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求荣>第106章 贴身伺候
  长安往陕郡的官道上,时不时能见到拖家带口从陈留和邺城方向逃难来的人,一辆马车徐徐往东去。

  正午时分,盈姝掀开帘子打量,想到数月前自己也曾经由这条道往范阳去,那时是夏日,良田千倾,一片祥和,如今田里渺无人烟,寒风瑟瑟。

  她放下帘子,心里越发担忧,前方战事吃紧,赵谨言的伤不知道严重到何等地步,换了衣服,裹紧袄子,弃了马车,只骑着马往陕郡去了。

  两日后,陕郡唐军大营。

  大夫正在给一个男人换药,他奄奄的躺在床上,前胸至肩膀缠了无数的白布,随着布条拆开,露出外翻的伤口,幸好没有肿胀化脓的迹象,用烈酒擦拭一遍,男人忍着蔓延四肢百骸的痛苦没发出一点声音,直到上了药,才吐出一口气。

  其实他身上的伤并无大碍,伤口很浅,严重的不过手臂那处,当日为了牵制崔乾佑,掷出那杆长枪,才被人钻了空子,砍得那么严重。

  赵云昭走进来,看见他露在外面的半边膀子,笑道:“兄长,我瞧着你这身板子是越来越扎实了。”

  赵谨言拿未受伤的手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上,才问他:“你跑来陕郡干嘛?”

  赵云昭四顾都没有坐的地方,只好站到床头,没好声气儿道:“还不是听说你受伤了,赶来照顾你。”

  赵谨言无语,赵云昭来照顾他?这谁安排的?

  “出去!我不需要照顾。”

  赵云昭见他丝毫不给脸面,想着自己会不会好心办坏事了?他临走前专程嘱咐盈玥,让她去一趟裴府,把消息传达到位。

  也不知道那位二妹妹会不会来?

  若是来了,赵谨言不领情,那他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若是不来,那说明这两人矛盾深的很。

  可没让他纠结太久,几个时辰后,便有士兵找上他,说他长安的家眷来了,赵云昭心一跳,盈玥大着肚子总不能来,莫非?

  果然,他到军营前一看,一个小郎君牵着马正在同守门的士兵攀谈,那士兵用手指了他,那小郎君便转过身来,可不正是着男装的陈二娘嘛!

  他将人带进营里,僻静的地方,才问道:“二妹妹,这军营里向来是禁止女子出入的,你可得小心些。”br>
  盈姝见着他就想问赵谨言的状况,哪里想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赵云昭答:“你放心,还活着。”

  她眉头一皱,竟这般严重?

  “我以何种身份进营帐去?”

  赵云昭发觉这位陈二娘行事倒是干净利落,遂道:“就说是我大哥长安的贴身小厮,二妹妹觉得如何?”

  盈姝点头应了,被赵云昭带着往营帐里面走,路过巡视的士兵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没穿军装的小郎君。

  高仙芝刚从赵谨言大帐里出来,就看到赵家三郎带着一个眼生的小郎君过来,“赵将军今日看着好了一些。”

  赵谨言一人闯敌营,夺回李栩的尸身,还能全身而退,众人皆是佩服,对他的伤情也极为关注,听说不过皮外伤,才放下心来。

  赵云昭回道:“劳高将军担忧,今日我看情况有好转,但军营中照顾多有不便,所以便找了个擅长伺候的小厮来,家里人也好放心。”

  高仙芝打量着小厮片刻,明眸皓齿,眉目风流,倒是个俊朗的小郎君,“应当的应当的,劳小兄弟好好照顾赵将军。”

  陈盈姝点了点头,才被带入赵谨言的营帐。

  此刻赵谨言正仰身躺着,幔子一掀两个人影便闯来了,可他眼神都没暼过去,方才他已经听到赵云昭和高仙芝在外面的谈话,深觉无奈,他这点伤需要什么照顾,赵云昭向来是大惊小怪。

  一个将军受了伤,还得专程寻个人来照顾,这让军营里的人如何看他?

  赵云昭此刻却很自得,大步上前邀功道:“兄长,今日起便有照顾你的人了。”

  赵谨言闷声道:“我说了,不需要。”

  陈盈姝看他面色苍白,露的手臂缠着极厚的布条,肩膀处也有伤痕,帐里充斥着浓烈的药味,心里漫起丝丝缕缕的心疼。

  赵云昭无奈:“你确定你不需要?”

  “确定。”赵谨言转过头,打算下逐客令,目光扫过两人,眼神便顿住了。

  下一秒他淡淡道:“不过,我擦药确实不太方便。”

  赵云昭心中腹诽,抿了抿唇,“那看来,我这人送的刚刚好,兄长你觉得呢?”

  那两人目光早缠一块儿,哪会理他。

  可他的聒噪烦不胜烦,赵谨言道:“你出去!”

  赵云昭悻悻的离开营帐,他也想他的玥儿了……

  营帐内,两人久久无言。

  半晌,盈姝率先打破沉默,“听说你受伤了,伤到哪里?可严重?”

  赵谨言正欲说“不严重,已经大好了”,话在嘴里过了一圈,说出来的却成了“是,有好多处,全然动弹不得。”

  果然,下一刻女郎眉头皱了起来,坐到了床边来,就去掀他的被子,他忍着欢喜,眉头却拧到了一块。

  陈盈姝掀开一看,肩膀到腹部都缠着布条,看不出情况,手臂处能看到隐隐的血迹,已然心疼担忧起来,一边嘟哝着“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打量着他郁结的眉。

  “可是我弄疼你了?”

  赵谨言摇头,“无事,今日已经好了不少,没那么疼了。”

  那之前该何等严重,陈盈姝叹了口气,问他可用了药?

  赵谨言摇头,“我手够不着,不过没事,总会好的。”

  陈盈姝听了觉得他愈发可怜,哪里看得下去,忙问他药在哪儿,赵谨言指了指。

  盈姝便起身去拿了药和布带来,替他换药,手刚触碰到他,就被一把抓住。

  赵谨言眸色深沉,哑声道:“陈盈姝,原谅我可好?”

  他有他的骄傲,她有她的底线,但一直的博弈和纠缠令人疲倦。

  别看他此时这样虚弱,可欺负她那会儿可恨得很,陈盈姝面色一冷,刚挣脱手去,就听到赵谨言的吸气声,抬眸一看,他额间的汗水滚下来,她心又软了,“哪里疼?”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盈姝随着他说话四处去瞧,是否有血迹渗出,他悄无声息的抓回陈盈姝的手握在掌心,心下安定起来。

  他早就知道陈盈姝吃软不吃硬了,看来那事儿不能再提起,眼下先让她心疼心疼他也好。

  裹着布条什么也看不出来,盈姝只好拆了给他上药,布条一条条拆下,他精壮的胸膛和腰身露出来,陈盈姝慢慢红了脸,想到上次他居然连衣服都没脱,又生起来闷气来!

  猛的一扯,赵谨言倒吸一口凉气,这次是真疼啊!

  盈姝却怔愣他的伤势,胸口还好,可臂膀那处血肉外翻,伤口又深又宽,她的暴力拆解又漫出血来,霎时眼睛弥漫起雾气。

  赵谨言一边吸气,一边安慰她,“你哭什么?小伤而已。”

  陈盈姝不理会她,拿了酒碗沾了布给他擦拭,别看陈盈姝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手上劲儿可真不小,比大夫清洗伤口时还疼,他小声隐忍着,不想在她面前丢了面子,可实在忍不住,整个人抽疼起来。

  赵谨言此刻才后悔起来,明明上过药,为何还要遭受一次,真是自作孽。

  盈姝没想到上个药这么痛苦,“痛吗?”

  男人道:“痛。”

  她轻柔了些,轻轻吹着他的痛处,别说,伤口酥酥麻麻,果然好了不少。

  看着她给她撒上药粉,然后拿布条小心缠起来,赵谨言心想总算结束了,最后,她的小手在伤口处用布带打了个结,他眼瞧着,心热起来。

  “我饿了。”

  陈盈姝不知道照顾一个受伤的人那么麻烦,又去给她端吃的,他手不方便,盈姝给他喂到嘴里。

  刚吃过饭,赵谨言说他的衣服脏了,要换一身干净的,又耽搁半晌……

  等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陈盈姝后知后觉考虑到:糟了,她今晚睡哪儿?

  她找了个借口出去,准备找赵云昭替他想想办法,可除了巡视的士兵,那么多的营帐,她往哪里寻?

  转了一圈,只得回到赵谨言帐里。

  他此刻却已经睡着了,盈姝只能靠在他床前,闭上了眼睛。

  十二月,长夜漫漫,陕郡起了霜,驻地外格外寒冷,帐内,只烧了一个炭盆,寒气丝丝从外面灌进来。

  床上的男人睁开眼,打量着女郎。她戴着僕帽,一身男子装扮,眼下忙了大半日,终是困的睁不开眼,靠在他床边沉沉睡去,乖巧的很。

  他揭开那碍眼的帽子,抽出束发的簪子,一头青丝倾泄而下,恍惚记起失控的那夜,她也是这般惑人,心下激荡。

  他食髓知味,眼前人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可刚打算撑起来,手臂便疼起来。

  “盈姝?”

  毫无反应。

  他干脆起身下床,单手将盈姝轻轻抱到床的外面,再爬上去,将人搂进了怀里,总算,总算还是到了他的怀里。

  夜深了,陈盈姝睡得香甜,他却心头火热,辗转反侧的难眠。

  第二日,陈盈姝在温暖的被窝里睁眼,还恍惚觉得自己还在钱塘,这种安定闲适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可转念一想,自己不是去了陕郡吗?

  她一下子坐起来,果然从自己腰间跌落下一只手,外面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她转身一看,赵谨言正笑着看着她,真是难得。

  可……不应该啊,这人昨日还伤的严重动弹不得,怎么一早就活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

  “你做了什么?”她下意识问道,随后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赵谨言心里好笑,陈盈姝怕是个傻的,哪个偷香窃玉的贼不把证据抹平?

  但还是叹道:“有个人昨日说来照顾我,谁知入了夜便霸占我的床,害的我一整晚没睡,伤口怕是难恢复。”

  陈盈姝一惊,她明明记得自己只占了他一点点地方,放了个头而已……

  “你今天好些了吗?”

  赵谨言答:“感觉不太好,大概是没休息好的原因。”

  陈盈姝愧疚起来,于是这一日又被赵谨言拿捏着,给他喂药、上药、换衣……

  下午时候,赵云昭来看他的伤势,一进来就发现赵谨言脸上哪里还有病态,分明满是自得,再看那陈二娘子,一脸疲惫。

  “陈二娘子,你这才过了一日,是被采阴补阳了吗?”

  这话一出,四道足以杀死他目光朝他射来,赵云昭暗道不好,放下衣服,忙不迭的逃了。

  陈盈姝转头去看赵谨言,赵谨言已经收了得意,又躺回床上,淡声道:“我感觉今日确实好了些,看来不久便能恢复了。”

  陈盈姝冷笑道:“我看也是,我明日便回长安。”

  “这是不是太急了些?”

  “还不是为你着想,免得你夜里休息不好。”

  赵谨言被她呛了话,不敢再说,心里却思量起来。

  傍晚时,大夫来检查伤口恢复情况,大为惊奇,“赵将军这伤,恢复得不错,想来再过两日,便能大好了。”

  盈姝听了,心里才彻底放心下来。

  赵谨言忧虑道:“我今日觉得伤口附近有些发痒,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清洗的缘故。”

  大夫一愣:“伤口发痒,说明是正在恢复,不用担心。”

  赵谨言坚持道:“可我不只伤口处,恐怕是出了汗,又躺着不动,要生褥疮。”

  大夫一听,觉得确有可能,便吩咐一旁的陈盈姝,“将军久躺不动,你得精心伺候,可用温水擦洗,只切记别碰到伤口。”

  陈盈姝一愣,擦洗身体?

  这个大夫以为自己是他伺候的小厮,可自己不是啊,她如何替他擦洗?想到那画面,她耳热心跳。

  她抬眸去看赵谨言,可他面色平淡,什么也看不出来,莫非是自己多想了?

  送走了大夫,陈盈姝却不动身。

  赵谨言叹道:“今晚要劳烦你了。”

  陈盈姝问:“不能忍忍,等伤好了再洗?”

  赵谨言垂眸,掩住眼里的算计,“也行,虽说痒的厉害,但我还可以忍。”

  陈盈姝不说话了,踌躇着出了帐篷,片刻后端着一盆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