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沈总是沈总啊啊啊!」

  「老妈妈抹了把欣慰的泪水。」

  「节目组还算有点良心。」

  「可霸总昨晚没选眠眠。」

  「这么一想就有点渣。」

  姜恩眠欣然答应,两个人同行总比一个人有趣得多。他走下台阶,来到沈宗年跟前,“您也过来买咖啡吗?”

  “不。”沈宗年的视线划过他的眼睛和鼻尖,“我在等你。”

  “哦。”姜恩眠低下头,克制拼命上扬的嘴角,咬着吸管往前走。

  又突然说这种话,害人怪紧张的。

  沈宗年跟在身旁,看到姜恩眠手里的咖啡,“怎么买了这个?”

  咖啡并非姜恩眠的偏好。

  “今天有活动,店员免费送的。”姜恩眠时不时偷瞄对方的眼神,心思快要藏不住,满到溢出来,“但这也太多了,我喝不完怎么办?”

  沈宗年弯起的嘴角很温柔,“没关系,剩下的我帮你喝。”

  姜恩眠脑海中迸出的,是十八年前,刚被恢复的崭新记忆。

  五岁那年,他被寄养在乡镇一所条件极差又不正规的孤儿院。一个院长,一个老师,一个食堂阿姨管了三十几个孩子。几间破旧的瓦房,几十张生锈的铁架床,一口大铁锅,十几张摇晃的书桌,就是这里的全部配置。

  姜恩眠两手空空来到这里,除了身上裹着的破布,他一无所有。

  孤儿院不会给姜恩眠买新衣服,院长让和他身型相仿的三个孩子,每人拿出身衣服送给他。

  这里的孩子疏于管教,也没人教他们素质和礼貌,他们窝囊邋遢、自私刻薄,他们给姜恩眠的衣服破旧不堪、臭气熏天,连洗都没洗过。

  院长很凶,老师又不管不问,姜恩眠年龄小又寄人篱下,他不敢抱怨,更不敢反驳,只能穿着臭烘烘的衣服,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连声音都不敢出。

  如果让院长发现谁在哭,会被罚站,晚饭的量还要减半。姜恩眠来到这里三天,每天都处于挨饿的状态。

  所有人熟睡的中午,姜恩眠独自躲在院子后面的树干旁,他抱着腿默声哭泣,只祈求可以不穿臭衣服,晚饭时不再被其他人抢馒头。

  灰色阴影遮挡姜恩眠的视线,一双发旧却干净的球鞋映在眼前。这双脚很长,至少比他大出四五岁,是姜恩眠打不过的身型。

  他慌得抹干净眼泪,抱着膝盖逞强,“我没有馒头给你了,我就吃了一口,别来找我了!”

  油纸包裹的馒头出现在眼底,还带着姜恩眠梦寐以求的,热腾腾的香气。

  托着馒头的手很干净,能闻出肥皂的味道,“吃吧。”

  在那个挨饿的时期,能得到食物就是姜恩眠唯一的追求。他狼吞虎咽塞下一整个馒头,才胆战心惊看身前的人。

  姜恩眠对他有印象,他是住在隔壁房间的哥哥。他和自己不同,到了读书的年龄,每天很早就出门,太阳快落山才回来。

  他的衣服总是干净的,他从不欺负其他孩子,也不喜欢大吵大闹,每天放学,都会坐在窗边写作业。

  孤儿院的孩子好像都很怕他或者喜欢他,没人抢他的馒头,他身边常会围着很多人。

  即便姜恩眠很怕,但还是胆战心惊对他说:“谢谢。”

  那个人轻轻摸他的头,并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他,“可能有点大。以后有机会了,给你买新的。”

  衣服是那个人穿小的秋衣和长裤,就算是旧的,也很干净,还能闻到和他身上一样的肥皂味。

  “谢、谢谢。”姜恩眠闷在衣服里,肥皂味惹得鼻腔发酸,他却拼命喜欢。

  那个人并没有就此离开,他掏出一颗奶糖递给姜恩眠,“不哭的话,过两天还有。”

  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奶糖的魅力远高于馒头。姜恩眠不敢有半秒的犹豫,迅速把糖塞进嘴中,他怕晚一秒,这块糖都会被其他人发现抢走。

  而发甜的糖纸,却被姜恩眠当成珍宝留在了手中。以至于后续的一年间,姜恩眠积攒了厚厚一摞的糖纸,每晚都要攥在手心才能入睡。

  可笨手笨脚的姜恩眠,在这里受到的委屈远不止此,他被人打翻饭碗,偷走水杯,就连睡觉的床,也有人在上面撒尿。

  好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还有那个人给予他温暖。他从不欺负自己,还会帮自己撑腰。那个人照顾他、陪伴他、保护他,他们用相同的碗吃饭,共用一个水杯,就连睡觉,也要挤在一张床上。

  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孤儿院,那个人是姜恩眠全部的期待。每天的最幸福的时间,就是数着秒,等着他放学回来。只有他在,自己才不会饿肚子,才不会被欺负。

  曾经的他们像亲人一样,不分彼此,更何况昨晚他还用过自己的吸管,现在再用也没什么吧。

  鬼使神差的,姜恩眠伸长胳膊,把咖啡递到沈宗年嘴边。

  可这明晃晃的大白天,摄像还在前面拍,就连咬扁的吸管都在嘲笑他。

  姜恩眠慌得收手,“抱歉,我再去拿一根……?”

  手腕被人扣住,那根咬瘪的吸管含进了沈宗年口中。

  「啊啊啊啊我的妈呀!」

  「都同喝一杯饮料了!」

  「这进度快如火箭。」

  「四舍五入就是接吻!!」

  「下一秒就要上床!」

  两个人漫无目的,沿着古城的长街漫步。途径的每一家门店都不错过,看过的一处风景,都想留下痕迹。

  他们在一家特色小店吃过午饭。

  姜恩眠打了个哈欠走出门店,他全程眯着眼,躲进沈总年高大身形折出的阴影里,也不看路。

  沈宗年停下脚,下一刻,姜恩眠撞上对方的肩膀,他也不移开,干脆贴在上面打瞌睡。

  困乏的姜恩眠早就忘了跟拍摄像,他更不知道弹幕区的疯狂。

  「啊啊牛啊又贴上了!」

  「他俩是在一起了吧?」

  「怎么做到这么自然的?」

  「像交往多年的老夫夫。」

  「真的太甜了呜呜呜。」

  沈宗年转过来,很轻地搂住腰,把胸口留给他靠,“回去睡?”

  “不要。”姜恩眠堵在衣服上的声音发闷。

  “还想去哪?”

  姜恩眠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贴在对方胸口,太近了。

  他急忙从沈宗年怀里移开,后退半步,心跳还没平静,“刚才太困了,不是故意的。”

  「缠绵一路了,现在说不是故意?」

  「你当观众都是傻子?」

  「是是是,你不是故意靠他的,但你一定是故意气单身狗。」

  姜恩眠揉揉眼又打了个哈欠,他指着河边,“去划船行不行?”

  顺着河边漫步,两人来到码头。

  上船前,沈宗年要来了枕头和毛毯。

  “我不用这个,我才不需要睡觉。”

  划船这么有意思,一分钟都不能耽误,而且,这个豪华船这么贵,必须充分体验。

  沈宗年说:“行,你不睡,我睡。”

  船身很宽敞,跟拍摄像没跟上来,只是在船头和船尾各摆了两个小型像机。

  湖面清澈广阔,两个人面对面而坐。。

  正午的太阳晒得烈,湖面有风,温度适宜。

  他们选择的是脚踏的船,姜恩眠兴奋的像个小孩子,卖力蹬个没完,可新鲜劲过了,就全程交给沈宗年。

  沈宗年把船泊在有风的阴凉处,拧开矿泉水给他喝。

  船身随着风轻微摆动,姜恩眠又开始犯困,但自己夸下的海口,只能强忍着不打哈欠。

  沈宗年说:“要不要坐过来?”

  “这样会不稳吧?”

  两个人在船的同一端,很容易发生翻船的风险。

  沈宗年把压在船下的石头拿出来,“你过来,把它放过去。”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以前是没有,但这个是小情侣必备吧。」

  「全心全意为顾客服务。」

  「游客满意是最终的目标。」

  “来么?”沈宗年稍微腾出左手边的位置。

  “来。”姜恩眠扶着他的手跨过来的途中,沈宗年将另外两块石头搬到姜恩眠那侧。

  豪华型船不仅内部宽敞,座位也很柔软,类似于皮质沙发的质感。

  见姜恩眠坐稳,沈宗年按掉麦克风和摄像头,并拉上遮光板。

  “干嘛?”

  沈宗年把毛毯搭在他腿上,“现在可以睡了。”

  “我才没有要睡。”姜恩眠揉揉眼睛逞强。

  “嗯,那我睡。”说着,沈宗年闭上了眼。

  实际上,姜恩眠昨晚根本没睡好,早困到要命。

  见沈宗年没动静,他靠在遮阳板另一边,缓缓闭上眼。

  我就闭眼两分钟,只是简单休息,才不是困。

  *

  柔软的毛毯搭在身上,头下是不软不硬的舒适触感,和酒店的枕头不太一样。

  下半身伸展不开,姜恩眠翻了个身,没翻过去。

  他胡扒了两下,准备继续翻身。

  还是没能成功。

  姜恩眠耐心全无,他睁开眼,“谁呀,别挤我。”

  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在床上。

  姜恩眠躺正身体,对上一双眼睛。

  “醒了?”

  姜恩眠瞬间清醒,吓得从沈宗年腿上坐起,“沈总,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姜恩眠睡得晕晕乎乎,他想不明白,之前自己好好睡在旁边,怎么跑那边去了,还把人家的腿当成枕头,睡得那么舒服。

  “没关系。”沈宗年抽走他怀里的毛毯折好。

  “谢谢。”姜恩眠尴尬!抓了抓头发,“现在几点了?”

  “下午四点半。”

  “哎?我睡了三个多小时?”

  “嗯。”收拾好毛毯,沈宗年拉上遮光板,并打开摄像头。

  说好的不睡觉,结果整个下午的好时光都被他荒废了。

  幸亏沈总年豁达,也不揭他的短。

  姜恩眠整了整衣领,当着摄像头,姜恩眠过意不去,他很隐晦地问:“那个,我没弄到你裤子上吧。”

  「啥?弄……裤子上?」

  「怎么弄?弄什么?」

  「对不起,我想歪了。」

  「他们不会关了摄像头,在船上干那种事吧?」

  「你别说,摇摇晃晃的,好像还真行。」

  「救命,捂鼻血。」

  「都闭嘴吧,怎么可能!」

  姜恩平时睡觉没流口水的习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刚才还是侧躺,很容易流。

  “没有酒。”沈宗年很平静,不像

  “哦。”姜恩眠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沈宗年凑到他耳边,口气意味深长,“你的手,不太老实。”

  “特别喜欢,到、处、乱、摸。”

  「啊啊啊啊啊操!」

  「他们绝对没干好事!」

  「真的这么刺激吗?」

  「我脑袋控制不住了。」

  「是我普通VIP配看的吗?」

  姜恩眠全身发紧,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他偷偷瞄沈宗年的裤子。

  上船之前,他确定沈宗年的衬衫、长裤尤其是拉链部分熨烫的平滑整齐。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

  “对不起。”姜恩眠被泼了盆热水,他遗忘了正在拍摄的摄像头,脑子一热,帮沈宗年按好翘起的长裤拉链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的姜恩眠?!」

  「眠眠你牛逼啊!」

  「深藏不露啊这是。」

  「嘿嘿能干大事的人。」

  下船后,姜恩眠仿佛犯下滔天大祸,他背着双肩包,低头走在前面自我检讨。

  为什么管不好手,乱摸什么。

  可摸了半天,啥感觉都没留下。

  白摸了。

  好气。

  *

  游玩活动到下午五点结束。

  姜恩眠和两个弟弟约好,五点以后,在古城西边的雾光洞门口集合,晚上去逛古城的夜市。

  他在前面走,沈宗年没主动攀谈,但他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对方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移。

  「这俩人到底啥情况?」

  「眠眠全程害羞脸红啊。」

  「行动猛如虎,事后羞成鼠。」

  到达雾光洞门口,姜恩眠不尴不尬的转身,“我和小宁、小乐约好了,五点在这里集合。”

  “今天特别开心。”姜恩眠挥挥手,指着旁边的奶茶店,“我去那边等他们,拜拜。”

  沈宗年扣住姜恩眠的手臂,往雾光洞里拽,“我让你走了吗?”

  洞如其名,这里因地形气候特殊,内部长年弥漫着水雾,在斑斓灯光的照射下,形成了极具特色的美景。

  “沈总干嘛,您要带我去哪?”姜恩眠被按在墙壁,四周雾气腾腾,脚底闪着紫色光晕。

  “别闹了,我该迟到了。”姜恩眠手掌抵在沈宗年胸口,试图挣脱,“他们还在等我。”

  “姜恩眠,一整天了,该吃的吃了,该喝的也喝了,喜欢的也玩了。该摸的不该摸的,都让你摸了,你就没有要说的?”

  “说、说什么?”姜恩眠头埋得极低,努力不受沈总年呼吸的影响。

  “那天晚上想说什么?”

  直接了当的问,只会徒增紧张,姜恩眠的思维杂乱无章,“我……我不知道。”

  沈宗年扣住他的腰,不许他挣扎,“什么叫不知道?”

  “您别那么近。”姜恩眠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强硬又霸道。

  “嫌我了,我又要走?走了又再也不回来?”

  “没、我没有要走。”飘散的水雾周旋在呼吸间,暧昧的紫色惹得人语言紊乱、心跳失常。

  “抬头,看着我。”沈总年卡得更紧,不给他分毫逃跑的机会,“我要听你说。”

  姜恩眠被迫抬头,云雾还在此次间缭绕,干预着忐忑的神经,扰乱着不安的心境。

  两个人靠得很近,姜恩眠的手心是胸口,咫尺是沈宗年的呼吸。

  十八年前,这个人是哥哥、是崇拜者、是超级英雄、是守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的亲人。那个时候他们是亲情,可记忆的缺失,却让梦里他,把亲情变了味道。

  十八年后,这个人再次出现在,他温柔又体贴,绅士又风度,举手投足都有吸引人的倾向。

  此刻的他,到底算是什么,是哥哥,是长辈,还是……

  “姜恩眠,我等了你十八年,需要一个解释和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兔被大狮子追上门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