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舍下。”
一片沉默中，祁毓珩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座大宅，朝二人说道。
江巧扭头看着宅院院墙，一直绵延到视线的尽头，默默将脸扭回来。
起码占了整个福安坊四分之一的宅院，告诉她这叫“寒舍”？
这是看不起谁家的狗窝呢？
江巧和江岚廷都没说话，默默将视线移到宅院门头，“祁宅”简简单单两个字。
祁毓珩见二人打量，一边走到大门做邀请，一边开口道：
“普通民宅，也就略宽敞些，比不得官邸气派，二位请进吧。”
是，福安坊是比不上“永”字打头的，基本官邸为主的坊市。
那也是紧挨着官邸的中间地带，并且在永平城城中心地段。
除了门头纹饰，房屋桁架规格，比不得皇城官邸以外，已经是永平城一等一的好了。
这一圈的地皮房屋，就连朝中大半官员，都买不起小小一间。
在江巧和江岚廷听来，这祁毓珩好像还很看不上。
仿佛这地方，真的只是临时落脚地一般。
两人进了大门，就见已有一群仆从，正垂手侍立在侧。
旁边放了三个类似步辇，但下面却装着轮子的东西。
“到客厅尚有些距离，二位且上车吧。”
祁毓珩冲两人说完，转身轻撩下摆，悠然自若的坐上车。
此情此景，江巧有一种初入江家的感觉。
她感觉，她又当了一次土包子。
同江岚廷交换一个眼神，兄妹俩也各自坐上一辆车。
待二人坐好，安静侍立在旁的仆从，便默契的上前。
一人抬起一辆车的把手，依次拉着朝院落深处走去。
这车没有车顶，两边的扶手做的稍高，让人很有安全感。
再加上宅院中，仿佛为了方便这种人力车，专门铺了平整连贯的路线。
江巧先好奇的打量一阵车，等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将视线移到院中景致上。
看到院中景致，江巧心中更为惊叹。
心中猜测，这祁家一定出身书香门第，还是那种传承悠久的书香世家。
宅院很大，景致以风雅为主，但又恰到好处的不逾矩，保持在民宅可用的最高标准。
什么一步一景，移步换景，别有洞天，江巧能想到的，形容布景格局的词放到这儿，都能得到体现。
等到达客厅门口的时候，江巧恍惚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游尽江南。
感觉到车身前倾的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下得车来，忍不住感叹一声：
“真是美不胜收啊！”
江岚廷也点头附和道：
“确实让人流连忘返。”
祁毓珩听到这话，勾起嘴角微微颔首道：
“二位谬赞，若还能入眼，欢迎常来作客。”
江岚廷只笑着拱手道谢，江巧见了也跟着道谢。
只是二人，都没人应和作客的话。
不过想来祁毓珩也就是客套一下，因为他很快转开了话题。
“听说江兄，打算明年春闱下场？”
“那乔兄呢？二位看起来年纪相差不算太大，也要下场试试吗？”
听问起科考，江岚廷点头正色道：
“正是，打算明年先下场试试，就当提前熟悉考场。”
江岚廷说完，将目光转向江巧，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开口。
江巧见状，主动接过话头，笑着回答道：
“科举的事情，三兄参加就是，我志不在此。”
祁毓珩听江巧这么说，好像非常感兴趣，抬眼问道：
“哦？那乔兄的志向在哪里呢？”
江巧觉得，自己参加木艺大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此大大方方答道：
“我准备参加秋闱后的木艺大赛。”
祁毓珩听了就了然点头道：
“乔兄是想直接进工部？”
江巧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然后好奇的看向祁毓珩道：
“祁兄是才来京城吗？这个时间来，是直接等明年春闱吗？”
“总不能，为了参加永平城的秋闱吧？”
在江巧看来，对方这样的仪容风姿，就算家中没有人是五品官以上，也定然是极富名声那类。
根本不可能参加秋闱，而是应当直接参加春闱。
然后因为风姿太过出众，导致痛失状元，然后被强行点为探花才对。
江巧脑海中，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脑补完一出大戏，并且觉得非常满意。
祁毓珩却不知江巧所想，听到她的问题，便洒然一笑道：
“我同乔兄志向一致，也志不在科考上。”
“啊？”
听到这话，江巧面上的满意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祁兄不参加科举，那探花谁来当啊？”
这话一出口，江巧就伸手捂住嘴。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客厅中另外两个人也愣了愣。
江岚廷更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江巧，想说点什么又开不了口。
倒是祁毓珩，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轻声笑了起来。
那双疏离的凤眸，在这一刻溢出的笑意，灿烂得耀目。
江巧更是惊讶的发现，不笑时的优雅郎君。
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嘴角竟然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空谷幽兰的气质中，竟染上一丝丝甜意。
见江巧看得瞪大眼睛，江岚廷不动声色的，朝前倾了倾身体，正好挡住江巧的视线。
倒不是不让江巧看，而是不想让祁毓珩，看到他家五妹，对着个郎君两眼放光。
毕竟，现在江巧明面上的身份，也同他一样是个郎君。
好在祁毓珩本就不爱笑，不过轻轻一笑，便收敛回浅笑模样，冲江巧拱手道：
“多谢乔兄，如此看得起我。”
“可惜，在下家中不过一介商贾，不过读些闲书。”
听到这话，江巧有些失望的哦一声，随即又道：
“祁兄虽为白衣，却未必没有卿相之姿，不过志不在此而已。”
祁毓珩听了便笑道：
“乔兄好口才，说话总让人如此熨帖。”
看着江巧和祁毓珩你来我往的寒暄，江岚廷开始觉得，答应来祁宅是个草率的决定。
好在时间过去没多久，在两人相谈甚欢，一人独怀心思的时候，搬运素冠荷鼎的奴仆回来了。
祁毓珩没有耽搁，直接让人将照料好的兰花搬进来。
“这便是那素冠荷鼎的真面目，二位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