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求荣>第19章 罚跪
  不过,后面那人是谁,不曾见过,遂问一旁的裴知节,才得知那便是此次金陵一案的原告,姓张,是个秀才。

  “表哥,你和赵夫子在长安该是熟识吧?”

  刚刚赵谨言的表现实在奇怪,往日他表现出来的还算知礼节,怎么今日都不屑装一下了。

  裴知节苦笑,“大约他觉得我抢了他的东西吧!”

  盈姝觉得好奇,走到一旁的茶铺子坐下来,才问道,“你抢了他什么?”

  “盈姝,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瞧不起我吗?”裴知节笑道。

  “怎么会。”

  “你不知内情,自然会说不会。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保护不了,还害她身首异处的人,你还会这样觉得吗?”

  裴知节眼中的悲伤和内疚刺得人心疼,他笑道,“我就知道,我这种人不应该被谅解。”

  “不,我相信你是有理由的。”

  裴知节满饮了一盏茶,“谢谢你盈姝,在你面前,我总是可以放松下来。”

  盈姝笑笑。

  裴知节低头回忆道,“我有一个很喜欢的姑娘,是我夫子的外孙女,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玉琅。玉琅很温柔,可爱玲珑,她喜欢同我一起研究史学经集,也会为我抚琴…”

  裴知节停下来,有些沉醉在往日的时光中。

  “然后呢?”

  裴知节苦笑,续道,“我们明知道对方对自己的爱意,却不得不压抑着。”

  “为何?”

  “因为玉琅是夫子唯一的外孙女,夫子是不会允许她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我师兄。他家世清白,出生高门,根基深厚,不像我……”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盈姝却大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免感伤。

  “所以?玉琅姑娘嫁给你那位师兄了??”

  “若是她嫁了好人家,我是为她高兴的。可是玉琅性子单纯,我那同出师门的师兄向他求亲时,她拒绝了他,说她另有所爱,那个人是我。”

  “玉琅姑娘是个勇敢坚韧的女子。”

  “是的,她看似温和,实则刚烈。只可惜,我那师兄根本不在乎玉琅心中有无他,只要她的人。”

  “所以?”

  “玉琅几次三番渴求他的成全,甚至出逃,都被抓回来了。后来有一次,我师兄侮辱了她,她便投了湖,去了。”

  盈姝没聊到裴知节语气平淡,讲出来的却是这般伤感的故事。

  “怎么?是不是觉得玉琅太傻,而我太无用了?自己爱的姑娘投了湖,我却没有证据替她沉冤得雪。”

  裴知节的眼尾发红,有些湿痕。

  “不,你和玉琅姑娘都是真性情的人,只怪你那师兄是个小人。”

  不愿成人之美,拆散有情人就罢了,还行出那等恶行。

  “表妹切莫这般说,在他看来是我抢了他的妻。我也得了报应,被夫子赶出师门,错过了春闱,而他,高中状元,前途无量!”

  高中状元?是赵谨言?

  “表哥,你那师兄便是我夫子,赵谨言?”

  裴知节惨笑道,“他自是不会认得,毕竟我已经被夫子逐出师门,他不认我也正常。”

  盈姝从前只觉得赵谨言眼高于顶,孤芳自赏,如今看来,根本上冷漠。

  “真是人心不古,知人知面不知心!把人害的如此惨,居然还能以受害者自居,君子所不耻。”

  裴知节笑道,“表妹是为我不平而已,这世上事千千万万,世上人千人千面,谁识得清!只怪我无权无势,不能替所爱之人追查真相。”

  “玉琅姑娘得知你的心意,会理解的。”

  “但愿吧!我只希望以后能保护好自己所爱之人,方不负她。”

  裴知节目光灼灼,把盈姝看得有些脸红起来。

  盈姝忙岔开话题,“赵夫子…”

  想了片刻,这种人怎堪为师。

  改口道:“他既是个这种人,不知道找那张秀才所为何事。”

  “当是为了案件的事吧,我今日听赵谨言在和宋大人提起定金陵王家的罪名。”

  盈姝一惊,“他说如何定?”

  “怎么?这王家,表妹认识?”

  “不瞒表哥,我姑姑就是嫁了这金陵王家,因着与那金陵黄把总有来往,此次怕是要被牵连。”

  裴知节纳罕道,“怎会如此,若只是和姓黄的有往来,不过降官职罚俸而已。今日我听赵谨言与宋大人说的可是罢官!莫非府上也得罪了赵家?”

  盈姝听了,心神一震,想起盈玥曾求上府去,结果赵云昭却回了长安,这下可好,赵谨言把账记上了,丧气道:“大约是,长姐曾为这事找过赵家三郎君帮忙。”

  “找赵三郎君本是个方法,只是赵谨言一向爱惜羽毛,想来是不愿掺合这事的。”

  “所以,或许赵云昭是赵谨言送回长安的?就为了不掺和这事儿?”

  裴知节沉思片刻道,“在长安时,赵谨言就一直拘着他这个弟弟,对他要求甚严,与人交往上自然也会插手。”

  盈姝叹道,“原来他竟是这样的人!”

  裴知节缓声安慰她,盈姝心中气闷,赵谨言不帮陈家,她觉得毫无关系,可是在此事上落井下石,蓄加陷害,还断了盈玥的姻缘,真是小人所为,想到此,她觉得自己该快些赶回陈府。

  盈姝匆匆辞了裴知节,回陈府去。

  她刚进了门口,绮罗已经等着了,见了她们两个,立刻拉到一边。

  “娘子,金陵王家出事啦。”

  “被罢官了?”

  “这倒没有,可是连降了两级呢!姑太太正在西院闹呢,说陈家人都不帮她。这下好了,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样。”

  盈姝松了口气,降了两级,罚的不算重,这是站错了队,日后升回来还是有可能的,大约那宋御史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被赵谨言三言两语所骗。

  “母亲,我就说那赵家定是没有好好帮忙,否则郎君怎么会降了两级领了那闲职?”

  “好啦,已经处置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陈老夫人很是无奈。

  “小姑,要我说,只要没罢官受罚就已经可以了。你还是官家太太,见好就收吧!”沈氏到。

  盈姝踏进房里,陈兰见了,快步走过来,扬起手就要打下来。

  一旁王元朗立刻拉住她,温声道:“母亲,你事与表妹无关。”

  “无关?让他上门找赵家,门都没进去就回了,现在知道躲不过了,知道回来了?”

  抬手还要去拉盈姝。

  “母亲,是赵家不愿见我们,干表妹何事!你不要再撒泼了!”王元朗见陈兰处于疯狂的状态,喝道。

  他这一喝,整个房里人都惊着了,特别是陈兰,她放下手,冷笑道,“是,我在撒泼,我撒泼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王家!你呢?你的魂是被谁勾走了?胳膊肘往哪儿拐呢?”

  王元朗脸上发红,被自己母亲当着众人这样数落,任谁也受不了。

  王媛媛扶着陈兰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母亲。”

  陈老夫人也叹口气,盈玥被流言所困,盈倩也不省心,房里又一团乱,只好把气撒到盈姝身上,“让你去赵家文消息,你倒好,去了连人都没见着!”

  盈姝跪下来,“祖母消气,赵家不愿接见,孙女也没有办法。回来途中想起有些东西要添置,才贻误了时间。”

  “你的理由最多…”陈老夫人揉揉眉心道,语气埋怨。

  一旁盈倩正在给她捶腿,笑道,“我怕不是东西忘了买,是有人要见吧!”

  老夫人坐起来,“倩儿?”

  “早前倩儿看祖母这两日神思疲倦,就去药房给您抓了副补气凝神的房子,恰好看到二姐姐和一个男子在逛街呢!”盈倩娇笑道。

  一旁刚坐回杌子的陈兰听了,白了一眼王元朗,“瞧瞧,把你打发回来,嫌你碍眼得很呢!”

  王元朗咬齿不语。

  陈老夫人喝道,“你是与谁去私会了?你把我们陈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盈姝觉得好笑,都没弄清楚事情原委,就往她头上扣了与人私会、败坏门风的帽子。

  王家出事,陈兰和陈老夫人心里不忿,总要拉个人解气,很不幸,府上就她爹不疼,娘不在,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盈姝施施然站起来,只觉膝盖有些疼,既然跪着示弱并无法让人可怜,那还不如站着。

  “我并未与人私会,只是给两位兄长买布匹时碰见了裴表哥,说了几句话,祖母若需要人证物证,我这里都有。”

  吩咐绮红把布匹呈上来,“祖母请看,这是我为两位兄长挑的布匹,足以证明我下车是为了买东西。”

  “若是祖母还需要店里的老板和裴表哥证明,我也可以让人去请…”说着就吩咐绮罗出府去请人。

  陈老夫人道,“不必了,还要把脸丢到外面去吗?”

  “这怎么能是丢脸呢!恰好相反,孙女的脸面被你们摔在地上践踏,我难道不能捡起来吗?”

  陈老夫人看着面前这个眼神倔强的孙女,她的目光和神色和多年前站在这儿的大张氏如出一辙。

  陈兰惊道,“姝姐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在自己长辈面前就是这样说话的?”

  “自然。就像你…”她转身面向陈兰道。

  “我叫你一声姑姑,只是因为你是我阿耶的妹妹而已,除此之外,你的言行举止并不能当得一个好的长辈,受我尊敬,所以,你又有何脸面在我的家里指着我的鼻子对我大呼小叫!”

  “混账!”陈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砸过来,龙头正打在盈姝额头上,砸破了头皮,身体一偏,差点摔到地上。

  一旁其他人都静静看着,沈氏左右看看,虽然盈姝说的没错,但这个时候谁要出来撞枪口呢!小张氏神色莫名!王媛媛和盈倩侧头捂着嘴,似乎被吓着了!

  只王元朗见了,心疼不已,忙走出来将拐杖捡起来,跪下来道,“外祖母消气,表妹是一时气急才口不择言的。”

  陈兰也反应过来,只觉得盈姝诛心,偏她这傻儿子爱慕她,此刻竟还帮着她说话,可见是个厉害的。

  “她口不择言?我看是功力深厚,你给我马上回房里去!”

  “母亲!”

  “你再不回去,我就没你这个儿子!元媛,还不陪你哥回去?”

  一旁王媛媛忙拉了王元朗,“哥,走吧!你在这儿,母亲只会更生气的。”

  王元朗站起来,看了一旁神色冷漠的盈姝,跟着王媛媛出了西院。

  房内,盈姝仍立在堂下,额头已经有了血红慢慢咽出来,看得人心惊,陈老夫人却没有喊她回去的意思,自顾自捧了茶来喝。

  半晌。

  “你可知错?”

  “孙女无错。”

  陈老夫人冷哼一声,“去外间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江南的冬天,格外湿冷。

  盈姝跪在了西院外面,寒气一丝丝往上窜,屋内人一个个出来,见着她都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偌大的陈府,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跪了一个多时辰,西院门外进来一人,穿了官服,是刚下职回来的陈颐,见了她,没有停留,往房里走去。

  盈姝听到里间传来杯子破裂的声音,陈老夫人正在破口大骂,似乎还提到了大张氏,没有丝毫大家老夫人的气度。

  又过一刻,陈颐从里面出来,经过她面前的时候,脚步微顿。

  “回院子里去吧!”

  说完这句话陈颐就出去了,盈姝听着脚步声渐远,眼泪一下子掉下来。

  林氏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面前,扶起她,主仆俩一路无言回到东院。