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求荣>第81章 琅琊颜氏
  因着那日的事,赵谨言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入了夜,常常神魂纠缠,更被说看到陈盈姝了。

  陈盈姝一举手一投足,他满脑子都是不正常的画面,只想做一件事情,以至于处理事情的速度都慢了很多,为了平心静气,他几乎不敢在院里待。

  正巧昨日,赵谨言收到了李豫的传信,让他尽力将安禄山劝回长安。可猛虎在野,如何降伏?

  眼下得需要一个时机,让安禄山无可逃避拒绝才可。

  可正巧今日安禄山就派人传话让他明日同去地方军视察,往日观察使一般巡视了地方军就要返京,看来安禄山也不想同他纠缠,在赶他回去呢!看書溂

  因着前几日安禄山寿宴,三镇官员很多都来了范阳,目前还有很多武官没有回,虽说这些人大都是安禄山手底下的人,可也有些是忠于李唐皇室的,如今之际,只能借力。

  赵谨言拿出三镇官员名册,一一对应看这些人这些年的履历和交往的人,将目光落到琅琊颜氏族人身上,颜家久居琅琊,家风极正,素来是瞧不上安禄山这等胡儿的。

  且若他没记错,颜杲卿现任范阳户曹,早几年曾秘密上书揭发安禄山,可惜那时圣人和贵妃正宠着,最后不了了之。当时李豫曾与他说过此事,保住了秘密。

  当机立断,让人秘密去唤颜杲卿,却又觉得不妥,还是得自己亲自前往。

  范阳城西街,颜府。

  颜杲卿看见来人,倒是意外,早在之前就听说长安派了观察使,可因着往年,他对长安来的人已经是不抱希望了。

  寿宴那日,他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起初见赵谨言不为美色所动,倒确实有几分佩服,又私下打听的一些消息,原是长安赵家的人,又是宁王府所出,本是想借机将自己这多年收集的证据交给赵谨言的。

  可谁知,后面那赵谨言居然那么快就被人迷住,甚至没等到宴会结束就抱着女人走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尽是沽名钓誉之辈。

  所以他今日看赵谨言的目光,算不上友善亲近,客气道:“不知观察使来访,有失远迎。”

  赵谨言素日不常看人脸色,只当他是恭敬,也不客气,坐到了上首,颜杲卿与他的幕僚则坐到了东侧。

  “颜户曹,我今日寻你,是想得你所助。”

  颜杲卿冷笑道:“不知观察使在这范阳,还有哪些不顺意的,我等自当分忧。”

  赵谨言这才发现颜杲卿似乎是有些阴阳怪气。

  “有了颜户曹这句话,我便放心了。眼下我所忧,是如何将你的上峰安禄山骗回长安,不知户曹可愿分忧?”

  颜真卿一听,与那幕僚面面相觑,随后讪笑道:“观察使可真会说笑,节度使对圣人娘娘爱戴不已,若要回长安,自是乐意得很,何须用着诓骗的手段呢?”

  他这回答,早在赵谨言预料中,其实有所收敛的忠心,往往比不管不顾的添乱要好太多。

  “不知颜户曹可曾听过杜鹃鸟的故事?”

  颜杲卿不知他的底细,摇了摇头。

  “杜鹃鸟一般不会筑巢,孵化和育雏,但他会将自己的蛋放在比自己体格小很多的鸟类窝里。杜鹃鸟幼崽孵化极快,一旦孵出就会将窝里其他的蛋或幼鸟全部踢出去摔死,只留下自己。最可怕的是,随着杜鹃鸟的生长,在他学会飞翔能自行捕食时,他就会啄伤喂养自己的鸟,赶走他们,自己霸占整个巢穴。”

  颜杲卿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在映射安禄山,也在预测安禄山接下来的动作。

  “那观察使认为,要如何对付这忘恩负义,阴险狡诈的杜鹃鸟呢?”

  赵谨言冷笑一声,“自然是趁他羽翼未丰,杀之后快。”

  颜杲卿听了,至少是明白这观察使的意图,惨笑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那鸟认定了杜鹃鸟是他亲生,哪里会让我们动手。”

  “无非是被蒙蔽,一旦他的罪过被揭发,还能如何狡辩呢?”

  颜杲卿长叹一声,招了幕僚私语两句,那幕僚外出查了查府上的人,确定屋外没有人,就守在了门口。

  颜杲卿起身,走近跪下,“观察使,你方才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安禄山现在羽翼已丰,拥兵十五万,一旦我们轻举妄动,不仅不能揭露他,反而会激怒他,若是挥兵南下,大唐危矣!”

  赵谨言将人扶起,大唐建国一百年以来,国泰民安,万国来贺,江南民丰富庶,长安歌舞升平,十个藩镇地方军达四十多万,表面看去一派祥和,哪里知道危险渐近。

  “颜户曹所说,我来的这些日子已经知道了,也已传信去了长安。”

  颜杲卿摇摇头,哀叹:“没用了。多年前我发现安禄山的这些动作就已经秘密上告,可当时的宰相李林甫一笑置之,甚至伙同安禄山卖官鬻爵,圣人也不管不顾……这些年来,一有机会我都上书,可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我本想致仕,可又怎么放心,多年来我一直跟着安禄山,就是想掌握他的动静。”

  赵谨言眼下知道颜杲卿所为,大为佩服,更加敬重起来,扶了颜杲卿坐下。

  “颜叔可知,安禄山的大军军饷从何而来?朝廷每年只发放了七万军队军饷,剩余的从何而来?”

  颜杲卿想到此事,面上悲痛,怒斥道:“胡儿欺主,早先听闻蜀地有人暗中私铸铜钱,便在范阳和平卢两处都私设了铸币处,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我这两年根据收集的情况看,怕是私铸钱币已超五十万,不仅用于军政民政,甚至之前还用于向突厥购买战马!长此以往下去,简直不可设想!”

  赵谨言听得,怒从心起,安禄山竟然如此大胆,将手伸到的铸币上来,要知道目前流通的是开元通宝币,每年由户部负责铸币,如今……

  “颜叔可知铸币处在哪儿?”

  颜杲卿摇了摇头,他这个户曹,只负责接洽朝廷来的银钱,安禄山自然不敢信他,还不是早两年他意外发现市面流通的钱币有异,这两年一直暗中调查,可他毕竟人力有限,毫无所获。

  赵谨言心知事情严重性,原本以为只是安禄山私下改了朝廷律例,调整了物价,却原来是私铸钱币,这可是大罪,够杀他全族几辈子的头,可目前除了略有差别的钱币,竟然没有证据。

  正如颜杲卿所说,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控制住安禄山,可范阳是他的地盘,根本近不得身,当务之急还是将安禄山骗往长安。

  “眼下我有一法,或可将安禄山带回长安,但需要你的配合。”

  颜杲卿听了,眼神一亮,“我必然全力相助。”

  “一旦他中计愿意回长安,那之后还要拜托你协助我的人在范阳和平卢找到他的铸币坊,此番只要成了事,或可解当前危机。”

  颜杲卿如今知道有了机会,自然是无所不从。

  首先他们需要伪造一份圣人的召令,这是死罪,可真让圣人发召来又得等到大半月后,如今一日都拖不得。

  其次还得一个安禄山的内应在明日巡视地方军队时,当众宣读这份诏令,到时就看安禄山接不接这诏令,若是接了,则赵谨言趁势同安禄山返回长安,若是不接,自然就坐实了他的大不敬,地方军中的头目虽大多安禄山的人,可士兵都是大唐子民,以汉人居多,心向着大唐,也不会认同他,若要造反便没了名头!

  明日这事,一点差错也出不得,且不论他接与不接召令都是件好事,赵谨言同颜杲卿在房里商议至入夜,又推敲多次才定下来。

  他同颜杲卿都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明日就要拜托颜叔了!”

  颜杲卿身体虽是疲累,可却精神奕奕,一想到不用再忍受,便有几分激动。

  “赵世侄千万别这样说,我颜家数代居于琅琊,得大唐恩义已久,万不会看着胡儿乱我山河,只要有用得着我颜家人的地方,颜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推脱!”

  “颜家高义!感激不尽。”

  赵谨言谢绝了留宿,从颜府出来,却见月上中空,竟然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陈盈姝睡下了没有。

  只一个白日没见她,他思之如狂,翻身上马,借着月色往节度使府赶。

  陈盈姝已经用过了晚膳,她连吃了两日的茶,感觉喉咙间那种紧涩和肿胀感消失了很多,但似乎是太长时间没说话,还有些不自在。本想着今日同赵谨言说清楚,可直到这会儿了,本该在案前理事的人却迟迟未回。

  她心想,赵谨言其人,可真是自以为是,那般撩拨了她,就没了后话,她本就心思细腻,难道还看不出他在躲着自己?

  可他之前不是才向她表明了心意嘛,怎么又打起退堂鼓了,她看着放在案上的药膏失了神,那日本想着给他祛疤的药,谁知……倒耽搁了。

  赵谨言回了院,见房内还有光,才放缓脚步,理了理衣服,推门进去。

  陈盈姝转身瞧她,灯下美人,又是另一种美,“这么晚了,早些睡吧!”

  陈盈姝点了点头,就看着赵谨言自顾自往隔间走,她捏了捏手上的药膏,跟了上去。

  赵谨言刚脱了外衫,余光看到陈盈姝过来,顿住了。

  “你今日还有事?”

  陈盈姝拿着药膏,指了指他的手,赵谨言伸出手看了看那疤。

  “小伤疤而已,用不着的。”

  陈盈姝哪里会信他,想那日在外面,他都不敢把手露出来,显然是在乎的。

  赵谨言见她不走,自己忍的也辛苦,干脆直言道:“陈盈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盈姝疑惑的看向他,她当然知道,她想给他擦药啊,她摇了摇手上的药膏。

  赵谨言一把夺过药膏,顺手就丟进了浴桶。

  陈盈姝听到叮咚一声,那罐子沉了底。

  “你不是要给我擦药,你是在引诱我。前两天发生的事,你不害怕吗?”

  他这才发现,他一直高估了她,低估了自己。

  她虽然已经及笄了,是可以成婚的年龄,可在钱塘时那些如同皮毛,隔靴搔痒般的引诱,她大概也是道听途说,自以为是的运用到他身上来,可那根本不是男女相处的本质。

  而他?他不止一次的发现自己内心的阴暗和占有欲,想要的远远不能够!

  他哀叹道:“你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吗?不只是亲/吻,甚至不止是抚/触,我想要的可能比你想的多很多。所以我现在在克制,在隐忍。而你却在靠近我,你要知道,你靠近我的每一刻,都在挑战一个男人的本能和道德。陈盈姝,我很难受的!”

  他大约真的很难受,日日同一个自己爱着的女郎共处一室,还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就怕被她发现自己思想的龌龊,他实在太累,他想着眼前这个女郎能体谅他一些。

  “所以,陈盈姝,若是你暂时没有接纳我的打算,就不要这样无意的撩拨我,我禁不起了。”

  “可是我愿意的。”陈盈姝说话了,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话,还有些哑,可她确实是说了,娇娇怯怯的女郎,忐忑的回应。

  赵谨言惊喜于她能说话了,倒没注意她说了什么,也可能是高兴过头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陈盈姝垂下头,想着他是不是故意没听清,她咕哝了一句:“我说我愿意。”

  这一次很清晰,赵谨言自然听清了,他压抑不住自己的笑意,问她:“你愿意什么?”看書喇

  这让她如何回应?她感受到赵谨言居然在调戏她,这种认知相当于发现一个素日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会逛妓院一样,她想着他既然不接茬,自己也别给他机会了。

  “我说我愿意给你擦药!”

  赵谨言虽是听她回了话,可脑子里早就像铁树开了花。

  陈盈姝越过他,弯腰去捞桶里的药膏,一折柳腰,两弯山丘,便成了这世间最动人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