都是他学生时代的穿着了。但一想到她那一分钱都要掰成八瓣花的节俭样子，还是选了些较便宜的大众品牌。
谁知道……
算了。
迈进店里，店里的立刻传来导购员甜甜的，“欢迎光临！”
再看见肖凛，不由眼前瞬亮。
导购员当然还记得今天来她店里消费的肖凛。男人高高瘦瘦长得帅，身上有种莫名的压人气场，让他站在十米开外的人群里都极扎眼。
偏花钱也利索，看上的衣服随便试下尺码合适就要了。当时他拎着购物袋走出店门老远后，店里一众小女生还扒在门口叽叽喳喳地偷看。
这会儿见他拎着袋子回来，导购第一时间只以为是衣服有什么问题，甜声问：“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再听明来意，导购脸上的笑立刻没了，只一句——不能退。
“为什么？”温栀立刻就急了，一颗心扑通扑通，五千块钱可抵得上她一个月的底薪和奖金还要多。
“为，为什么就不能退呢？这衣服……我们上午才买来，标也在，小票凭证也在！也没穿过还是新的！为什么不能退？”
导购员的目光便下意识地往温栀身上打量了一番，很快从鼻尖就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嗤。
这女生看着年纪不大，长得倒挺好看。
应该是刚哭过，眼睛红彤彤的，还有那么一丝我见犹怜的意味。
身上穿的都是些不知道什么杂牌的地摊货。表现得这么着急……想来哭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些衣服退货。
她能和这个男人一起来，且这男人还一言不发在她身边站着同意她退货，那估摸着他俩的关系大概率是男女朋友。
白天买衣服时那么利索，晚上又带着穿得穷兮兮的女朋友过来退货。她脑海里立刻脑补出来一个靠脸啃女朋友花女朋友钱的软饭男，对这男人的滤镜也没了。皱起眉不太耐烦地道：“不能退就是不能退，我们家衣服一旦售出概不退货的！你们买的时候想什么来着？”
“可是……”温栀一下慌得手心里冷汗都沁出来，鼻尖又有了不知所措的泪意。
她身后，肖凛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冷下来，一双眼寒得像冰。
他轻拍了温栀一下让她先别慌往后站，然后直接长身直立在导购台前，左手分明的指节微曲在玻璃桌面上扣响两声。
笃笃。
冰冷清脆。
“你们门店经理呢？”
他声音也疏冷，似压着一点薄怒的不耐，只是因为教养才压着怒气，压不住的是身上那股莫名凛人的气场。
导购一时间竟莫名被他这气场压得有些虚。温栀也微怔地眨眨眼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导购硬着头皮烦乱道：“你，你叫经理也没用啊！不能退就是不能退，叫谁来都不能退啊！”
肖凛淡哂一声语气冷淡，“据我所知，你们品牌是全球七天内无理由退换货，你这究竟是什么山寨货还是野鸡店？售出不能退货。”
导购被他说得也火了，拧着眉斥骂：“你才是山寨货！你要是不相信是真货可以自己上网查真伪的好吧？！”
肖凛：“那既然是真货，给我退货。”
她一哽，一时居然接不出话来，恰时这时门店经理从外回来，导购立刻像得了靠山般愤愤瞪他们一眼跑到经理身旁唤了声：“经理。”
她把原委说给经理听。
这边的温栀见门店经理来了，心里不由也有点发憷，轻轻扯了扯肖凛的衣角，“要不，还是算了……”
反正还有几件别的牌子呢。
总不可能每家都像他们家似的这么不讲理吧？
肖凛却极轻地向她摇摇头示意没事，然后伸出手安抚似的在她手上轻轻一握。
一握即收。
他掌心偏暖干燥，莫名的仿佛能给她力量。温栀一时手心里的冷汗似乎都不流了心弦渐渐稳下来。
经理很快来到他们面前，“先生，女士，你们好。”
相比年轻的导购，经理的经验明显更纯熟些态度也更好一些，“请问你们这次退货的原因是什么呢？”
“不想要了。”肖凛音线冷淡言简意赅。
“这……”经理的表情略泛起难色很快又笑起来，“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家品牌虽有七天无理由退换货的说法，但通常只有衣服出了一些问题，才会给办理退换货，而且大多数顾客都不会退货。您看，如果您对衣服不满意，我们可以为您免费更选一款同价位的衣服如何？但是退货……”
“七天无理由退换货，然后衣服出了问题才会办理退货，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肖凛一语截断，“别人退不退货我不管，我就要退货，给我退货。”
经理一塞。
她终于板下脸，“先生，您如果非要这样的话——”
“你也非要让我投诉到你们品牌总部让林西宴听听你们的鬼话才算完是么？”肖凛也不惧，一句话淡声说完。经理闻言恍然意识到什么瞬间缄口色变。
林西宴……
很快，她忐忑着脸偏头跟导购说：“去办退货。”
导购不可思议，“经理？！”
“快去！”
被斥了一句，导购这才不敢多问了，又愤愤地瞪了她们俩一眼满不情愿地去办退货了。
很快程序办完，温栀手机叮的一响，是银行APP的推送。
退款原路返回。
温栀这才松了口气。
“走吧。”肖凛说。
转身的时候，经理不禁硬着头皮舔着笑说了句，“欢迎您下次光临——”
肖凛步子微顿，回头。
他眉目微挑，目光有种漫不经心的戏谑，“你确定你欢迎我下次光临？”
经理的笑顿时像迎面丢来的泥巴凝固在脸上。
导购这一晚可算是憋屈极了，不明白经理为什么让了步，自己的营业额也没了，盯着温栀身上的杂牌衣裳没忍住出了声，“切！有些人，买不起的东西还非要装大款的买，买完了还要来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皮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厉害！”
经理大惊失色一个眼刀过来让她赶紧闭嘴。
肖凛眉峰一蹙。
他气息微沉还没等说，他身边的温栀却像是沉不住气了，突然停住脚步紧抿唇深呼吸了两下眸光冷亮。
接着，就见她倏地一转头，直接大步就冲到那个导购女生前——动作快得连肖凛都不觉挑了下眉。
导购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下意识悚了悚，退了两步怯声说：“你……你干什么！”
温栀绷着脸盯了她几秒突然一弯唇笑眼弯弯，“你买得起吗！”
导购张着嘴结巴了两下，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是反讽她恼怒道：“我，我又不买！”
温栀一瞬收笑冷脸。
“你自己都不买，你管我买不买！管这么宽你怎么去太平洋上捡垃圾袋？哼！”
说完扭头大步走了，扬起的一缕头发打中导购的脸，导购瞪着眼睛惊愣了半天终于气得跺脚。
……
等剩下几家的衣服都退完了，温栀终于开心起来。
剩下几家退货的过程都极顺利，几乎是导购听明了来意简单问了几句便利落退了款，临走时还分给他们一些零食糖果，笑意吟吟地让他们慢走有需要随时再来。
态度好到让温栀都险些心软留下一件。
可一看到价签上的数字……她手一抖还是算了。
这会儿看着手机里失而复得的钱，温栀唇边弯弯，笑逐颜开。
肖凛在旁低眸瞄着她那开心的样子不觉轻嗤笑，“这回，不哭了？”
温栀唇边的弧度一拉瞬间不笑了，阴恻恻瞪了他几秒忽地又盯住他的衣服泫然欲泣，“一千一百——”
“行行行行行……”肖凛简直要怕了她这副样子了，赶紧抬手制止。
她轻哼声，不咸不淡睨他一眼。小样！还治不了你了？还敢嘲笑她！
肖凛想到她方才那样子就忍俊不禁，悠然道：“你说你，自己花钱买的东西，自己不想要了，退不退货都在你，都是你自己的权利。她们不给你退，那是她们没理，你怂什么。”
温栀一回忆起刚才和她们争执退货时的样子就也觉得有些窘迫，撇了撇嘴闷声说：“我又不知道什么全球七天退货！哪像你……”
听出她话里别扭劲儿，肖凛微默，很快说：“你记得，这儿的每一个品牌——”他伸手随意往周围的店面一扫，商场大厅宽阔辉煌，他随性的姿态像个睥睨自己国度的国王，“——都有七到十五天的退货期，你以后要是买了什么东西不想要了，尽管来退就行。”
温栀想了想方才价签上的数字心说那除非是她脑子秀逗了，“我不买。”
“……”
行，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路过一家店，店门口有几个工人正在撤门口的广告和立牌，温栀不自觉缓下了脚步。
是冷嘉星。
这个牌子温栀知道，是家奢侈品高定。
冷嘉星在两年前就担任了该品牌代言人，合约今年到期，算起来……应该就是这个月。
肖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店门口LED屏里正好在播放着冷嘉星为该品牌拍摄的Vlog。看清那个明星的脸……肖凛微蹙蹙眉。
很快，他说：“你等我一下。”
就见他兀自上前大步走进店里，跟店里的导购人员交涉了什么。
温栀站在店门外远远的位置皱着脸往里看，某一刻就见他向店里的人伸手指指她的方向，接着，所有人就跟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来。
温栀不由又往远躲了躲心想这人又要干什么。
没过一会儿，只见肖凛又回来，手里拿了一个硕大的人形立牌朝她走过来。
没错！
一个硕大的！比温栀还高！足有一米八高的——
1:1人形立牌！
他把立牌“哐”地立在她身边！
？！
温栀懵了，瞪眼，“你干嘛？”
肖凛指着立牌里的冷嘉星，“你不是喜欢他么？”
他比立牌还高一点，抬手象征性地搭在立牌里冷嘉星的肩膀上，整个人散漫站着，唇边挑着笑，灯光疏落，眉目落拓。
“赔给你。”
要不要这么招摇？
他这模样实在招风，更何况旁边还有个同样招风的冷嘉星的立牌。有不少路过的女孩子亮着眼睛往这边看，有叽叽咕咕的讨论声传过来。
“冷嘉星诶……”
“好帅！！”
“旁边那个活的也好帅！”
“比冷嘉星还帅啊啊啊！！”
肖凛闻声抬睫像不经意地看过去一眼，眼波渺淡。
因为白，他整个人被商场折射的水晶灯笼罩更映出了一种不好接近的冷色调，可又淡笑着，整个人便莫名带着点吸人却拒人千里的冷感。
几个女生更疯了，啊啊啊地一阵叫闹着跑远。
温栀简直都要被他骚得不忍直视，努力扭着脑袋拿手遮住脸，不想看路人看猴似的眼神，这会儿更不想认识他！
可眼看周围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服了！半遮着脸咬牙切齿说：
“我真是过马路的老太太都不扶就服你……这个老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