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语找上门时, 林听并不意外。
换句话说,她一直在等舒语。
“你来了。”
舒语在家等了几天,也没见林听和温卿辞闹离婚, 不禁有些失望, 以为她没看到那段视频。
正气急败坏着, 司清衍找上了她, 将那天在会所得知的真相全部告知。
舒语问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端着姿态睨他:“我和你这个私生子从无交集,你就不怕我告诉温卿辞?”
她再怎么也是文则成的养女, 站队立场很明确地选择了温卿辞这边。司清衍这样出身不堪的私生子,怎么敢来私下里联系她。舒语可是清楚, 如今司清衍的势力被拔除了许多, 大不如从前,正焦头烂额呢。
司清衍不怒反笑, 戴着墨镜,嘴角破的口子还没好,手臂上绑了绷带,看上去十分狼狈。他仍挂着平日里最常见到的温和谦卑笑意, 说出的话却透着嘲讽的意味:“五十步笑百步, 舒小姐又是什么好出身?”
他话里话外讽刺她不过是飞上枝头的假凤凰, 与他这个私生子摆在一起比较,谁又好得过谁多少呢。
在听完温卿辞那段关于报复的言论后,舒语面上不显, 心里却暗暗惊喜。她看了眼坐在另一侧车窗边的司清衍, 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正在录音的手机, “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司清衍并非良善, 这样做必有目的。
“你嫉妒林听,知道这件事情后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知道。”司清衍微笑,笃定地摊开手,“很巧,虽然我们的目的不一样,但我们追求的结果相同这就够了。我没办法接近她,而你可以。”
舒语冷笑,她又不是傻子,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司清衍现在的样子就是例子。
他想利用自己。
这件事要是让温卿辞知道了,她能有好果子吃吗?
司清衍看向马路对面人流不息的大学,眸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他感慨地叹了口气,丝毫不否认利用了舒语这件事,“可即便是利用,你也会做不是吗?发了那段视频,挑起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你甘心就这样下去吗?你不甘心的,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想其他办法,算算时间你或许是要准备去找她的不是吗?”
男人倏地侧头,看向舒语的眼睛,余光落在她的手机上。“我可给你送了一份大礼,你应该感谢我。”
男人那张和温卿辞有几分相似的脸让舒语一瞬间有些晃神。
等从司清衍的车上下来,她后知后觉——
司清衍和温卿辞还真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两人一样的精通算计。只不过,他的能力到底还是差了温卿辞许多。
舒语把司清衍的录音放给林听,除了她被威胁的那段。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听完录音,林听的表情淡淡,并没有舒语想象的崩溃,难过又或者是愤怒。
林听甚至对她道了声:“恭喜。”
舒语怀疑耳朵听到的。
恭喜?
“你难过傻了?”既然撕破了脸皮,她也不想再装,抱着胳膊打量林听。
林听弯了下唇,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口吻轻松得就像在说待会要去吃什么:“如你所愿,我要和温卿辞离婚了。”
“离婚?!”
舒语瞬间坐直了身体,倾身盯着林听不怎么相信。她从段妍那拿到了几封林听写过的情书,里面从来没有写过她喜欢的人是谁,只有一个缩写“WQC”。段妍对比了全年级的男生,也没发现有谁的名字缩写能对上,便没了兴趣。
但舒语只一眼,便想到了温卿辞。
她在网上查询过,温卿辞当年的确去过春雾市。虽然不知道林听会认识温卿辞,但证明了她猜想。
“这么震惊干什么,这不正是你今日前来的目的吗?”林听单手支着下巴,绣着麋鹿的红色粗线毛衣衬得她皮肤更加莹白透亮,袖口下腕骨瘦削,她看向舒语,“我一分钱也不要。”
舒语第一次在这个圈层内听见有人主动提出离婚不要钱,不怎么相信。“你愿意净身出户?一分钱不要?你疯了吧?”她神情复杂,明知道自己这话不说对自己更有利,但还是没忍住:“你知道温卿辞有多少钱吗?温家,司家......哪怕他分给你一点点,你都能过得很好很好。”
“我知道,我不要,给你们俩留着。”林听表现得无比真诚。
“......你先给我看看离婚协议。”
“没有。”林听拒绝地很干脆。
舒语开始肯定这里边有诈,起身就要走。
可林听在她身后淡淡出声。“我不骗你,是真的。他可能察觉到了点什么,把我的通讯设备都收走了,应你今天的邀约还是趁他洗澡用了他的笔记本。机会难得,要是错过了,我跟他离不成,你到那个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一句话,让舒语又冷静了下来。
不管真假,反正自己也不会亏什么。真的,她赚了;假的,她不信林听不介意那些事情。就像司清衍说的,不管林听存了什么想法,自己都要做这件事。
于是几秒后,舒语咬咬牙又坐了回去:“你想要什么?”
林听侧头,看了眼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这些天他们一直跟着她。不由得微微一笑,似有嘲讽:“帮我一个忙。”
舒语真是奇了个怪了,“你就知道我一定能帮上你?”
林听转回头,递过去一支录音笔,姿态笃定:“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
林建华的葬礼在北城举行。
不同于影视剧里总是阴雨连绵的葬礼,这天阳光灿烂,连冷厉的冬风也柔和了几分。
林听本想将林建华带回桐华镇老家安葬,入土还乡,魂归故里一直都是老一辈的执念。可她出院后,才从陈助理口中得知温卿辞已经安排好北城的墓地。
那是她第一次当着李秀英的面对温卿辞甩脸色。
她紧紧盯着温卿辞,眼底憎恨毫不遮掩:“谁让你替我决定的,谁让你擅自主张把爷爷留在这里,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满意?”
戏弄她不够,还要将爷爷也留在这个糟糕的地方。日后谈资里,又会增加一份笑料。他们或许会漫不经心地笑着说“你看她多傻,连她的爷爷都这么傻,多厉害啊,骗得她一家人都团团转”。
那个画面,光是稍微想一想,林听就觉得浑身冰凉。
“听听,不要怪卿辞,是我同意的。”
林听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向李秀英,动了动唇:“奶奶.....”
在老人们的传统的观念中,讲究落叶归根,客死异乡是可悲的。
听见温卿辞的名字,林听抿着唇没说话。李秀英拍拍她的手,露出慈祥的笑容,这些天过来,老人已经平静了不少,“你爷爷总念叨着想你,可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我想着,如果老头子还在,或许他会更想留在北城,离你近一点。”
.....
捧着沉甸甸的骨灰盒时,林听还是有点不相信,林建华就这么离开了。
他是个脾气很硬的老头,不善言辞。小时候林听第一次被送回桐华镇上,一见到他凶巴巴的样子就吓哭了,赖在林父林母身上死活不肯下去。
后来林建华就改了,努力学着让自己和蔼一些。他笑起来仍旧透着点凶巴巴,林听害怕,他就经常对着镜子练习。即便林听不挨着他,他也会跑去小卖部买上当时小孩子们都喜欢的零食玩具,抱回来放在小林听的枕边,好让她一觉醒来就能看见。
他和李秀英一起,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母爱。
在她羡慕地望着别人家小孩时,将她也举过头顶,呵呵大笑:“我们听听也是爷爷奶奶的宝贝啊。”
后来,肯德基和麦当劳流行开。镇上的其他孩子们炫耀着父母带他们去市里吃肯德基和麦当劳,有的小孩还会故意问起林听吃过没。林听知道家里经济状况不怎么好,于是安静地听着,只在心里悄悄羡慕。
林建华来接她回家时,刚好看见这一幕。他问林听想吃吗,林听摇摇头。
可小孩子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林建华和李秀英怎么会看不出来?
某天放学回家,她闻见一股很香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东西。等走进客厅,她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皱巴巴的纸盒子。盒子上三个大大的字母“KFC”,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写着“肯德基”。
林建华和李秀英笑眯眯地给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汉堡。
老人们的手皲裂粗糙,汉堡跟他们的手掌心差不多大。
虽然汉堡已经冷掉,生菜不新鲜了,面包不松软了,但林听仍觉得味道很好。直到过了几天,她才从邻居叔叔口中得知,林建华为了买到这个汉堡,放下农活跑去市里。因为不熟悉走错路,浪费了很多时间,下午回来时还错过了最后一班巴士,是徒步回家的。
那个时候,一个汉堡的价格并不便宜,林建华和李秀英要起早贪黑地卖好多菜才能赚到。
可他们还是给她买了。
从那时起,林听再没羡慕过旁的孩子。她有爱她的爷爷奶奶,够了。
在墓园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林听将骨灰盒放进墓穴里。所有的流程走完,众人准备离开,林听忍不住想要回头再看看,却被李秀英阻止。
老人眼眶很红,“不走回头路,不要回头看。”
这是桐华镇当地的丧葬习俗。因为据说逝者再下葬后的几天里,灵魂会一直飘荡在外。如果亲人在下葬后回头看的话,逝者的魂灵就会跟上这个亲人,从此亡者不能安息。特别是身体虚弱,大病初愈的家属,更是忌讳回头。
闻言,林听怔了几秒,然后点点头没扭头。
但下一秒,手指被人轻捏了捏,她抬眼,对上男人关切的黑眸,温卿辞的声音如春风温柔带着抚慰人心的温暖:“想爷爷了,我们就来看看他。”
从林建华出事到现在,中间的事宜都由温卿辞一手操办。林听瘦了,他也清瘦了许多,下颌轮廓更加锋利清晰,让他的那股凌厉感更凸显了几分。
对李秀英,对她,温卿辞无微不至。
这些天有那么恍惚的时候,林听甚至都要以为会所外听到的对话是她臆想出来的,这一切或许是个梦。
醒来,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但每每摸到口袋里的那支录音笔,微凉的硬壳让她瞬间清醒——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林听注视着这张曾经日思夜想的脸,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再说吧。”
说完,她快步跟上已经走到前边的李秀英身边,祖孙俩在说些什么。
温卿辞站在原地,眼睫低伏,伸出的手心空落落的,连带着心里也像是缺了一块,鼓着风,空荡荡得难受。他抵了抵牙根,呼出一口气。
-
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林父林母才姗姗来迟出现在北城。
对于缺席葬礼,他们甚至依旧用着许多年的理由:“忙。”这次前来,除了去祭拜一下林建华,他们还想接走李秀英。
几人坐在温卿辞订的包间里,气氛不怎么好。
面对许多年没见过的女儿,林父林母似乎也感觉很别扭。双方客气有礼,也都很有涵养,可就是看不出父母和女儿之间该有的激动与亲情。于是,林父林母看向温卿辞,希望他可以劝劝林听,“爷爷走后,就剩奶奶了,这么多年了,我们想尽个孝......”
温卿辞挨着林听坐,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身后,闻言唇角勾了勾:“不好意思啊爸,妈,听听说是什么,我就听什么。”
言外之意,他和林听才是一条线的。
一句话,将两人堵了回去。
他一直表现得温润有礼,很好说话的模样,林父林母还以为能从他这下手劝动林听。
“是吧,听听?”温卿辞偏头去看林听,眉眼含笑。
当着林父林母的面,林听没说什么。
林父林母也是第一次见到温卿辞这个女婿,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只在来时听到他自我介绍提过一句是自己创业的。但是莫名的,对上这位女婿,他们就有点被压着的感觉。
“你们要是想尽孝,何至于等到爷爷走了才想起来。”林听开口,声音冷淡,一双黑眸直直望进他们眼中,看得人心慌:“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葬礼也能不来,其实现在也可以不用想起来的。”
其实不仅仅是林建华的葬礼。她的十岁生日宴,爷爷奶奶的七十八十岁生日,前年她的婚礼,他们通通都缺席了。
这一番话将这些年掩饰得很好的平静彻底撕破,林父林母脸色微变。
眼看这饭就吃不下去了,李秀英站出来打破僵局。
她说,更愿意和林父林母一起走。“我这辈子就没怎么出过桐华镇,这回总算能跟着出去走走了。”
林听的委屈登时就涌上心头,她望着李秀英没了刚刚的冷硬,认真又难过:“奶奶,我也可以带你走的。”
一离婚,她就会离开北城,去哪都好。
即便这般劝说,但李秀英心意已决,任凭林听如何好声好气地撒娇她都不肯留下来,于是最后也只能作罢。林父林母如今的经济状况比从前好了许多,连林听给李秀英添置的行李都不带上,说是到了当地再买。
临分别前,李秀英看向憋着眼泪不肯哭的林听,叹了口气。
她最割舍不下的,就是林听。
李秀英寻了个由头支开林听,走廊上只剩下她和温卿辞。还没等她开口,便见温卿辞温和地恳请道:“奶奶,您留下听听才会更开心些,她现在的状态其实很不好。如果您觉得会打扰我们,我们可以换一个更大的房子,家里有阿姨,您不用担心生活琐碎杂事,还能每天都见到听听。”
听到这番话,李秀英有片刻的怔愣。
而后不由得感慨起温卿辞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一眼便看穿自己要跟儿子儿媳离开的原因。
但她仍拒绝了。
“错了,我留下,才会叫她更难过。”李秀英笑着摇摇头,她年纪大了,对于生老病死这件事其实已经能够看得很开,但林听不同。幼时她被林父林母抛下,这是生离,自己老伴去世,孙女又经历了死别。
年纪轻轻就要承受最痛苦的事情,她在,林听就会触景生情,就会一直感到愧疚,不断地折磨自己的精神。
更何况.....
李秀英微不可察地看了眼温卿辞,想到林听的态度,心底压着沉沉的担忧。
这一天,三个人从竹云坞出发的,却只有温卿辞和林听回来了。
温卿辞请的阿姨吴嫂见她们回来,连忙迎上来询问晚餐想要吃些什么,没见着李秀英,往两人身后看了看:“老太太没回来吗?”
林听勉强笑笑,“我父母接她去了其他城市。”
“这样...”吴嫂还挺喜欢老太太的,和蔼又好心,下意识问道:“哪个城市啊?”
话音刚落,就见温卿辞瞥来冷冷的一个眼神。
温卿辞跟上林听上楼的脚步,不忘吩咐吴嫂:“今天做点辣口的,一点点就好,太太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不用,我不吃。”林听冷淡打断他的话。
前段时间按时吃饭,是因为李秀英也在,她不想让奶奶悲伤的同时还要操心自己。可现在李秀英离开,最后那点吃饭的胃口也没了。
温卿辞眉心微蹙,追上去,下一秒房门擦过鼻尖“砰”地关上,不轻不重的动静在空荡的别墅里显得尤为刺耳。
吴嫂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温卿辞,“先生,晚餐....”
房门关上后,男人的眼神陡然森冷下来,透过镜片,瞳眸漆黑锐利。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着,周身的气场在林听走后陡然转变,充满了冰冷的低气压。
半晌,温卿辞舌尖舔了舔唇角,转身走向书房:“晚餐照做,给她送进去。”
一门之隔,林听听着逐渐走远的脚步声,立马打开床头柜。里面赫然摆放着一台笔记本,她快速地记着每一处摆放的细节,然后才打开试着输入之前推测出的几个密码。
幸运的是,才试错了一次就成功解锁。
她点开邮箱,里面有好几封邮件,但林听顾不上先看,飞快地敲了一封邮件点击发送。
林听:【时间到了。】
.....
晚上十点,温卿辞准时推门走进主卧。
他一进来,林听便嗅到一股清淡的木质香,从书中抬眼看过去。男人黑发湿润凌乱,发梢往下滴着水,滑落锁骨后又隐入黑色的睡衣下,温卿辞的皮肤极白,在黑色的衬托下更加明显。
不戴眼镜的温卿辞,再也遮掩不住眉眼的深邃锋利。
林听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有了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很好看。
如今回头再看这个想法,真是可笑又讽刺。或许是这一年来的温馨蒙住了她的心和眼睛,所以忽略了那么多细节,以至于到温卿辞说不想要孩子时,她还认为真的是太早了。
美好的假象被揭开,只有满目疮痍的谎言。
回忆间,身侧的床陷下去一些,那股温暖而又潮湿的木质香萦绕在鼻尖,温卿辞凑近,温热的呼吸交织,“在看什么?”
湿润的发丝蹭着林听的脖颈,有些痒。她合上书页,侧身反问:“你喷了香水,荒原?”
温卿辞唇角的笑意微顿,“对,喜欢吗?”
这款名为“荒原”的男士香水是某高奢品牌新推出的产品。别看名字还挺文艺,可背后的深意和宣传主打的却是“性/感、爱/欲、孤独的绝望”,在温暖的木质香调后是来自雪山的孤寂,随着时间的推移,尾调里会混合着情迷意乱。
即便众说纷纭,“催/情剂”这个标签实打实的给它贴上了。
用这款香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听笑笑没接话,伸手示意:“电脑可以给我了吧。”
每天两人睡前,她可以在温卿辞的监督下看会儿笔记本,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看看微博。
温卿辞打开抽屉,输入密码后将笔记本递给林听。林听刷微博,他继续用平板看文件,虽说不比从前,但总归和睦了许多。
余光瞥见林听点开了个视频,下一秒他的私人手机响了。温卿辞拿起来一看,是巫隗。与此同时,工作手机也响了。
是陈助理。
温卿辞先接了巫隗的电话,“有事?”
“应该算大事。”巫魁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严肃,“你现在在哪?”
“在家。”
“那你老婆呢?”
“在我旁边玩电脑。”温卿辞有些不耐,啧了声,“到底什么事?”
“你最好祈祷她没看到。”巫隗顿了下,“你在会所收拾司清衍那天,有人录了音,传到了网上。”
会所那天,什么录音?
温卿辞看了眼林听,不动声色地点开微博,脑海内飞速回忆着那天发生了什么。
#渣男##录音#
看到这条热搜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在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后,下一秒,他就从林听怀里的笔记本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和对话——
“天真。”
“你想要的东西,我偏不让你如愿。”
司清衍不管不顾的质问怒吼:“那【哔——】呢?【哔——】?就因为我喜欢她,你就故意接近她,跟她结婚,故意欺负她来报复我?!”
“对啊。”
还有宁越的调侃:“什么时候跟【哔——】离婚啊?都骗一年了,你每天装得多累。”
然后是他自己的声音,轻笑着回答道:“晚点吧。越晚,效果不是越好?”
“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还买通了那个跟【哔——】相亲的人,直接顶替了位置么?”
他的声音冷漠至极,透着居高临下的轻蔑:“才花了一点点钱。”
音频到这里就结束了,里面涉及人名的地方都做了消音处理,一声声“哔”格外刺耳。
卧室里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林听极轻的呼吸声。
温卿辞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仿佛陡然间兜头浇下一盆冰水。拿着平板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到发白,他缓缓看向身侧的林听,林听也正好看着他,眼神冰冷。
心脏在这一刻骤停,然后陡然狂跳。
温卿辞连手指都发凉,他从未有过如此刻的慌乱,喉结滚了滚,“听听,你听我解释。这个事情我——”
“解释什么?”林听打断他,终于到了当面对质的时刻,她此刻的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愤怒,更多的是失望和难过。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温卿辞,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自己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你想要解释什么呢?难不成是想说,其实那些话都是故意气司清衍的吧?”
想要解释的话被抢先一步点破,温卿辞顿了两秒。
如林听所料,他说:“是。”
温卿辞眼睁睁地看着林听望着他的眼神,从失望到彻底绝望,心底的恐慌止不住地翻滚,林听身上散发着的那种铺天盖地的强烈悲伤也深深刺痛了他。
“听听,那些话真的只是气话,我只是想让司清衍不痛快。”温卿辞扔下手机,握着林听的手努力解释清楚,“我确实没提过我跟他的关系。但和你结婚这件事跟他无关,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存在.....报复,也没有想把你牵扯进来。”
林听轻笑,“是吗?那你扪心自问,替代真正的相亲对象故意接近我,因为我的资料调查中显示我喜欢温文尔雅的人,你就找了份老师的工作,投我所好,让我一步步掉进你的陷阱里,让我在你的好友圈里,在那场聚会上成为一个笑话。”
她每说一句,温卿辞的脸色就白一分。
“温卿辞,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冤枉你了?”林听弯唇紧盯着他,可笑意却未达眼底,“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
温卿辞喉结上下滚动着,说不出的力量令他的身体开始僵硬。他想说什么,可这些事实无法否认。但.....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没想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不否认?看来我说对了。”林听笑了,她仰头抬手似乎是整理了下头发,再对视时,她说:“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