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已想清楚，同卿棠之间的不可能。
自然也知道，接下这件差事，我同她的见面机会变多。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需要保持更多的冷静。
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
事实上，好像是我想多了。
我俩见面的机会，并没有变多。
甚至变得更少。
后来再见卿棠，我向她问起这件事。
我没有旁的想法，真的只是问问。
卿棠笑得不行，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我们晏清会同皇家合作，只是为了大盛的黎民百姓，可不是为了给盛家当奴仆。”
“所以只有百姓无人顾及，国家危机四伏时，晏清会才会站出来相助。”
“即便你是朝廷同晏清会的接洽人，我们也并不会经常见面。”
“所以你放心。”
卿棠说完这话，眼中看我的神色，是我不懂的东西。
不懂便不懂吧，没有可能的人，强求下来对谁都是困扰。
接下来的大盛，好似格外的安宁。
于是在这安宁的几年，我再也没有见过卿棠。
这样也好。
我每日按部就班，做好一个工部官员该做的事情，一点不节外生枝。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没有再见到卿棠，却等来父亲同我商量亲事。
我不太记得，给我说项的是哪家女儿，只说凭父母做主。
但这桩婚事，最后并没有成。
因为圣人给我赐婚了，在他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
“袁家小女儿不错，朕便与了你吧。”
“既是配袁家女儿，你的官位朕也给你进一进，便领了工部的尚书一职吧。”
我心中隐隐明白，圣人这样提拔我的原因。
迎着对方探究又期待的目光，我听见自己坚定冷静的声音：
“谢圣人隆恩。”
果然，待我谢恩一结束，皇帝便满意点头，接着说道：
“既要谢朕，那便帮朕做件小事吧。”
说完这话，圣人喘得厉害，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朕的儿子不少，能干的也很多，可都太能干了也是一种困扰。”
“太子这边，你还要帮朕多多照应。”
我不知圣人，为何用托孤的语气，跟我说这些话。
我只知道，这话既然出了口，我便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不仅仅是圣命难违，更因为圣人时日无多。
果然，不过是几日时间，宫中便传来消息，圣人驾崩了。
后续事情的发展，同圣人预料得不错。
即便有传位圣旨，也颇费一番周折，才坐上龙椅。
当然，仅仅只是坐上，并不是坐稳。
先帝去世，新帝继位，朝局动荡。
为了尽快坐稳龙椅，新帝私下召见了我。
然后我再次见到了卿棠。
因为有先帝赐下的婚事，我觉得我面对她的时候变得从容很多。
而我们的接触，也只剩下单纯聊公事，聊完便客套的道别。
看着卿棠离开的背影，我心中闪过一阵恍惚。
那个露珠般清甜的小娘子，好像与记忆中，有了什么不同。
容貌身姿更见柔弱，只眉宇间的气韵，看得出她内心的强大。
因着朝堂更迭的关系，我们见面的次数变得密集，甚至每次见面的时间也比以前更长。
我心想着，有这样一段静谧的时光，也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直到有一日，再次会面过后，我正准备起身告辞，卿棠却突然开口：
“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合作，你不打算跟我好好道别吗？”
我一怔，心中难言的情绪就要蔓延，随即礼貌回道：
“这次事情，想来没有那么快落幕，卿娘何出此言？”
卿棠看着我，无奈的叹口气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这话，抿唇思考一会儿，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的意思是，往后负责和你联系的人，不再是我。”
“我马上就要成婚，以后负责同你接洽的人，会换成我夫君。”
我蹙眉，下意识反驳道：
“你还没有成婚，哪来的夫君？”
“江翊！”
卿棠似是有些无奈，只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却什么都没说。
我想，当时的我，一定懊恼极了。
我和卿娘不过合作关系，怎么说出如此酸溜溜地话来？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放心，让人来便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话，取悦了卿棠，她突然对着我露出个冰消雪融般的笑脸。
“是你，我当然放心的。”
仿佛得到奖赏的小狗，听到这话的我，心中涌起无限欢愉。
但此时的我，早已不是几年前的我，早就学会喜行不怒于色。
“虽不能参加你的喜宴，但大婚礼物，我还是要送的。”
真好，几年前就准备好的礼物，如今终于有由头送出去了。
我掏出随身带着的盒子，双手平稳地递过去。
卿棠看了那盒子一眼，笑着同我说道：
“听说你也要成婚了，为何都不告诉我？”
说完不等我回答，就快速伸手，将我手上的盒子接过。
也没有当场打开来看，只笑眯眯的摇摇那盒子，调侃般说道：
“不过我可不像你，既然不能喝喜酒，那礼物我也是不会准备的。”
说完便干脆地转头离开。
快得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刚刚的话中，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
但反应过来，再有别的意思，也没有用了。
袁家的小女儿进京了。
那是个身上披着阳光的少女。
既没有世家贵女的刻板端庄，也没有世代簪缨的跋扈骄矜。
“阿耶阿娘说，只有长得好看的男子，才能被点探花。”
“可我觉得，你好像不止好看。”
避开少女灼灼的视线，我不动声色退开半步，含笑道：
“袁家娘子真厉害，便这一眼，就能看出如此多东西。”
很明显，我是在调侃她。
我知道，这样显得我很没有礼貌。
我再次懊恼，想收回这话并给人道歉。
只是还不等我开口，那袁家娘子便爽朗一挥手道：
“我当然厉害，我祖君都说我眼光好，看人最准，定是不会看错的。”
这样真诚的态度，更显得我像小丑。
我无奈叹息一声，打算揭过这个话题。
“那袁家娘子既这么厉害，知不知道，婚前不宜和未来郎君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