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今安从小一起长大,毕业后都留在了南城大学任教。1999年,今安和颂颂结婚,尹家是医学世家,颂颂的的父亲尹老先生在医学界是有名的外科圣手。
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有了你,原本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可是—”张校悲痛地叹了口气,“嬑嬑,2000年10月,陈家因为今安的二哥要竞选南城的市长这件事情,开始被政敌攻击,几乎是一夜之间,陈家所有的政客全部被弹劾,陈老先生突发心脏病去世,今安的哥哥车毁人亡,陈家大乱,就是在这个时候,你妈妈失踪了。
今安一边处理陈家的后事一边找你妈妈,可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空手而归,国内大大小小的地方他几乎都去找过,但始终找不到你妈妈。
之后,今安亲手把陈家在南城除名,南城陈家从2001年7月开始,就从南城彻底消失了,今安也离开了南城,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二十多年了,今安已经消失二十多年了。”
张校说完,心里的悲痛久久不能平息。
陈家。
陈今安和尹颂。
这几乎是南城最大的不公。
余知鸢听完,太阳穴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意,她紧紧地靠在谢怀与怀里,全身的器官仿佛都在战栗。
陈今安是她的父亲,可是他已经失踪了二十多年。
余知鸢身体越来越疼,一下子接收太多信息,她承受不住。
下一刻,余知鸢倒在了谢怀与怀里,卷翘的睫毛无力地垂在眼睑上。
谢怀与立刻抱起小姑娘往外走,怀里的女孩了了无生气,连呼吸都变得这么微弱。
“嬑嬑。”谢怀与轻缓地叫了声,心里生出担心与恐惧。
黑色的宾利停在楼下,司机见到谢怀与抱着人出来,立刻下车帮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谢怀与抱着余知鸢坐在后座,紧蹙着清隽的眉心,他低眸看着怀里的女孩,沉声开口,“去医院。”
“好的,谢先生。”
谢怀与黑眸深沉冰冷,他低头在余知鸢额头上吻了下。
嬑嬑,你不能有事。
绝对不能。
—
余知鸢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父亲和妈妈的声音反复出现在她耳边。
他们温柔地哄着她睡觉,她偶尔还能听到父亲和妈妈的说话声。
余知鸢恍恍惚惚意识到,她现在好像还在妈妈肚子里,好像还是一个胚胎。
可是为什么胚胎会有意识呢?
她不应该记得这些事情的啊。
余知鸢脑子里越来越乱,仿佛有一张密密实实的网覆盖着她的大脑,严严密密地阻止了她的思考能力。
“嬑嬑,嬑嬑。”一阵清沉低洌的声音传入余知鸢的耳膜,“乖,睁开眼睛。”
余知鸢很听话地睁开眼睛,看到谢怀与的那一刻,她游离的神识才真正回来。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传入她的鼻尖,余知鸢眨了眨眼,伸出手臂环住谢怀与的脖子,依赖地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谢怀与在床沿边坐下,手臂搂着她的腰肢把她抱到腿上,温热的指腹揪了揪她的小耳垂,“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余知鸢摇摇头,“还好,谢怀与,我怎么了?”
她的意识断在了张校的办公室那里,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谢怀与抚了抚她的脸颊,木质檀香冲进余知鸢的鼻尖,减淡了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你身体太虚弱了,嬑嬑,别怕,谁也没有不要你,你的父亲和母亲都很爱你。”
余知鸢往他怀里蹭了蹭,双手抱着他宽阔强劲的后背,鼻尖抵着他的胸膛,“谢怀与,现在几点了?”
谢怀与低眸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六点十一分。”
余知鸢垂下睫毛,雾润的眸子看起来灰蒙蒙的,两片漂亮的唇瓣此刻略显苍白,眼尾红红的。
她抱紧谢怀与,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此刻,余知鸢只想静静地依偎在谢怀与怀里。
谢怀与温热宽阔的手掌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干净的指腹偶尔摸摸她的脸蛋儿。
不多时,病房门被敲响了,谢怀与目光依旧落在怀里的女孩子身上,沉声开口,“进。”
房门一开一合间,进来的是张校,除他之外,还有一个戴着眼睛的老人,张校扶着他。
余知鸢没动,她依旧窝在谢怀与怀里,看不到来人是谁。
谢怀与朝老人微微颔首,低眸看着她,轻蹙了下清隽俊朗的眉心,“嬑嬑,乖,外公来了。”
余知鸢依旧没有转身,她双手搂着谢怀与的脖子,声音很轻,像是喃喃自语,“外公?妈妈的爸爸。”
“嗯。”谢怀与应了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拢了拢她散乱的发丝,深邃的眼眸敛起了眼底一丝复杂的神色。
余知鸢缓缓从他怀里抬起头,雾润的目光看向那位老人,一双桃花眸看起来有些疲惫。
尹墨戎看到余知鸢的那一刻,曾经的悲痛再次涌上心头,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张校让他亲自来医院了。
太像了。
这个孩子和今安长得太像了,但他又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些他女儿的影子。
尹墨戎根本不需要一些DNA检测来确定她的身份,这个孩子一定是颂颂和今安的孩子。
他们找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在这一天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尹墨戎走上前,苍老的目光慈爱又疼惜地注视着她,“嬑嬑,我是外公啊,是你妈妈的父亲。”
他已经从张校哪里知道了颂颂离世的消息,这孩子是颂颂唯一留给他的念想了。
余知鸢抬眸看着老人,音调微颤,“外公?您是墨戎?”
尹墨戎眼眶湿润,他点点头,“对,我叫尹墨戎,嬑嬑,是你妈妈和你说的吗?”
余知鸢点点头。
妈妈以前告诉她外公叫墨戎,每当余启宏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总是当着她的面训斥妈妈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她臆想出来的名字,他说尹颂是孤儿,没有家人。
尹墨戎小心翼翼地开口,语调慈爱疼惜,“嬑嬑,外公能抱你一个吗?”
“嗯。”余知鸢从病床上下来,站在地板上抱了一下老人,她轻颤几下浓长的黑睫,声音很低,“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