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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卿辞顿时哽了一下, 心里酸涩的咕噜冒泡泡。林听这样说了,他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定,也自认为光是自己很难让她动摇, 但是心底还是忍不住地失落难过。
想说又不敢说, 于是只能时不时看她一眼, 努力调节内心的情绪。
“哦......”
林听面不改色地看着电梯, 看着反光中的自己忍了半晌后,终于绷不住轻弯了弯嘴角。察觉到她的异样,温卿辞瞄过来, 见到她嘴角的笑意后知后觉林听可能是故意逗他的,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但也不禁被她感染, 跟着浅浅地笑了下:“骗我的?”
说这话时,他心里已经默认了林听就是骗他的。
“那倒没有, 还真是要回电话的。”
眼见着温卿辞的表情瞬间又耷拉下来,像只被耍了后的苦巴巴的小狗,林听忍俊不禁,然后才解释说:“只要这个人没有坏心思, 那么打电话过来的人不管是谁, 出于社交礼仪, 我都是要回的。更何况,他是我的老师,帮过我很多很多次。”
听到这个说法, 温卿辞的心里好受多了, 但又更有点闷。
除去曾经恋人的身份, 柏青还是恩师,那样以后无论如何, 他好像都没办法超越柏青的地位和意义。
电梯门开了,两人一起走进去,温卿辞忽然把脑袋凑过去,林听看他,示意有话直说。
“那我能旁听吗?”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最敏感的皮肤上,轻轻痒痒的,身体一阵酥麻,林听缩了缩脖子,抬手抵住他的脸,无情推开:“不行。”
她是还记得他小心机有多深,以前脾气最坏的时候,恨不得要跟柏老师打起来。现在听到打电话就受不了了,那要是真听着电话内容,她还真不一定能hold住场面。
更何况,两人的关系还在生疏的摸索中。从前是恨不得每天跟个挂件似的黏在一块,现在,林听更享受有个人空间的相处距离。
到了十三层,温卿辞正要开门,但在手指碰到门把手时,脑海中陡然想起什么,手指紧了一紧,动作停了下来。
林听不解地嗯了声,“怎么了?”
温卿辞小心翼翼地垂眼看着她,趁林听分神时悄悄勾住她的手指,“这里好多天没打扫了,你先回去,我下次再把盘子带给你好不好?”
“我不进去,站在外面就好了。”
他抿着唇,神情闷闷。
林听非常怀疑他就是想找借口想下去还盘子,谁知温卿辞听完黑眸噌亮,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可以这样吗?”
“......行吧行吧。”反正她也想着柏老师一直没有消息,今天突然打电话过来,可能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目送林听离开后,温卿辞深吸了口气打开家门。连鞋子也顾不上换,直奔卧室,便看见扔了一床、一地乱七八糟的药瓶子,他蹲下身将它们捡起来锁进了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
明知道林听不知道,但他还是感到劫后余生般。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有病的人,他没想欺瞒林听,但还是希望可以在她之前就能痊愈。心底的忐忑、不安、恐惧,以及长夜中的绝望都随着抽屉的落锁而被掩藏了起来。
看不见,就可以暂时当作不存在。
回到家中,客厅里又冷清下来,明明只是少了个不爱说话的人,但感觉上却仿佛少了很多热闹。林听拿着手机,盯着柏青的号码看了一会儿,回拨了过去。
嘟嘟声还没响起,电话就被接通。
林听呼吸微紧,她低头揉搓着衣角,耳畔响起一道温润轻和的嗓音,一如记忆中的温柔:“听听。”
“嗯。”觉得这样有些冷淡,她小声道:“柏老师,晚上好。”
“晚上好。”
柏青似乎轻笑了声,但下一秒咳起了嗽,呼吸很重,林听刚想要询问,就听见他说:“我今天才从他们口中知道你险些上了那班飞机。”
这个话,林听不知道该怎么接,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于是她嗯了声,说也还好,反正已经没事了。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很久,只听见对方轻浅的呼吸声。
这一晚,柏青询问了她的近况如何,给予了一些她近段时间作品里存在的问题指导,说了很多很久。林听对着记笔记的本子边听边写,期间柏青的呼吸听起来似乎很吃力,每一次咳嗽都显得十分剧烈,但她问起时,柏青轻描淡写地说气候有点不适应,过阵子就好了。
林听下意识问了句他在哪里,柏青顿了下,没回答。
于是她知道了这个问题不该被提出来,便将话题转移。末了,柏青轻咳着问:“工作室联系你了吧,那组写真。”
“联系了。”工作室给她签的文件是柏青肖像权全权商业授权,光是这段时间以来收到的银行打款信息就不少。柏青的这组写真盈利能力比林听想象中还要强,即便她一年不工作,也不用担心。
这件事恰好也是林听想要跟他说的。
她把收益打给了柏青,但柏青又退了回来,等她再想打回去,已经显示柏青账户被注销了。
“不用给我,就当是....”柏青顿了顿,声音愈发的微弱,“迟来的出师礼物吧。”
其实林听出师已经快一年了,但两人都没有很正式的说明。柏青的这番话让她心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发堵:“但是这个钱也太多了。”
柏青失笑,低叹,又像是喃喃自语:“不多的,我有的不多,也就这些能送的出手。”
声音太小,林听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柏青拿开点开那几条消息——是几张照片。
更准确来说,是一男一女两只手牵在一起的照片。
柏青一眼就认出,右边的是林听的手。在这样的境况下,另一只手是谁的不言而喻。他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即便早有预料,但真正亲眼看见时还是觉得刺眼。
挂电话前,林听听到柏青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她愣了下。
“嗯。”
“对你还好吗?”
林听回想了下,“目前还听话。”
就是有点爱哭。
她没有问柏青怎么知道的,柏青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沉默很久后,说了句:“祝你幸福。”
即便外界吹捧得再高,他始终也只是个凡夫俗子,实在做不到祝福温卿辞。
“谢谢柏老师。”
这通电话结束后,林听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等她再次点开手机才发现一个小时前温卿辞发来了好多消息:【听听电话回完了吗?】
温卿辞:【好想你。】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出男人红眼含泪的可怜模样。
消息一句追着一句的,像个黏人的小狗。林听看完了,不知道怎么回复,心情也有些复杂,看时间也过去好久,去趟太空都回来了,索性关掉屏幕没回。
从两人各自回家后,温卿辞就一直守着手机,洗澡捏着,躺在床上也拿着。
但迟迟没有等到林听的回复。
一想到她要和柏青打电话有接触,温卿辞的心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就像踏进了沼泽中,越是挣扎,陷得就越是快,深。
这一夜,月光寂寥相伴。
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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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听是被急促的电话叫醒的。
有组图在小袁那遗失了,急着交,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林听记得自己这里有过备份,连忙安抚她,然后在电脑中找到了给她发过去。
她从家里揣了个面包准备在路上啃,一出门就看见靠在电梯旁的温卿辞,他今天换了件很休闲的白色T恤,黑色裤子,头发看似随意,等走近了瞧才发觉竟然还喷了定型喷雾,精致的“随意”。
这一身风格大变,堪比孔雀开屏。
温卿辞把早餐递过来,抿唇:“牛奶里加了蜂蜜和芋泥。”
林听接过,“谢谢。”
谢谢真的只是习惯性脱口而出,但说完她就察觉男人神色黯了黯,周身气息低落下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上车后林听边吃早餐,边思考小袁问她的一些专业性问题,等到了公司就能直接告诉她。但这种沉默在温卿辞看来,带有别的意思。
他以为昨天林听的那番解释说明她其实是有点在意两人关系的。
可等了很久,林听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两人毫无交流,就像滴滴司机和他陌生的乘客。
哦不,司机和乘客也不至于一句话不说。
她的爱好飘渺。
半晌后,温卿辞自己努力找话说:“还在想吗?”
林听对着手机找资料,以为他是在问是不是在想问题,于是嗯了声。
——还在想柏青吗?
——嗯。
温卿辞的呼吸变得艰难,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线喑哑:“可不可以不要想他。”
下一秒,就听身侧人对着手机发语音,专业术语一串接着一串的,有大部分温卿辞都听懂了,但他此刻的心情跌落谷底。
粉身碎骨。
直到车停在离公司不远的僻静转角,要下车了,林听准备跟温卿辞道个别,谁知他倏地偏过头去,不看她。即便如此,林听还是眼尖地发现他泛红的眼睛。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很好。”他像是被抓包的小学生语气很倔强。
她没忍住,嘴角隐忍地抽了抽。
然后也没急着下车,林听仔细回想了下刚才的对话,细细品了品,再结合温卿辞一副要被抛弃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的模样,后知后觉两人的对话似乎有点鸡同鸭讲——
“你刚才问的是.....我有没有在想柏老师吗?”
她看着温卿辞的后脑勺,尾部的头发还有些短,很想春天刚长出来的嫩茬,下意识地伸手捋了一把。
跟想象中的一样,有点扎手。
温卿辞被这一下撸得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不想让林听也体会到说话没有人回应的难受,还是点点头,语气很低闷:“嗯。”
林听顿时就笑了,眉眼弯弯,看得温卿辞眼睛都直了,心脏砰砰乱撞。低落的情绪在笑意中渐渐复苏,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还是弯了弯唇。
林听又摸了摸他的头发,额前的碎发要柔软许多,很舒服,“我在想出门前小袁问我的事情,是工作。她刚学那部分,我在想怎么说能够让她理解。”
本来没有解释,温卿辞也能默默安慰自己。但从林听口中说出的解释,意义是不一样的,不能被取代的。
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酸酸涩涩的。
过了两秒,他问:“那每次都不让送到公司门口?”
林听说:“我喜欢低调,你的车太奢侈了。”
真要是被人看见她从库里南上下来,后面被人拍出来也很难说。
温卿辞思考了一会儿,犹豫道:“那我明天换个卡宴?”
“......”林听微笑,不想说话。
库里南高调,难道卡宴就低调了吗?!
有钱人的世界真难理解。
解决完误会,林听准备下车,但身后传来温卿辞小声的算数:“现在八点半,嗯....还有九个小时才能下班......”
还没上班,就想着下班了。
林听背对着他,嘴角压抑不住地翘了翘。她转过身,温卿辞神色茫然又期待,她伸手勾了勾,温卿辞顺从靠近。
林听抬了抬下巴,蜻蜓点水般挨了下他的脸颊。
然后也没等温卿辞反应过来,开门,下车,上班。
十分钟后,温卿辞抬手摸了摸脸颊,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有残存。眼底的怔然散去,他浅浅地弯了弯唇角。
但柏青带来的危机感仍旧没有消除,温卿辞在车里坐了很久,拿出手机盯着微信里发出的那几张照片看了片刻,给在公司苦逼看文件的陈助理打了个电话:“提醒下那位柏先生,不要再试图联系太太了。”
陈助理哦了声,然后有些犹豫道:“温总,柏先生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
“请最好的医生。”温卿辞打断他的话,本能地不想听见柏青的名字,握了握方向盘,“只要不要出现在林听面前,其他都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