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侹发出那条神秘暧/昧的微博后, 就没再刻意关注。

  在一切工作收尾的空余时间里,他一遍又一遍翻看网上的评论。

  好的坏的,好坏参半的。

  其中最让他感到难过的, 是关于对这段婚姻的评论。

  有人在辱骂, 有人在支持。

  难听的话让柏侹感到气愤, 怎么骂他都无所谓,骂纪却秦一个字不行。

  它们尖锐的宛如钉子, 锋利的尖顶, 随时能够划开皮肉。

  他足够对不起纪却秦了,绝对不能再让他因为自己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

  与之相比, 祝福更让他难堪。

  他亲自扼杀了一份喜欢,逼走了真心爱他的人。

  如今想要弥补, 却没有任何的机会。

  在电影颁奖晚会开始前两天,柏侹一直住在别墅里。

  也正是这短暂的几天,他才发现, 位于京城繁华地区的房子,竟然比夜晚的天气还要冷。

  一个人守着漆黑空荡的房子, 死寂、冰冷。

  柏侹几乎不敢去想, 之前的三年,纪却秦都是如何熬过来的。

  哪怕别墅灯火通明, 也有抵挡不住的寒气钻进身体里。

  柏侹躺在小花厅的躺椅上, 头顶洒下来的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催人入睡。

  眼下没有工作,他难得享受清闲。

  可似乎是忙惯了,骤然无所事事, 睡也睡不踏实。

  高高大大的身影在躺椅上歪向旁边, 一双长腿耷拉着, 手臂撑着扶手。俊郎的面容上眉头紧皱,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倔强。

  哪怕睡不着,他也要睡。

  正在他刁难自己时,小宁轻声敲响了玻璃门。

  “当当”两声,彻底扰乱了柏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他瞪向小宁,十分不满。

  柏侹:“什么事?”

  小宁的表情比他更难看,说出口的话冷冰冰,硬邦邦,那模样极不情愿。

  他将手机放在柏侹面前,说:“宋微汀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说想来看看你。”

  说完撇了撇嘴,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果然,柏侹也皱起眉头,“不见。”

  他抬手在额头上摸了下,目光沉重。

  上次被宋微汀推伤的事,他还没来得及算账。现在出了热搜的事,他竟然有脸来?

  柏侹极为肯定的把这种做法归纳为挑衅。

  在动用手段查到汪识和那名富二代都只是煽风点火的蠢货时,他就已经猜到,宋微汀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既然如此,对付他就不能用常规手段。

  柏侹本想过了颁奖典礼再出手,但宋微汀上赶着找死,就没有再忍着的道理。

  柏侹话锋一转:“让他来,我到要看看他有多关心我。”

  小宁下意识想劝阻,可在看到他阴沉的神情后,顿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本就不喜欢宋微汀,当然乐意看他吃瘪。于是头一次乐颠颠的去通知了。

  宋微汀来的很快,在小宁打给他的十来分钟后就出现在了别墅门外。

  让人毫不怀疑,他就在外面等候。

  这是宋微汀第一次来别墅,此前他只是知道纪却秦和柏侹住在这里。

  他跟着小宁走到小花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拥拥挤挤且绚烂的花,而是坐在群花中央的柏侹。

  柏侹背对着他,阳光打在他正面,身后是偏灰色的阴影。从锋利的下颌到笔直的肩膀,是道有序排列的线条。

  单单从这个宽肩窄腰的身影里,就能看出浓浓的不悦和低沉的气息。

  聪明如宋微汀,当然知道接下来的时间不会好过,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一是想见柏侹,二是需要柏侹。

  小宁退出去后,透明的玻璃花房里只剩下两人。

  “柏哥。”宋微汀怯生生喊了称呼,可回答他的只有漠然的空气。

  这里视野开阔,能够看到房子外修剪得当的草坪和远处的别墅。

  可越是这样袒露的房间,越无法使人产生安全信赖的感情。

  太过暴露,一目了然,所有的心思与情绪都在强烈的日光下无所遁形。

  “柏哥?”宋微汀再次走近,抬起手,不安地想要触碰他。

  眼前的柏侹太过陌生,好似两人没有过去八年的纠葛。

  手指投下的阴影在柏侹深色衣服上并不明显,只是加上了一层朦胧。

  明明拍肩膀是一两秒钟就能完成的事,此刻在宋微汀眼里却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

  在指尖就快要碰到柏侹的衣服时,柏侹侧身躲开了。

  触摸落空,宋微汀就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了。

  柏侹不会放过他。

  这个恐怖的认知充斥着宋微汀的大脑,清秀的脸更加苍白,眼底布满对未知的恐惧。

  “你来做什么。”柏侹没有回头看,宋微汀却主动站在他面前。

  他的目光似刀,一点点将宋微汀分裂,似乎要把他看穿。打量一番过后,厌恶从心底止不住地涌出来。

  也忽觉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竟然把纪却秦拿来和宋微汀比。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从头到尾,宋微汀满身蹩脚的畏畏缩缩。

  哪怕是最相像的容貌上,他只是白净的清秀,纪却秦拥有的,却是令人沉迷失神的俊美。

  宋微汀被他不善的目光盯到头皮发麻,还是扯着嘴角露出抹笑,“我很担心你,想来见见你。”

  他眉目低垂,像在为自己犯下的错感到后悔。

  柏侹惬意地倚着躺椅,双腿交叠,一双如狼般的眼睛里满是讥讽。

  “担心我?”

  “是担心我死的不够快?”

  宋微汀想要为自己辩解,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来。

  毕竟,他当时的确有十分恶毒的心思。

  见他不说话,柏侹更压抑不住心头的怒气。

  一时心软想着拉他一把,结果被兔子咬破了手。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憋屈,更不用说还被纪却秦误会了。

  “我……我没有。”宋微汀慌忙上前两步,顾不得是否得当,在柏侹身边颤颤巍巍蹲下,浑圆漆黑的眼里湿润一片,眼尾都能够瞧见丝丝水痕。

  柏侹垂下眼皮,眼里深不见底,分不清是喜是怒。

  在他眼里,面前的人仿佛只是会说话的死物,晦气肮脏,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恶臭。

  宋微汀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来,更重要的原因是让柏侹原谅他。

  他需要柏侹,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要忍耐。

  “我只是害怕。”他双手不安的搅动衣角,用力到指节泛白,“没想着伤到你。”

  “看到你疼,我宁愿替你受伤。”

  他面带悲伤,情真意切。眉间又浮现道道竖纹,似乎真的在难过。

  “不必。”柏侹居高临下看着他,说出的话字字戳心,“拉你一把都能住院,让你代替我,这条命就该没了。”

  “你放心,这次的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语气严肃认真,没有过往的吊儿郎当。阴沉的眉眼,使得高大的身影上增添了层摸不着的阴影,无时无刻不笼罩在宋微汀头上。

  柏侹本就脾气不好,能够强忍着暴躁和他说到现在,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吃过的亏都要讨回来,更不用说宋微汀害他住院,错过和纪却秦坦白的机会。

  如果这样还能忍,他就不是柏侹了。

  宋微汀深知柏侹说到做到,不可名状的恐惧在心底蔓延,本就苍白的脸更没了血色。

  他放开衣角,转而去抓柏侹的手。却落了空,十指触碰到的只有冰凉的扶手。

  “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目光怔怔看着柏侹,被充满阴冷的锋芒扫过后,顿在原地不敢出声。

  他再次尝试小心翼翼搭上柏侹的手,紧紧攥着。

  察觉到柏侹没有躲避的动作,他似乎又觉得还有转圜的希望,便缓缓将侧脸贴了上去。

  “我们那么好,你舍不得……”

  话音未落,宋微汀猛的胸口一疼,被柏侹一脚踹了出去,踉踉跄跄撞到角落里的大花瓶时,似乎一切都暂停了。

  精美的大花瓶是纪却秦让人从国外带回来的,被重重撞倒在地后碎成了几块。插在里面的花也落了出来。

  零零散散的东西混杂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宋微汀怔怔坐在地上,胸口生疼,面色苍白,裤子被打湿,整个人狼狈不堪。

  柏侹仍旧是半倚着,双腿悠然交叠,似乎方才那能要人命的一脚与他无关。

  他垂下眼睛,眼里却是遮不住的怒气。

  “我有什么舍不得?”

  他越说越气,站起身走向宋微汀,揪着他的领子狠狠掼在墙上。

  “你他妈既然敢对纪却秦动手,就应该想到有今天!”

  “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碰他!”

  柏侹的力气实在很大,仅仅是揪着衣领,就能让宋微汀喘不过气,只能张大嘴呼吸。他狼狈不堪的挣扎着,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

  提到纪却秦,宋微汀的眼眸闪了闪,仍在狡辩,“我没有。”

  “我最恨别人骗我。”柏侹一字一顿,“八年前你骗我,现在还要骗?”

  他阴沉地盯着宋微汀,那模样像是要把他吃了。

  “我本想过几天再来处理你的事,没想到你主动送上门了。”

  柏侹嗤笑一声,松开宋微汀的衣领,转而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朝着反方向扭去。

  一阵痛呼后,宋微汀脸上布满了泪水。比疼痛更可怕的,是柏侹想要弄死他的狠厉。

  “我警告你。”柏侹并未真的打算在这里废了他的手。毕竟,这座别墅是他和纪却秦共同的家。

  让宋微汀踏进这里,就已经是一种玷污。

  柏侹:“如果再对纪却秦动手,后果你一清二楚。”

  “你知道我什么都能做出来。”

  没有具体描述,也不曾亲眼见过。

  宋微汀偏偏能从这句话里听出致命的威胁。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纪却秦再次出事,不论是否和自己有关,柏侹第一个要弄死的人就是他。

  宋微汀不敢出声,那恶魔般的话语还飘散不去。

  “宋微汀,别把之前我对你的纵容当成筹码。”柏侹慢慢击碎宋微汀的幻想,“你以为的一切,都是我演出来的。”

  “你出了这大门,就好自为之。”

  他每说一句,宋微汀眼里的恐惧就多一分。

  想到的不是两人彻底断开的感情。

  而是如果没有柏侹,那他该怎么办?

  没有人会帮他的,宋厉扬只会把他挫骨扬灰!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还想哀求,却在回过身后,看到了柏侹决绝坚定,混合着厌恶的眼神。

  在刹那的震惊后,又觉得不可能,明明之前柏侹那么喜欢他。

  还等了八年!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柏侹皱着眉头,傲慢又无情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没认识你。”

  “对你的感情,过去的八年,都让我感觉无比恶心。还有你这张脸……”

  柏侹眼神阴沉,咬牙切齿,“宋微汀,我真恨不得撕了你。”

  *

  宋微汀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别墅的,他浑浑噩噩,满身焦灼。

  如果没有柏侹的保护,他该怎么办?

  身边的人,没有哪个实力与钱财成正比。说是些酒囊饭袋也不为过。

  就算是和他走的最近的方迅,也不过靠着家里资产挥霍的蠢货。

  宋微汀焦躁不安,对于随时可能找上门来的宋厉扬感到恐惧。

  他最怕这位大哥,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自己。

  想起远在国外的生母,宋微汀眼里闪过明晃晃的恨意,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

  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残忍且刻薄的想着,竟然慢慢忘却了柏侹,全身心沉浸在对日后的揣测里。

  在宋微汀走后,柏侹仍坐躺椅上,对着一地狼藉出神。

  玻璃屋一角散落着瓷器碎渣和娇憨的花。

  来别墅住的第一天,他便发现这里的花蔫头巴脑,已经很久没被滋养过了。

  他亲自浇水施肥,慢慢把它们养了回来。

  这些花,都是纪却秦栽种的。

  以前偶尔在别墅过夜,有时候大半夜纪却秦还在为它们松土。

  那时他还嘲笑纪却秦,果然是年纪大了,只会侍弄花花草草。

  现在对着这些花,柏侹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空洞。

  好似身体被抽干了,用什么都无法填补。

  他也像即将枯萎的枝叶,得不到充足的养分,伸出去的根系被逼无奈盘踞在花盆里,汲取着少到可怜的营养。

  纪却秦会不会也是如此?柏侹茫然地想。

  他起身去拿打扫工具,来回两趟的距离,花费了几分钟。

  柏侹这时候更加直观的意识到,这座别墅太大了。

  大到一来一回就再也察觉不到残留的花香。

  他暗暗想,以后要买个小一点的房子。

  最好坐在客厅,偏头或者转身,就能见到,或者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纪却秦的房子。

  柏侹扫着地上的琐碎,深深觉得那样不错。眼神柔软了些,嘴角也挂上浅淡的笑。

  在母亲去世后,头一次对“家”产生如此强烈的向往。

  柏万生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严格来说,并不怎么需要他,也不能最大限度的给予他想要的感觉。

  只有纪却秦。

  只有纪却秦能带给他想要的一切,柏侹无比坚定的认为。

  但前提是纪却秦原谅他,并且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再次与他在一起。

  柏侹眼神暗了下去,手上的动作跟着停下来。已经扫完了碎片,便蹲下身去收拾花枝。

  枝叶间夹杂的花瓣有深有浅,错落纷杂,在暗绿的根茎上仿佛从天上坠落的星星。

  柏侹捡起束紫色鸢尾,拢了拢尚且完好的花瓣,将它放进了手旁的玻璃花瓶中。

  根茎在水中肆意舒展,也许是错觉,紫色花瓣在汲取到水分后忽然间变得柔嫩。

  柏侹望着它,重重叹了口气。

  还有两天,他必须要交出一份满意的答案,才能让纪却秦远离纷扰。

  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心。

  *

  柏侹的心情跌倒谷底里,纪却秦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去。

  每年一到这几天,都是全公司上下最安静,最小心翼翼的日子。

  生怕哪里触了纪却秦的霉头。

  尤其是跟在纪却秦身边的许韬,如非必要,不会在这两天多说一句话。

  哪怕是工作上的事,也会精简到不能在精简。

  这样从上到下的静默,没有哪个人会主动打破。

  因为是纪却秦父母的祭日。

  乔乔此前听说过原因,可那时他离纪却秦尚远,对方甚至不知道有他这个人,所以感触并不深。

  但今年,他就在纪却秦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保持沉默。

  他想安慰,却无从开口,只能静静陪在身边。

  安静的办公室里,纪却秦没有和往常那样笔直地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而是惬意地倚着沙发,双腿交叠,漫不经心翻阅着一本德语书。

  这是本宇宙科普书籍,纯文字,鲜少有图案出现。别人一看就两眼发黑的书,在他眼里似乎有趣至极,并不枯燥乏味。

  办公室里并不只有纪却秦,还有乔乔。

  乔乔侧枕在他的腿上,大半个身体靠在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沉沉睡着。

  些许圆润的脸被挤压变形,鼻尖抵在纪却秦的衬衫上,随时都能呼吸到熟悉的味道。

  纪却秦换了一款香水,沉着的木香比张扬的花香更符合现在的心情。

  乔乔睡了多久,纪却秦就让他抱了多久。

  微凉的指尖插/进柔软的头发里,不轻不重按着,又退出,再重复。

  乔乔眯着眼睛享受,从鼻子里发出低低的哼声。他快要醒了,双臂收紧,将脸埋进纪却秦怀里,贪婪的嗅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前调浓烈的木香,到了现在,只剩下柴火堆燃烧过后,在风里飘摇的小火苗。

  他顶着纪却秦的手掌,眼睛半眯,撑着扶手起身,先在纪却秦下巴上亲了下。

  轻轻柔柔,带着浓烈的喜欢。

  “抱歉,睡太久了。”乔乔搂住纪却秦的脖子,推开挡在两人中间的书,侧坐在他旁边。

  下巴搁在宽阔的肩膀上后,他才满足的叹了口气,彻底睁开了眼睛。

  纪却秦抱着怀里的人,两人肩膀相碰,脑袋相抵,十足的亲密。

  他也很享受这样的依赖。

  乔乔工作彻底忙了起来,今天还是忙里偷闲挤时间来找他的。

  “没关系,”纪却秦言语温柔,侧首在乔乔耳垂上亲了下,捏着他的手,来来回回把/玩,“累就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乔乔直起身,双臂仍搭在他脖子上,笑意盈盈,“我是来陪你的,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多不好。”

  他虽笑着,却是小心翼翼,不敢特别放肆。

  哪怕现在谁都知道,纪却秦把他放在掌心里捧着,比当初对柏侹的势头都要猛。

  纪却秦自然知道乔乔为什么会在最忙的时候抽时间来陪他,心里一片柔软,说出的话不自觉的更加好听。

  他抚上乔乔的下颌,微微抬高,眼眸里满是笑意,“也对,你是来陪我的,不是来休息的。”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乔乔已经明白纪却秦总喜欢逗他,可还是忍不住脸红。

  面对喜欢的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羞涩。

  这幅想躲开,却又沉迷的纠结表情,让纪却秦心情跟着好了些。

  果然当初在威尼斯感觉到的没有错,和乔乔在一起,总是轻松快乐。

  乔乔看到他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不由心情一松。纪却秦好了,他才会更好。

  “我会打扰到你吗?”乔乔小心翼翼问道,毕竟是纪却秦父母的祭日,怕贸然的打扰会让他不悦。

  纪却秦:“不会,你在这里我会比以往心情更好一点。”

  他实话实说,没有说谎。

  过往的每一年,父母的祭日都无比煎熬,也一成不变。

  他会在上午独自去墓地,晚上回老宅和爷爷一起吃饭,然后回家,并不会在那里留宿。

  失去亲人的痛苦,是两人既不敢表露在彼此面前,却又无法忍住的情感。

  明天就是父母的祭日,他还是会这样做。

  纪却秦感受到乔乔紧张又充满心疼的视线,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微疼又麻木,似乎有东西活了过来。

  他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为什么要固守不变?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不管是人,还是什么,身边早已天翻地覆。

  最明显的就是,从前最渴望的存在,现在成了避而不及的货色。

  纪却秦想,没什么事不能改变的。

  况且他厌倦了阴暗沉闷,理应去触碰充满朝气的晨光。

  乔乔被他变化的视线惊到了。

  纯粹、渴望、占有。

  “却秦?”

  纪却秦扣住他的腰,收紧手臂,在乔乔唇角亲了一下。

  不容置喙:“明天和我一起回家。”

  乔乔第一个想法是拒绝,毕竟是纪家的事,他去会不会不好?

  而且……他分辨不出纪却秦这句话里的意思。

  是终于要承认他的身份,还只是想要身旁有人陪伴?

  不过他是隐隐期待的。

  他不知道此前是否也有人这样陪在纪却秦身边,但此刻,是他陪着纪却秦。

  哪怕是作为前夫的柏侹,也比不上现在的他。

  乔乔刚要开口,便被打断了。

  纪却秦:“不用担心,明天的行程会很简单。你一直跟着我就好。”

  “晚上,我会带你回家。爷爷也想见你一面。”

  他慢慢说着,看似在哄乔乔答应。

  其实不然,在他的基因里,天然生长着强势与霸道。不然也不会成长为今天的纪却秦。

  浑身上下,被利益充斥着的冰冷商人。

  正因此,在碰撞上柏侹后,他才会放下引以为傲的理智,生生变成易怒爱暴躁的模样。

  甚至在柏侹面前,养出气不过就动手的习惯。

  两人都强势霸道,只不过一个外显,一个内敛。

  这让他们凑在一起,就会产生领地入侵的警备。

  在乔乔面前却不是这样。

  纪却秦会恢复温柔的模样,装作在美味的猎物身旁晃来晃去,假意摇晃着尾巴的狮子。

  只是偶尔会显露出尖锐的獠牙。

  乔乔被他凭空出现的强硬震了下,随后又在温柔的亲吻里软下来。

  在熟悉的气息缠上来时,彻底放下心头的疑问。

  应下了纪却秦的要求——明天,陪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