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困得要死。

  时舒走在梁径后面, 好几次想挂上去。

  虽然以前挂过,但现在两个人关系不一样了,时舒的不好意思莫名增强不少——现在就是让他和梁径并排走, 走着走着他会像发条突然卡住, 猛地顿在原地,然后, 自顾自脸红。

  梁径觉得他需要适应, 转身笑着瞧他,等时舒反应过来,稍稍偏一下头,示意走吗。

  校门口的纪律检查小分队叫了好几遍“同学,你校服呢”,时舒都没反应过来。

  梁径:“他校服在班里。”

  门口跟着检查的教导主任不满:“几班的?周一穿校服, 说多少次了?让你们穿校服进校, 不是大课间随便一套糊弄的......”

  梁径点了点头:“高二理科一。下次不会了。”

  时舒跟着点头:“对不起老师, 我真的忘了。”

  理科一的光环还是有用的,老师没再为难, 摆摆手就让他们进去了。

  但是下一位理科一的同学就没那么幸运了。

  游赫被当场逮住。

  正巧老王推着自行车进来, 一看就怒了, 手里的包子狠狠扔进车筐,破口:“游赫!又是你!上周是你!这周还是你!早上吃什么了?!忘性那么大?你给我过来!过来——看我不——”

  教导主任忍不住笑,见老王大清早脸就气成猪肝色, 劝了几句:“行了行了,说几句就好了, 早上不要冒火, 注意养身......”

  “养什么身!?这小子就是来讨债的!看什么看?别跟我说校服搁班里——我上周五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们穿着来穿着来!有没有纪律啊?!啊!”老王一手推着车, 一手提溜游赫的衣领子, 把人往里带。

  游赫被吼得跟仓鼠似的在老王手底下动都不敢动——明明一米八几的个子,这会缩得战战兢兢。

  时舒吓得瞬间清醒,直接窜到里侧,紧紧挨着梁径,生怕被看见。

  校门进来,一边是车库,一边是实验楼。

  实验楼和教学楼之间由玻璃栈道连接,外面看不见里面,但是里面得见外面。阳光充足的时候,光线几经反射会呈现一段段的小彩虹,十分好看。

  昨晚一场雷暴雨,这会天还是阴阴的。云层很厚,从外面看,玻璃栈道像一缸深蓝水族箱,倒映着大团大团的浮游生物。

  时舒拽着梁径往实验楼跑。扬起的风将他的额发吹得懒懒散散。

  梁径伸手环住时舒肩膀,往后看了眼,老王已经进了车库。

  “没事,看不见了。”

  时舒又困又累,进了实验楼就蹲住不动了,抬头:“到教室怎么办啊?老王肯定在。我不得被骂死。”

  梁径揉他脑袋:“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拿出来。”

  时舒点点头,很可怜地说:“早去早回啊。”

  梁径笑,把他书包脱下来一并带走了。

  “我在上面等你。”时舒指了指玻璃栈道。

  梁径没回头,知道是哪里,抬手朝后比了个OK。

  家里是有一套备用的校服。

  早起那会丁雪还提醒他俩穿,时舒喝着粥点头,表示记住了。谁知梁径下楼扔垃圾没在眼前看着的功夫,时舒就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楼底下等人出来,一时也没注意,走到半路,梁径看着他说:“校服呢?”

  时舒那会很认真地打瞌睡,嘴张得老大,含含糊糊:“忘了......反正教室里也有,没事。”他不在意,梁径也拿他没办法。

  瞌睡一路打到附中。

  “这么困?”梁径忍不住摸他脑袋:“昨天睡得不挺香?”

  是睡得香。进门就被梁径逮着亲,好像校服上那个小把戏是什么亲吻咒语,一旦画下,梁径必须时时刻刻亲他。

  后面亲得稀里糊涂去洗澡,又是一番擦枪走火,时舒再多的精力都被揉没了,上床就抱着薄被挪得远远,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边边,扭头对梁径说,别过来,我要掉下去了,说完指了指背后大片的床,都给你都给你。

  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梁径怎么可能让他掉下去,一把将人按进怀里亲脸亲嘴巴。

  时舒觉得梁径只会亲亲亲。他被亲得浑身发热,但好像也只是这样。梁径却不是的,他的反应总是比时舒大,才几天功夫,他们就已经会做一些互帮互助的事了。当然主要是时舒去帮助。

  这个点进校的人不少,校门口飘着菜包、肉包和面包的味道。

  时舒推开他的手:“别摸我。”

  梁径就要摸他,躲开时舒的手,把手伸去他的后颈。那里还有他早上吮出的印子。

  时舒怒了,困出一包气:“我说别摸我!”

  梁径:“哦。”

  嘴上模棱两可,手上摸够了才松手,时舒就快上去咬他了。

  “以后不跟你睡了......”时舒嘟囔:“睡都睡不够。”

  梁径和他讲道理:“是你先睁眼的好吧。”

  时舒看他,揭穿:“是你先拱我的。”

  两人一边小声吵架一边走。

  梁径笑了下,有点无赖的意思:“我不记得了。”

  时舒:“呵呵。你下次再拱我,我就把你踹下去。”

  梁径:“你试试啊。”

  时舒憋气,哈欠打得眼泪呼呼:“梁径!”

  梁径:“在呢。”

  时舒:“滚吧。”

  梁径:“好。一秒钟后回来——时间到。”

  时舒忍不住笑:“我要十分钟!”

  梁径啧声,商量:“打个折,一分钟。”

  时舒快要淹没在哈欠里了:“你这什么折啊?骨折?”

  梁径:“不可以?”

  时舒不想说话了:“行吧行吧。我要现在就执行。”

  梁径严肃:“在此之前,有些细节需要确认。”

  时舒哭笑不得:“梁径,你有病吧!”

  晃晃悠悠,哈欠连天,没等梁径问好细节,比如滚多远、怎么滚,时舒自己就挨上去了,黏得紧紧的,生怕被老王捉住。

  进入六月,气温没有一点初夏的氛围。这会还带着几丝凉意。

  梁径很快带着他的校服回来,还有两个扫帚。

  时舒想起来了,这周他值日,负责操场前小花坛的地。

  现在距离早读还有二十多分钟,他要在早读之前把小花坛扫一遍。

  “老王没问你?”时舒低头拉拉链。

  忽隐忽现的日光从玻璃栈道投射进来,在他白皙的下颌和露出的锁骨映出一片温润荡漾的水光。

  梁径看着他头顶翘起来的几根毛,伸手拂了拂:“没。我进去的时候,他还在走廊里训游赫。”

  时舒有种大难不死的得意劲,嘿嘿乐了几声。

  两个人拿着扫帚去扫地。

  时舒:“又不是你值日,你回去好了。”

  这个时候倒装起大方,明明刚才还支使人拿校服又拿书包的。

  梁径无语:“赶紧的。我怕你把自己扫了不行?”

  时舒又呵呵呵乐。

  小花坛前已经有值日的学生。

  闻京杵着扫帚走神,大高个,格外醒目。

  时舒上前朝着他后脑就是一巴掌,闻京被打得有点懵,下秒回神,举起扫帚就追:“时舒——!”

  梁径服了,不想管了,低头默默扫理科一班的属地。

  两个人绕着花坛打架。

  路过的同学见怪不怪,这样的男高中生戏码,一周里上演几回。

  “——让你欺负原曦!”时舒朝他捅扫帚。

  闻京回捅:“我欺负她?!你睁开眼看看好吧!从小到大,我哪回不被她捏得死死的?!”

  “昨天怎么样了?你把她送回去了?”时舒一边战术性后退一边用扫帚敲他的扫帚。

  闻京伸手去捉他的扫帚:“不然呢。她妈还让我进去坐坐,说好久没来玩了......我哪敢进去,原大小姐鸟都不鸟我,甩个辫子就走了!”

  时舒“切”了声:“活该!”说着不解气,举起扫帚:“我要替原曦教训你——”

  闻京后退几步,无语:“你省省力气吧!——靠!你再打?!”他以为就是闹着玩,谁知道时舒真的用扫帚打他。

  而实际情况是,时舒没控制好扫帚挥出去的角度,闻京又不当回事,人和扫帚就接触了下。

  事情变质,闻京开始反击。

  某个时刻,战况看上去挺激烈的。

  闻京捅了两下时舒。

  时舒挥着扫帚格挡。

  但是下秒闻京转身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叫梁径。他不敢真打时舒,怕把人打坏了。毕竟他们五个人里,最容易出毛病的就是眼前这个胡来的人。

  梁径诚心扫地,当没听见。

  他有些庆幸自己跟着来了。不然这个地还不知道怎么扫。

  可有些事,一旦他不插手,注定会失控。

  闻京被追上,挨了两下,气得不行,低头就把脚跟前他们班堆好的垃圾往理科一的地界划拉:“让你打我!让你打我!扫你的地去吧!”

  时舒惊了,觉得闻京无耻至极:“闻京!你再弄过来?!”

  “让你打我?!”

  “你不该打?!”

  梁径:“......”

  梁径看着面前越来越乱的地,真的很想把他们两个拎过来。

  他直起身,闭了闭眼,打算默背一遍《诫子书》。

  态势不断扩大。

  时舒开始疯狂扫地,落叶和瓶盖哗啦哗啦往文科三扫:“闻京!你完了!我跟你说——你!完!了!”

  他力气没闻京大,闻京扫帚挥得跟双节棍似的,时舒扫过去的那点垃圾,很快被他双倍奉还。

  “我看你才是完了!”闻京继续气他,文科三的垃圾很快全到了理科一的地界。

  虽说昨晚一场雨,但灰尘还是有的。何况两人闹了那么久,犄角旮旯的尘土都飞出来了。

  闻京一个大力,尘土漫天。

  时舒呛得咳起来。

  他皮起来就是很招烦,梁径刚要去拉他,时舒推开他,一边咳一边放狠话:“你给我扫回去!听到没有?!闻京!不然以后没人陪你打球!咳咳咳......”

  闻京呵呵冷笑,扫得越来越起劲:“怕你啊!怕你啊!不知道是谁,上周几天没来打......你看我缺人?!”

  时舒气得就要冲上去,被梁径生生拦在臂弯里。

  梁径头疼不已:“闻京!”

  他皱着眉看了眼闻京,闻京卡住,对上梁径严肃视线,举手不动了。

  梁径转过身摁住挥着扫帚随时准备反击的时舒,压低声音恶狠狠:“再闹就亲你了!”

  时舒也瞬时卡住。他抬眼瞅了瞅不像在说假话的梁径,闭紧了嘴巴。

  梁径站他们中间,看了眼时间,还有六分钟就打铃了,他拧眉毫不客气说:“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后不扫干净,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他在花坛边坐下。手上的扫帚搁在一边。很有一点不怒自威的架势。

  时舒闻京互相看了眼,停顿几秒,默默上前划拉地上乱七八糟的垃圾。

  中途为了几个瓶盖的属地权,两个人又差点打起来。

  梁径简直服了:“就几个瓶盖,不行给我?”

  时舒余光瞅他,接触到梁径视线,很乖地认领了回来:“......知道了嘛。”

  闻京不服气:“本来就是你们的......我记得很清楚——”

  梁径:“还有五十秒。”

  闻京闭嘴了。

  好歹在打铃前扫干净。

  一身校服没眼看,梁径给他抖上面的灰尘,时舒还跑得远远的。

  梁径又气又好笑,他抖完衣服指了指隔了老远的时舒,阴着脸把人招过来。

  时舒挪着步子靠近,直觉梁径要收拾他,讨好地笑:“干嘛......”

  困意早就飞了。闹得太厉害,出了身汗,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澈,这样笑起来就很人畜无害的样子,明明刚才闹得人心烦。

  梁径盯着他水润弯翘的嘴唇:“回去亲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