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乐偷温瞳的药去扔掉并粉碎的时候, 带温瞳去赴约戚颂的时候,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还会再面对温瞳, 还会呆在肆的房子里。
当时的他只想扔掉温瞳的稳定剂,破坏掉他唯一能想到且能牵制肆的方法,仅此而已。
他甚至都没想过把温瞳送到戚颂的床上,戚颂还会不会放温瞳活着回去。
又或者, 戚颂会折磨温瞳多久,温瞳会被如何折磨……
这些于思乐从来都没想过,只要不在他眼前让他看着温瞳死,他都良心无愧。
反正钱货两讫, 此后再与他无关了。
只是现在……
他忽然很后悔, 盲肠都悔青了。
既后悔当时就不该管戚颂怎么对温瞳, 那一针下去温瞳会在自己眼前怎么样,又后悔怎么就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就应该先把温瞳的药带出去藏起来, 先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不是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的将药扔进重置垃圾桶里, 想要挽回的时候一粒灰都找不到。
如果药还在,现在再偷偷给温瞳还回去,岂不是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反正戚颂也废了, 不会有人跳起来揭穿他。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星枢的重置垃圾桶约等于一台微型的粉碎机,被扔进去的东西, 都是默认为永不再需要的东西, 当场就会被销毁,并且传送至废料处理区, 变成19域的一抹废土。
现在几个小时过去, 于思乐估摸着那上千粒的药已经成了某个区域的一捧白灰。
他犹犹豫豫战战业业的盯着温瞳的上衣口袋。
以前温瞳穿的病患服上的口袋是大喇喇的敞开着, 并且没有封口的。他站在温瞳的身后,有时候甚至连里面有几粒药都数得清。
但是今天的温瞳……
肆替他换了一件白T加一件外搭的薄款针织衫,虽然针织衫上的口袋和17号精神病院病患服的口袋位置都相同,开口也相同,但这衣服服服帖帖。温瞳的小药丸又只有半片指甲盖大小,他放几十粒在里面,根本连一个小包都撑不起,更不要指望温瞳动作大一点能洒出来一粒两粒的了。
甚至这次他的口袋里到底有没有药于思乐都无法单从外面看出来,想要从他身上偷一粒药也变得很是艰难。
不过按照温瞳一贯的习性,估摸着身上不会超过30粒药。
再计算一下温瞳吃药的频率……
能撑满五天都算温瞳精神状态好转了!!
吃完了他就会去他的小仓库拿药,拿不到自己就暴露了。
到时候总不能再说是带温瞳出门找人时,顺便把他治疗精神疾病的所有药也带上并且弄丢了吧。
于思乐越琢磨越焦虑。
温瞳就那样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够了,才终于缓缓的:“我不记得了。”
“真的?”于思乐蓦地瞪大双眼,有点惊喜。虽然他现在更愁药的问题,但温瞳什么都不记得总是好的。
温瞳又顿了下,那两只灰白的蝴蝶也染了几分不易琢磨的笑意,“真的。”他声音还是轻轻的,回答得很诚恳,“我只记得你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叫我,然后身体腾空,有轮椅被摔的声音。”
于思乐:“……”
于思乐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温瞳:“所以是因为你太着急,差点从楼上摔下去吗?”
呃……
倒也不是着急,就单纯的只是一个人没办法像凌罗那样连人带轮椅一起端着下楼罢了。
于思乐支支吾吾的囫囵敷衍过去,又变着方儿的试探了温瞳好些次,见温瞳好像确实不知道真相,于思乐才终于放心下来。
现在就只差弄到药了。
他双膝跪在温瞳面前,手掌不停的摩挲着裤腿。
“瞳瞳,”于思乐忽地往自己后腿上一坐,噘着嘴撒娇:“帮我倒杯水呗,我好渴啊…”
“为了救你,我肋骨都快被踹断了,到现在还没喝到一口水呢。”
于思乐的演技拙劣又浮夸。
温瞳盯着于思乐看了会儿,莞尔一笑,温柔的答了一声好,推着轮椅转身滑到不远处的温水机面前。
重新回到于思乐面前时,温瞳将一只手掌大小的透明杯递到于思乐面前。
于思乐望着温瞳尬笑,双手紧张的在大腿上来来回回,停不下来。
他总觉得,有些时候温瞳的笑容怪可怕的。尤其是在你心里有鬼,他还一直目光深邃又纯粹的盯着你笑时,总有一种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穿了,他只是不揭穿你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尴尬又头皮发麻。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被温瞳这样一看就跪下认错吧!
最重要的是跪下认错也不一定会被原谅。
于思乐又快速的在大腿上搓了两下,豁出去了一般,抬手就去接温瞳手里的那杯水,在即将触碰到时,于思乐的速度突然加快,右手‘不小心’撞在温瞳的手上,温瞳手里的水杯成功的被撞出去,撒了温瞳一身的水。
于思乐注意着角度的,根据温瞳喜欢将药丸放在右边口袋的习惯,他将水杯撞向了左边。
在没找到代替的药物前,坚决不能浪费哪怕一颗。
现在温瞳兜里的小药丸全都如数家珍。
“哎呀!”于思乐夸张的叫一声,一骨碌的从床上弹起来,一边和温瞳道歉,一边非要给温瞳把湿掉的衣裳脱下来,并且询问了温瞳的房间,必须要亲自为温瞳换衣裳,并且亲手洗掉被自己打湿的那一件。
一副谁都不能跟他抢的架势…温瞳没说什么,非常轻易的将外套脱给他。
于思乐高兴了,抱着温瞳的湿毛衣就往口袋处一摸……
空,空的??!!
于思乐当场石化。
温瞳笑吟吟的望着他:“阿肆给我买的衣服都放在你隔壁的第三间房。”
“他说那是我的房间。”
没了外套,温瞳第一次露出了洁白光滑的两节胳膊。
他的胳膊上几乎没有任何一根毛发,手肘处的皮肤甚至白得发亮,像已经透明了似的。如果仔细盯着他的胳膊肘看,甚至能从那透明的肌肤里看清里面的骨头,以及煞白的筋膜。
温瞳是正面面对着于思乐的,于思乐自然看不见温瞳的手肘。
他一摸温瞳口袋里没药,整个人都不好,但是温瞳发了话,他只好敷衍的哦了一声,抱着温瞳的湿毛衣就往外走。
隔壁第三,于思乐往左边看了一眼,拖沓着脚步往那边去。
他呆在肆的房子里总感觉里面有一股天然的冷气,出门就冻得哆嗦了下,加快了步伐。
推开温瞳的房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入门处的置物柜上,那个装着白色小药丸的小小玻璃瓶。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思乐又惊又喜,一把抄起小药瓶,还顺势往房间里扫了一眼。
有点羡慕了。
感情肆不仅提前找人替温瞳收拾好了房间,连他的日常用品,服装鞋饰都提前准备好了。
敞开的衣柜里,满满当当一柜子明显只适合温瞳尺寸和风格的衣服,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是穿着舒适的材质和浅雅的颜色。
手上这个小药瓶,不用多说也是肆替温瞳准备的,还特意挑了一个扁口的,薄薄的一片,方便温瞳携带。
在17号精神病院,温瞳没有这样的条件,医院里也没人敢一日三餐定时定点给温瞳发药,基本都是温瞳自己拿着所有。
没有东西装,于是所有的药都装在一个袋子里,放进口袋的药也没有包装,只好就那样一粒一粒的散装在口袋里。
既不卫生又不安全。
肆那样一个有钱有权还帅得不像人的男人,能为温瞳体贴至此……
于思乐瘪瘪嘴,迅速从小药瓶里偷了一粒药丸揣进自己兜里,又从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深蓝色的针织毛衣。
和刚才那件款式都一样,只是颜色略微不同。
刚才那件是浅蓝色,如今这件是深蓝色。
看来肆也没有多么上心嘛,连外套买了两件一样的都不知道。
这一柜子多半都是随便打包的。
于思乐强行忽略掉肆可能直男到颜色不同即不是同一件衣服,或者直接整间店铺全包回家了的可能性,安慰了自己一番,心里舒服一点了。
回到于思乐自己的客房,温瞳伸手接过衣服,原本于思乐想意思意思替温瞳穿上,但温瞳的眼眸却忽然冷了下来,似乎很抵触别人替他穿衣。
于思乐只好将衣服递给温瞳,气氛也自然而然的冷了下来,两人相对坐着,温瞳又恢复了那副含笑的模样,但没再说话。
于思乐也有自己的心思,半响两人都只是安静的对坐着,相顾无言。
翌日。
出了戚颂的事情以后,戚家一直没有动作,肆却忙得一整天没见人影。
凌罗和力高扬在肆的房子里陪着温瞳,于思乐从早找到晚,终于在傍晚时找到借口出了肆的家门。
揣着从力高扬那里骗来的一张红色星币,于思乐奢侈的坐了一趟甲壳虫。
享受完有钱人的待遇,下了甲壳虫于思乐就后悔了。
这玩意儿虚荣心是满足了,但是走得也太慢了。于思乐觉得和他步行的速度也没差多少,等他下了车,终于找到一间灰扑扑,但有药的巷子小药店时,天色已经快要尽黑。
“老板,”于思乐气喘吁吁的将刚才错开的零钱往桌子上一拍,掏出那一粒小药丸摆在星币的旁边,“我要买这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你这有吗?”
老板是个上了年纪,支棱着山羊耳的老人,他一双精明的眼睛从镜片后看看于思乐,又朝桌子上的药丸看了一眼,声音顿顿的道:“有,你等着。”
山羊耳说完起身,弓着背走向一扇不透明的门后。
片刻之后,他从里面拿出一盒白色包装的药,同样放在桌子上,“8个星币。”
“我没零线。”
他说罢也不去看于思乐,也不伸手去拿于思乐摆在桌子上的星币,意思明显的让于思乐拿零钱,他找不开。
“来十瓶。”于思乐财大气粗的将那张面值80的星币推到山羊耳面前。
他拿出来的药丸包装盒上写着百粒装,那自己一口气买十瓶倒在一起,数量应该就和丢掉的那一包差不多了。
于思乐耐心的等着。
山羊耳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又看了看于思乐,视线重新落到那一粒小药丸上。
上个月他店里也来了一个这样财大气粗的客人,当时他不在,店里的小伙子就上了当。
来人拿了一粒以假乱真的药对比着在他店里买了真药。
很快,店里就冲进来一群人,说他的店里卖假药,他在完全证明自己的药都是正规渠道拿的真货后,小伙子因为百口莫辩,到现在还在办案局里没能出来。
现在又来一个这样的……
山羊耳不免多打量了于思乐几眼。
粉毛长发,打扮得花里胡哨,头上还有伤。
“数量庞大需要先验你的药。”山羊耳满脸冷漠的埋头继续处理自己手里的事情,想要于思乐知难而退。
“验药?”于思乐头一次听买药还要做什么验药的,反应不过来,“什么叫验药?”
他是真的不懂。
在他眼里,买药买药,自己都拿着药来对比了,那不是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得了吗!
“验药价格120,要不要随你。”山羊耳还是爱答不理,他已经不想做于思乐的生意了。
???
“120??”
“你咋不去抢呀!”
于思乐一双瞳孔瞪得老大,要不是力高扬是真的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扔给他一张面值500的,他都不舍花80给温瞳买药。
结果这老头张嘴就要120星币坑他……
“要不要随你。”山羊耳老头又重复了一遍。
于思乐:“!!……”
于思乐咬牙切齿的对着山羊耳一顿输出念叨了半天,见山羊耳完全无动于衷,只好又从兜里掏出一张80,又一张80。
“验!”
山羊耳瞥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三张星币,没动,好半天才又幽幽的说:“如果验出来你的药有问题,验药费是不退的。”
“……”
于思乐觉得这个老东西在明目张胆的坑他。
老头见于思乐脸都快绿了,终于不情不愿的替于思乐解释了一遍验药的公正性。
这已经是他走的第七家,终于不是一见那粒药就轰他走的药店了。
于思乐又咬了咬牙,“验!”
验不出什么东西看老娘怎么砸了你这破店,他在心里咒骂着,气呼呼的叉着腰要求山羊耳马上就验。
作者有话说:
看大家都对于思乐留下来有很大的意见,想和大家说两句,剧情快要进展到换药以及养料的事件了,双线挤在了一起天天都卡文卡到疯,尤其是衔接剧情,呜呜呜。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和大家说说瞳瞳,他除了对自己的执念(肆)之外,(甚至对肆也没特殊到哪里去),只是一个偏执到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他不是一个白莲花,没有忍受委屈和宽宏大量的心怀。相反的,他冷血,残忍,情感薄弱,享受玩弄猎物,享受把他们带上天堂又一脚踏进地狱的感觉。
还有很多情节可能我处理得不够好,考虑得不够周全,比较片面。这些都是我的问题,┭┮┭┮我会继续加油,尽我可能去改善,去完善我想要讲的这个故事的。
(但是最近真的好忙好忙啊,忙起来就卡文,我好难受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